第六十九章 笑里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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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年11月8日。

    立冬。

    虽然今天刚刚立冬,但是在这里,因为是东北,所以冬天已经提前来了,就在上个月底,还下了一场不小的雪!

    瑞雪兆丰年!

    农村的人特别相信这句话,而城里人则很少有人相信这句话,甚至连听过这句话的人都很少!

    城里人一般都有工作,不用看老天爷的脸色,不管刮风下雪,旱涝保收!

    所以城里人只要有个工作,就会有饭吃,就不用担心什么!

    有饭吃正是人生存的最基本的条件之一,只要再有个窝,不管窝有多破,只要能遮风挡雨,还用担心什么呢?

    只有农村人才会真正的关心天气,只要明年有个好天气,风调雨顺,农民们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生计或者生存问题!

    只可惜,农民们的保障实在太少了,因为他们几乎唯一的依靠就是老天爷!

    偏偏老天爷又是最难侍候最难缠的人,而且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且六亲不认!

    不管你平时给它烧了多少香,奉献了多少香油钱,也不管你说了多少好话,老天爷翻脸的时候,是谁的面子也不给地!

    ——皇帝老子也不例外!

    一场大水或者几个月的干旱都可以让农民们一年的辛苦劳作变为乌有,甚至血本无归!

    ——也许这也正是农村人特别迷信的原因之一吧?

    现在已经是早上十点多钟,总是起床很晚的冬日也快爬到了正天空,柔和而无限温情的冬日懒洋洋的望了一眼寒冬中萧索的大地,突然间,温情的冬日脸色巨变,气愤之极!

    原来,冬日看到有人居然还在睡懒觉!

    ——自己已经够懒地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比自己还要懒!

    而且自己起码也辛苦了快一年了,现在偷点懒也是“人之常情”吗?

    可是,这个人凭什么还在睡懒觉?

    让冬日如此气愤不已的人究竟是谁呢?

    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军校退学回来不久的邹红川!

    朝南的两间正屋,西边一间是父亲和后妈休息的房间,东面的一间就是邹红川的房间,至于后妈的小女儿则睡在北面靠西的由饭厅改成的小屋,原先的厨房被移到了凉台,空出来的厨房则改成了客厅兼餐厅!

    邹红川安静地躺在自己床上,温暖的阳光正照在他睡地沉沉的脸上!

    邹红川睡地很沉,却看不出一点儿快乐和恬静!

    邹红川的浓眉紧锁,难道在睡梦中也在思考问题?

    父亲一大早就起来了,自从当兵以来,父亲每天都起地很早,通常四点多钟就起来了,起来简单洗洗,就开始做家人的早饭!

    这个良好而难度极大的习惯一直坚持了很多年,虽然自己的原配已经不在,换了个后妻也还是天天如此!

    看来父亲不但对前妻很忠心,对这个后娶的老婆同样忠心!

    只不知这一点儿对父亲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早饭很简单:鸡蛋煮方便面,天天都有的咸菜,还有几个煮红薯!

    早饭做好后,父亲和后妈及后妈的女儿都起来吃了饭,父亲当然也叫了邹红川,可惜邹红川睡地象个死猪一样,父亲叫了好几遍也没有叫醒他!

    最后,父亲只好深深的叹口长气,揺揺头走了!

    快十二点时,邹红川终于醒来了。

    其实邹红川早就醒了,只是赖在床上不想起来而已!

    如果不是一泡尿憋地实在受不了,只怕邹红川能一直睡到天黒!

    起来上个厕所,走到厕所前面的小餐厅看看,一偏头,只见父亲和后妈正在自己屋的床上并排坐着,挨地很近,状似很亲密的样子!

    本来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发现邹红川正在看自己时,脸色似乎变了变,神态很不自然,嘴巴也闭地紧紧的,生怕被邹红川听到似地!

    邹红川只知道他们在说话,但是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到厨房碗柜里看看,只有空空的碗筷,其它的什么也没有,连咸菜也不知放到哪去了!

    邹红川不禁皱了皱眉,父亲道:“里面放了碗鸡蛋面,现在还热乎吧?赶紧吃了吧,再等会就凉了!”

    邹红川望着空空的碗柜,侧头望了父亲一眼,道:“没有啊?”

    父亲瞅了卢元香一眼,眼神中有点诧异,起身到厨房碗柜边,一看,真地什么也没有,父亲疑惑的道:“不对呀,我明明放在这里的,早上做好了叫你吃,你睡地太沉,叫不醒,我只好放在碗柜里,怎么——”

    父亲忽然回头瞅着卢元香,道:“你有没有看见碗柜里的面条?”

    卢元香也缓步到了厨房,不解地道:“什么?”

    父亲道:“面条!我给老三留地面条啊?”

    卢元香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啊面条啊?我怕屋里热变坏了,所以放到凉台了!真不好意思。”

    卢元香望着邹红川,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可是脸上哪里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虽然后妈亲切的笑着,可是邹红川看着后妈的笑容,却一点儿亲切感都没有,因为后妈的笑容在邹红川眼里,就和店小二看见自己最讨厌的客人时露出的笑容差不多!

    卢元香长相一般,说准确点,有点丑陋,脑门子两旁颧骨微凸,下巴尖而突出,象没有进化好的猿人,只是皮肤有点白而已!

    难道父亲就是喜欢后妈的皮肤白?

    甚至离去的幺叔也是喜欢老婆的皮肤白?

    父亲为什么偏偏找自己的弟媳做自己的第二任老婆?

    是因为“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还是其它原因?

    自己母亲刚刚离开不久,父亲就和卢元香走到了一起!

    说实在的,父亲和卢元香走到一起,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三个儿子听说父亲要找的人是卢元香,都没有反对,只要父亲喜欢,想找谁都可以!

    三个儿子虽然并不是很有出息,却很孝顺,也非常尊重父亲!

    现在,大哥和二哥都在外面成了家,只有邹红川还留在家里,“待字闺中”,所以邹红川看着以前幺叔的老婆成了自己的后妈,一时间很不习惯,以前管卢元香叫“幺瑛”(老家的叫法),如今要自己叫卢元香“妈”,这点邹红川无法做到。

    在邹红川眼里和心里,无论父亲找多少个后妈,都不能和自己亲妈相比,在这个世上,邹红川只有一个母亲,自己的亲生母亲!

    记得卢元香成了自己后妈前,每次看见自己也是带着笑容,但那时候虽然不怎么喜欢卢元香的笑容,至少不那么讨厌!

    如今,虽然卢元香成了自己后妈后,还是从前的笑容,但在邹红川眼里,怎么瞅怎么别扭!

    而且卢元香看自己的眼神中,似乎还有一层淡淡的隐忧和担心。

    卢元香在担心什么?

    卢元香的隐忧又是什么?

    邹红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现在邹红川对这些问题还不感兴趣!

    凉台没有暖气,在寒冷的冬天,再热的饭菜放到了凉台,很快就会变凉,再过一会儿就会结成冰渣子!

    面条已变凉,邹红川的心是否也变“凉”了?

    父亲一双苍老的手端着冰冷的面条,手似乎被冰地发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颤抖地:“我,我给你热,热一下吧?”

    父亲说完,把锅放到炉子上,准备打火。

    邹红川心里叹口气,道:“算了吧,我不吃了!”

    父亲一愣,道:“可是你还没有吃早饭啊?”

    后妈也道:“是啊,吃饭吧,不吃饭怎么行?来,我热吧!”

    说完端起面条就放到锅里,同时一只手很笨拙的打着了火。

    邹红川看着后妈的精彩表演,心里一点儿感动和感激都没有,反而觉得恶心地很,虽然有些事情自己现在还不明白,但人天生的本能却在暗中提醒着自己,“保护”着自己!

    同样的人!

    同样的笑容,为什么前后判若两人?

    邹红川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从小到大关于后妈的传闻也听说过很多,也知道十个后妈九个坏!

    可是,卢元香这个后妈到底有多坏?

    邹红川不知道!

    也许以后接触多了会知道,但是现在却不知道!

    回到自己小屋,屋里很亮,很暖和,尤其是阳光晒到的地方,那里的褥子摸起来又柔软又暖和,就象是最深情的情人的手!

    邹红川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虽然邹红川现在人还很年轻,可是,眼睛看上去却有一种沧桑和苍老的感觉!

    自从复员回来后,这段时间天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每天象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这段时间也是邹红川一生中最失意最痛苦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

    可惜的是,这段时间却没有人能帮助他!

    因为没有一个人理解他!

    就算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家人也无法了解邹红川!

    也许就算是邹红川自己也未必了解自己!

    有时候,邹红川也会在心里暗暗问自己: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难道我真的象他们说地那样,已经成了一个废人?甚至还是一个罪人?

    穿好衣服,是“黄皮子”衣服,就是部队发地那套军装,只是没有了军衔,就象一个被丈夫休了的元配妻子,没有了名份,没有了地位,没有了一切

    虽然已经复员一段时间,可是邹红川始终穿着这套部队发地衣服,有时候,邹红川心里也会闪过一个念头:把军装脱掉,换上地方穿的衣服,可是,邹红川还没有脱身上的黄皮子,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心里立刻感觉到一阵剧痛,刀扎般的痛苦!

    下了楼,骑上小号的自行车,慢慢地朝龙王庙驶去!

    除了龙王庙,邹红川似乎没有地方可去,虽然也有同学和朋友,可是现在这种境地,邹红川不想看见任何一个同学或者朋友,也不愿让任何一个同学或者朋友看见自己!

    邹红川只想和龙王庙那些老家亲戚在一起,因为他们很穷,可以算是社的最低层,穷困潦倒,每天辛辛苦苦挣地一点儿钱仅够吃顿饱饭而已,也许只有和他们在一起,邹红川才感觉自己还有点身份,有点地位,还象个“人”!

    一条笔直而长长的路,直直地指向北方,路很直,是刚刚修好的栢油马路,也很好走,可惜现在是冬天,北风刮地正猛,邹红川光着头,虽然头发有点长,却无法遮挡寒风的凛冽,冷风阵阵钻进脖领里,让邹红川忍不住打个冷战!

    不过,北风再冷再猛,邹红川还是可以抗地住!

    因为邹红川自从军校退学回来后,心就凉透了!

    一个心都“凉透”的人,又岂会在乎这凛冽的北风?

    中午十二点多,陈万奎躺在自家炕上,刚吃完饭,炕也很暖和,陈万奎慵懒的躺在炕上,刚刚赶完海回来,全身都累地筋疲力竭,腰酸腿软,如今可以躺在暖和的炕上,那种感觉真地好舒服!

    两个小孩子吃完了饭上学去了。

    任淑梅则收拾碗筷,看到陈万奎躺在床上,心里有点气,道:“吃完了啥也不干!你干活,我没有干活吗?”说完狠狠瞪了老公一眼,接着掀开门帘出去洗碗。

    陈万奎半眯着眼睛,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任淑梅声音小没有听见。

    任淑梅洗完碗,走进屋里,把手伸进炕上的褥子下面,出口长气,冻地通红的脸,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道:“唉,好暖和啊!”

    陈万奎依旧躺着,一动不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任淑梅也不管陈万奎回不回话,甚至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仍然自言自语似的道:“你说红川怎么那么傻?好好的工作不要,偏偏要回来!你说回来能干什么?唉,真是不争气!三舅(邹孝银)肯定气地要命!”

    这话陈万奎似乎“听见”了,长叹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只是眼神中充满深深的恨和气!

    任淑梅又续道:“你说他是不是很傻?要是我,打死我也不会回来!”

    陈万奎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好像有满肚子的怨恨和委曲似地,恨恨而不平的道:“红川这个家伙实在太不像话,我恨不得揍他一顿!”说着,牙齿咬地咯咯响,似乎真的会揍邹红川!

    任淑梅往炕上一坐,紧挨着炕头,这里正是整张炕最热的地方,身子往墙壁上一靠,侧头望着陈万奎,笑道:“哎,你说要是你的话,你会不会这样做?”

    陈万奎很不高兴的瞪了老婆一眼,似乎怪她不该问出如此幼稚而荒谬的问题,但还是说道:“那还用说,要是我能念军校,说什么也要念完它,唉,想当年要是三舅肯让我去当兵的话——”

    说到这,陈万奎的语气哽咽起来,眼睛也红了,望着屋顶,半天不说一个字!

    两个人正说着,邹红川进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任淑梅一看见邹红川就很火,恨不得痛快的骂他一场!

    陈万奎何尝不为邹红川感到惋惜和痛心?

    陈万奎如果处在邹红川的环境,相信他绝对不会为了任淑梅而退学!

    为什么邹红川会退学?

    因为陈万奎是陈万奎,邹红川是邹红川!

    邹红川走进厨房,感觉到他们可能刚刚吃完午饭,自己来晚了!

    就算自己来早了难道会吃他们的饭吗?

    邹红川知道他们的日子很困难,最艰难的时候甚至用开水泡干饭吃!

    自从自己退学后,这些亲戚看自己眼神和态度都明显变了,只有陈万福没有“变”!

    这么久了,邹红川似乎已经习惯了!

    其实人生很多时候并不是说困难如何大,痛苦如何重,有可能只是你开始没有“习惯”而已!

    虽然陈万奎等人的眼神和态度不太好,很不“友善”,但在邹红川伤痕累累的心里已经没有多大影响了!

    任淑梅还是坐在炕上,看到邹红川进来,冷冷的道:“来了!”

    语气很生硬,淡淡的,没有一点儿人类的情感。

    陈万奎看见邹红川,眼睛一亮,随即暗淡下去,连脸色似乎也拉长了点,慢慢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了?”

    口气和任淑梅的一模一样,就象一个人说地!

    邹红川点点头,心里却在无奈的叹息!

    任淑梅望着邹红川,脸色怪怪的,似笑非笑,道:“现在从军校回来了,后不后悔?”

    邹红川神色不变,心里却被扎了一刀,缓缓的揺揺头。

    胖胖的召芬披散着头发,走进陈万奎的屋子,气呼呼地道:“红川,你怎么想地?那么好的前途都不要?你想把你爸爸气死?”

    召芬长地不怎么样,说地话却很伤人,还好邹红川受伤受惯了,这点“小伤”对邹红川来说算不了什么。

    邹红川听了召芬如此刺激的话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好像把她当成了透明人!

    任淑梅道:“怎么样,现在有了个后妈感觉怎么样?红川?”

    邹红川猛然转过头,紧紧的盯着任淑梅,面色凝重的道:“后妈怎么了?”

    任淑梅怪笑道为:“你还不知道?你的房子可能不属于你了!”

    邹红川冷哼一声道:“什么不属于我?不是我的是谁地?”

    陈万奎插口道:“你后妈来了就不是这样了,你后妈还有个女儿呢!”

    邹红川气道:“后妈?凭她?她才来几天?这房子不是我们兄弟三个的是谁地?”

    任淑梅还是怪笑道:“你后妈来了可就不一样了,唉,如果你亲妈还在地话当然没事了,你两个哥哥都不会和你争!现在吗?唉——”

    邹红川突然恨极了任淑梅的怪笑,可恶的笑容中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和得意之情!

    可是,邹红川想到后妈看自己的眼神,而且有时父亲和后妈在自己房子里小声商议着什么,而两个人看见自己时表情都很不自然,好像欠债的人突然看到了自己债主时的样子和表情!

    但是,邹红川相信父亲不会做出那样糊涂的决定,毕竟自己和父亲相处了几十年,而后妈只是后来的,算是“移民”吧?

    可是,不知为什么,邹红川内心深处似乎真有点担心,怕父亲会把房子留给后妈及后妈的女儿。

    邹红川脑海里刚有这个念头,立刻止住了,不愿再想下去!

    ——邹红川是不敢承认还是不敢这样想?

    忽然间,邹红川似乎明白点后妈那奇怪的让自己很不舒服的笑容,那笑容似乎和任淑梅现在的笑容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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