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岂敢爱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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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赶马而去。
府门洞开,从里头急惶奔出一人,看见了他们打马归来顿时大喜。
“姑娘,有贵客,大人让姑娘去正厅。”
方步入正厅前的院子,来来去去侍从忙碌,子蘅打眼望去,高高案堂上坐了个少年,一双清秀的眉目便望了过来,微微愣了愣,那目光逡巡一般在她身上打量。
“回来了。”见她进来,白仲笑意更盛,道,“正要着人去找你,你倒是回来了,正好,来见过王子成蹻。”
王子成蹻?今日这天就像是变着法子的晴雨不定,一时让她恍了恍神,想见的不想见的一下子俱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过来。”白仲笑意的眼中一波,语声加重。
子蘅恍然抬头,顿时清醒。却似被什么扯了一般,一股难以言喻的东西慢慢浮上心头,让她的脚步不禁顿了顿,微微阖眼将行大礼。
“不必,免礼。”稚嫩的嗓音将她的身形便定在了弯膝的刹那,不十分亲热亦不显得疏离。
“呵呵。”白仲坐于下首,明明长着一辈却也只能屈居于一个八九岁的少年之下他却没有丝毫不适,笑着道,“王子成蹻便是你姨母唯一的儿子。”
这声“姨母”让两人同时颤了颤眼皮,隐隐提醒着两人非同一般的关系,成蹻脸色微不可查地动了下,少年挺直的鼻梁皱了皱,微微撇了撇嘴角,似很是不屑。
子蘅曾私下旁敲侧击过几回,仆侍虽一味摇头做惶恐状但她到底也猜到了几分,若要让一个女子打从心底里恨上却也是不容易的,胡姬同白仲间的成年旧事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虽不能言传并不影响意会
“前日,母亲对我言在她少时曾兴口为我许下一门亲事,那人便是你吗?”子蘅没料到少年出其不意的开门见山,不免微愣,瞬间的抬头正巧见到他目中一抹疏忽而逝的浓重不屑以及厌恶,子蘅随即垂眸,心中一时无以聊赖,似乎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他们。
猝然的沉默,只听白仲断然开口:“确有此事,只是婚姻大事岂是兴口两字可带过,王子成蹻若有疑惑可询问胡姬。”
白仲略带不满地开口,朝天拱手肃容,“婚姻大事,容不得兴口开合。”
高案上,成蹻抿了抿嘴,像是想嗤笑却又突然抿住,旁边站着的内侍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便听他干笑道:“白县尉说的对,是容不得兴口开合。”
如此少年,稚龄之童,反诘的话,明明那么的挑衅却又叫人生不起气来却也不敢生怒。
见此,堂上那少年不由得意地一笑,笑容纯真,很是自负。
“你,且走近几步让我好生瞧瞧。”不容身旁内侍焦急打着的眼色,他一意孤行盯着子蘅,到底是少年心性。
在白仲的注视中,子蘅“嗯”了声,前行了几步,少年挑刺的目光将她全身上下深究。
子蘅只觉自己就像那带宰的猪肉一般可任人搓圆搓扁,在心中烦闷到极致的当头,那探究的目光才掠了开去,只闻一声不轻不响地嘀咕,恰巧所有人都能听见:“也就一般般。”
内侍听闻,不由靠近了些,冲他打着眼色,少年依然我行我素,只拿挑衅的眼俯视着子蘅,似乎是在向她宣战。
子蘅心中暗诽,抬眼笑笑道:“王子说的是。”
“咦。”少年奇了奇,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撇撇嘴嗤声道:“无礼。”
子蘅微微扯了扯嘴角,垂首道:“王子说的是。”
少年“哼”了声,扭过头去不看他:“诺诺不敢言,好生无趣。”
内侍为难,低声劝了句,无奈少年盛气凌人半句听不进去,唯有拿着尴尬的眼瞅她。
“王子说的是。”子蘅扯着嘴角笑道。这时才抬头将少年看了看,倒是有几分的相似,只是那个人不会像他这般盛气凌人,想起初见他时那孤寂的背影,心无端地抽动了下。
他可曾安全抵达王城?
想起这些,子蘅没来由的有些焦躁,一时只觉身边耗子声声,声声让人讨厌,真想一棍子敲下去
那内侍见场面一时失控,不由再次附在少年耳边低声,少年皱起了他秀挺的细眉,脸上闪过失望,却仍旧说道:“白县尉的心意我和母亲已经知道了,相信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白仲闻言面上大喜,正欲称谢,少年却又道:“只是你也知晓,我尚且年幼且现下也非当初,父王尚已有意纲成君家的嫡女。”说着,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一眼底下几人,淡悠悠道,“但既然白县尉有此意,母亲也不会不同意,择日便去府上让母亲瞧瞧吧。”说起此,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嘴角微翘,神情中带着几分藏不住的看好戏的好玩之色。
成蹻出白府时,白仲暗恼的神色下仍然让子蘅相送。
一行人步出白府,临门分别。
少年脚步一顿稍稍慢了几步在子蘅身旁停留,带着浓重厌恶的脸在她耳侧威吓:“笑死我了,哪里跳出来的山间女子,心气倒是高,就怕你没那个命享。”语毕,转身,朝缁车而去。
子蘅临府门而立,目送车马辚辚招摇而去暗嘘了口气,正待抬脚回身,灰色一闪没入眼帘,是他!
待要再看,却又看不见了人影,那身影只是一个闪身,似乎是钻进了车马中一辆缁车。
子蘅微微皱眉,是他,那个在泉边威胁她和白伍的人。
事情透着不寻常的暗机,他们想做什么?隐隐想到深处,不寒而怵。
只闻当今秦王膝下两子,嫡子太子政,是当年秦王质子于赵时所生,十岁才得回秦土。次子乃秦王宠姬所生,自幼养于身侧,极尽的宠爱。
风言风语中,又闻秦王身体不适,若非如此,怎好好一个太子选妃却落得至今都未得成行?
身上一下子像是被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一遍,浑身的冰凉。
书房中,白仲双手握拳,恨恨道;“胡姬欺我太甚。”
“一介胡女,没有了当初白家的扶持,哼,她能随了当初还是太子的王上,救她一命如今却拿这个报恩,哼哼,好一个胡女!”
越想越是气愤,白仲怒声拍案,把一案的笔墨卷册都震了几震。
见他怒气愈盛,声音愈大,案前之人扫了眼房外,淡淡提醒:“大人。”
淡淡一声惊醒了白仲,沉了沉心中压抑许久的愤怒,不由暗自恼怒道:“当真是咎由自取,当初当初她可没这般强人所难,温婉便如同婕一般,若是若是当初我同意了她的心意”
“大人。”
白仲不禁有些恼怒白伍今日连续的打断,不由瞪了他一眼。
“若是当初,她岂敢!”案边的卷册随着风声扫落,终是难掩心中愤怒,他深深吸气,这才转头看着一直静静垂立在案前的白伍:“如何?”
白伍耳侧微动,静了会儿眼角余光从房外收回,淡淡道:“姑娘只是去了府外的河谷地带。”
白仲迟疑了下,淡淡嘱咐:“看好她。”
沉默不闻应声,白仲却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浊气让胸中的气闷少了些许,有些无奈道:“这都是她的命,身为白家女子的命,生不逢时。”叹了口气,似是自我安慰,他低低道,“毕竟,蘅儿也是她嫡亲姐姐的唯一女儿至不济也能看在婕的面子上”
静默了会儿,垂立的人突兀出声:“大人”
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白仲盯他一眼,随即一挥手仿似心也彻底随着这一挥手而坚定:“不用再说,你若是替父亲不值便该知晓我的用心良苦。”
“白伍。”白仲抬头看他,淡声道,“她虽是父亲的嫡亲孙女,是你亲眼看着父亲和母亲亲手抱着刚出生的她畅笑。”停顿了下,他一字字道,“父亲——是她大父。”
静室随着这一声半晌的无言,针落可闻。
似乎是再现了当初婴儿出生的场景,那一场喜气的盛宴,老夫人一生想要个女儿终不得,随着婴儿的啼哭声在屋里响起,老夫人顽童似的笑颜依旧清晰,她扭动着白起衣袍的手终于一松,如释重负道:“哎呀总算是生下来了,吓死我了。”
“怕什么?你又不是没生过。”白起无奈笑她。
老夫人瞪他一眼:“我怕生不出个闺女。”
白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他抱着出生的婴儿在场院中畅笑:“我白家总算是有个闺女了!”
“蘅?不错。”
“那当然,我起的能差了?”老夫人甚是得意,续道,“便叫子蘅吧。”
“子蘅?”白起浓眉挑起。
“哼,你这老头子,随我姓怎么了?”老夫人原名子媺,但见白起诧异的眼,哼了声没好气道,“白子蘅。”
“呵呵,我说呢。”白了点头,看着她笑道:“倒是把我两的姓氏都加了进去,我这孙女,了不得。”
场景如旧,人已不在,此时想起唯余深沉的痛楚。
良久的沉默,清冷之音出口:“何时去见胡姬?”
白仲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再过一阵子吧,不知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犹豫了下,又道,“过些天便是上巳节,你去打探一下。”
见白伍望过来的眼神,白仲咳了声掩下了眼眸下些许的惭愧,详道:“成蹻少年心性,上巳大节举国皆庆贺,他必然出来,先让他们见上几面也好,日子久了就熟稔了,咳”
白伍微愣了下,抬眼去看白仲却见他已转过了身,心下却透亮非常,随即应声:“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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