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震惊

    皇后柔柔弱弱的依在厚实柔软的靠垫上，侍女捧着一盘她最喜欢的蜜饯：“娘娘, 您再吃一点吧, 您越发清减了。哪怕您不想吃, 为了皇上，为了太子殿下，您也得保重贵体啊。”

    皇后看了看这个傻丫头, 默默的咽了咽口水，摆摆手：“没胃口。”这傻丫头，她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想一想, 假若我吃的胖乎乎的, 还怎么清冷优雅，还怎么当一个可怜可爱的病美人？

    太子去养病, 当母亲的必须要满心忧愁, 愁的食不知味, 这样才是好母亲。

    可怜她贵为皇后，没有锻炼项目, 也不能在御花园里暴走减肥, 只能硬生生的减了饭量, 往下饿一饿。

    皇帝走进殿内——他素来多疑，废了过去的规矩，无论到哪名妃子的宫殿中都不许提前通禀, 直接就进去, 要亲眼看到每一个人平时在干什么、聊什么。有好几名妃子因此被废, 也有人因此升迁。

    到皇后宫里则不然，毕竟是正妻，不同于小妾，他早早的派人来通知过，下午来探望皇后。

    “你身体可好些了？仍旧没胃口么？朕命人去收集了一些市井小吃，都是些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娘娘赏脸尝一口可好？”

    皇后保持着‘侍儿扶起娇无力’的状态，起身福了福：“皇上，皇上说这样的话，到叫我无地自容，皇上日夜操劳国事，我这中宫不能为皇上分忧，还要烦劳您惦记我的饮食臣妾感激不尽。”

    皇帝笑呵呵的一拍手：“笑了不是，这就开心了？再过半个月，过年前太子肯定就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他。”他拉着皇后的手，半抱半搂着扶她坐下，闻到她身上有种好闻的香气，是一种药香。大部分的中草药气味诡异，色泽诡异，口味诡异，只有极少一部分又好闻又好喝。

    皇后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睛，柔和的笑了笑，饿了两天让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举手投足轻柔无力又很自然，充满了真实感：“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哪有能放下心的时候。要是真放心了，恐怕臣妾这口气也散了。”

    “呸呸呸，快吐口水，不许胡说八道。朕的陵寝还没造完，地宫还需返工重做，你再坚持二三十年。”

    郭守义在旁边凑趣儿：“小人跟皇上去的地宫，看了一阵子，工匠们不能领会上意，怕是还得再修几十年，娘娘往五十年上预备着。”

    皇后笑了一阵子：“将来呀，我，明嘉皇后，还有皇贵妃三个人都在帝陵中，和皇上一起长眠”

    明嘉皇后已经死了很多年，十六岁进宫，十九岁盛宠封贵妃，二十岁的时候配皇帝出门打猎，坠马身亡。皇帝悲愤过度，给她追封为明嘉皇后，真正的皇后当时有些尴尬，忍了下来没和皇帝起冲突。

    俩人聊了一会身后事，非常坦荡。

    皇后又说：“母后的忌日将至，臣妾一定能去主持祭祀。”

    说的是皇帝的生母，一位难产而亡的妃子，在世时是个小透明，过世之后也只是葬在妃陵。皇帝继位之后才追封她为太后，并且单纯又一厢情愿的认为母亲一定是一位美貌优雅的贤德妃子，并且亲自执笔，编撰了许多事迹。

    皇帝点点头，叹了口气，伴随着年岁渐长，他越来越唠叨，关于那平生素未谋面的母亲怀念了半个时辰。伸手摸了摸她消瘦的面庞：“过年时又要祭祖庙，又要接受命妇叩拜，还得率领后妃祭祀后土皇地祇，你还撑得住么？若是撑不住了，让太子妃前来代劳。”

    这话说的叫人放心，假若是让皇贵妃代替她，那代表着皇贵妃有取而代之的可能性，但太子妃不同。太子妃的别名为‘小后’，是皇后的继任者，可以名正言顺的替她出面。

    皇后点点头，又说：“修贤现在该到边关了吧？她出发一个月之后，我就派人带着新年贺礼出发了，估摸着，差不多能在过年时把礼送到。也不知道拓跋可汗会不会对她好，一个小姑娘家，孤身一人远嫁，真叫人放心不下啊。”

    皇帝也很不放心，天天牵肠挂肚，他现在还纠结于是大力扶持拓跋厉攻击另外两部，还是和另外两部联盟干掉老女婿。这两种方法都有利有弊。

    拓跋厉是个少年英豪，好像有些没脑子，不知道能不能守住白狼部。他没脑子固然还个缺点，却又能保证他不会两面三刀别看震族这些人整天以信守诺言、良心为准则，普通人能做到，但到了可汗对可汗的时候，基本上谁都做不到。

    太子愁眉苦脸的拎着儿子唠叨了一会，只见这小崽子年少轻狂，不把皇权放在眼里，他也束手无策。猛然间想起自己小时候：“我小时候也觉得，我比父亲更聪明。”

    太子妃给他披上一张小毯子，裹住上半身。

    “只希望我们父子将来不要重蹈覆辙。”

    “不会的，儿子比你聪明多了。”

    太子又委屈又气恼的看着老婆。

    太子妃笑眯眯的坐了下来，手里端着一小篓热乎乎的炒栗子，炒的开了口，极易剥出来。栗子那独特的、干燥而温暖甜蜜的气味伴随着热气在空中蔓延开。她慢悠悠的捏爆一枚栗子：“狄二公子出家了，狄夫人送来请柬，请我莅临她儿子的剃度大会。”

    太子刚伸出手想要栗子肉吃，听了这话震惊的收回手，捏着拳头：“怎么会！怎么可能！是因为五公主吗？”

    五公主想嫁给他，他就要出家拒婚，他不怕皇帝生气么！

    太子妃认真挠头：“我是去还是不去？”太复杂了！五公主万一生气乱嚷嚷，到时候皇贵妃以为我在其中做了什么就不好了。要是不去吧，狄家在庆国世代功勋，他家无论婚丧嫁娶我都随大流派人送东西。

    太子想了好久：“他为什么出家？”

    “梦中得佛祖点化。”

    “出家当和尚？！！！”不是当道士吗？他真舍得剃头？？？

    “是啊，在大圣寿寺，圆通长老给他剃度。”

    “皇帝居然允许了？”

    “没错。”

    皇帝探望了妻子，又去看宠妾，刚到门口就停住了脚步。

    五公主正用拿娇美甜脆的嗓音嚷嚷着：“狄二要出家去跟我有什么关系！阿弥陀佛，我已经把他放下了，随他要去成佛作祖，和我没半点相干。娘木公祖身边的小儿子又英俊又热情，还很知礼，我觉得他很好。”

    木公祖是云南一个夷族的族长，公祖是尊称。

    皇帝想起来了，木公祖带着大儿子和小儿子来京城谒见皇帝，把大儿子的继承人位置定下来，又想给小儿子入赘到京城。他当时嘉许他们心向王化，也注意到那个热情傻笑的年轻人，长得漂亮极了，完全不像个夷人。入赘到京城没什么，别想娶我的公主！

    皇贵妃崩溃又惊恐：“你不是说除了狄椒之外谁都不嫁么？怎么又变了卦？”

    五公主的甜度高极了：“哎呀娘他都要当和尚去了，难道我能去当尼姑么？我问过了，木可来京城就打算入赘，留在京城中，给我正好啊。”

    皇帝踹门而入：“不行！你休想！早知你会如此，不如把你嫁给拓跋厉。”

    五公主嘟了嘟嘴，想了一会：“拓跋厉呀，我想了想，他长得太黑了，那地方又冷，我才不去呢。”

    皇贵妃气急败坏的骂她：“不知道谁家小子缺了大德了，将来会娶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你就不能可这一个人喜欢么！”

    “好啊”五公主撇撇嘴：“我过去喜欢的人一个个的成了我姐夫，现在喜欢的人跑去当了和尚，多亏我三心二意，要不然早就剪了头发去当尼姑了！寡妇还可以改嫁呢，钓鱼还得换地方呢，我又没跟谁订定下来！”

    说的好有道理，皇帝差点气昏过去。

    过了两天，太子妃带着五公主一起去观礼，看狄椒剃度出家。

    五公主发现圣寿寺的主持只有三十多岁，两道浓眉下一双柔和的明眸，头顶亮闪闪，身穿多宝袈裟手拿鎏金银剃刀。有着举世无双的娴静安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染凡尘的观音气质，她顿时一见倾心。

    吕修贤穿着朱砂色竹叶纹缎子夹棉袍，柔弱无力的躺在车里，脸色苍白。

    拓跋厉坐在旁边问她：“你怎么了？你练功走火入魔了？”

    小公主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苗一诺在凤辇外直翻白眼，开什么玩笑啊，她连一丝内力都没有，绝不会走火入魔。

    拓跋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热，不是发烧：“到底怎么了？你昨天没练武，今天也不舒服，是扭着腰扭着脚了？不要讳疾忌医，你不是无药可救，有什么事说出来。”

    他皱着眉头，神情严峻，语气严肃。

    吕修贤心里头高兴，腰上酸疼难忍，又觉得害羞。

    拓跋厉忽然闭了嘴，仔细抽了抽鼻子，俯下身闻了闻她的头发，又闻了闻脸颊。

    吕修贤又激动又紧张，牵动了情绪，稍微挪了挪腰，疼的更严重了。

    一时没忍住，叫了出来：“哎呦。”

    拓跋厉更为紧张，闻来闻去：“你身上有鲜血的味道，一定是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吕修贤羞的垂他：“你出去！”

    图兔通过灵敏的鼻子和她捂在肚子上的手锁定目标，震惊道：“难道是我干的？我怎么不知道？”

    “滚出去！”

    拓跋厉坚决不听话，低声哄道：“我错了，你别生气，我昨晚上是喝了点酒我没喝醉啊。我记得我自行解决了然后就睡了，唉？先不说这个了，来，我给你把伤口包扎好”

    小公主气的捶床：“拓跋厉你给我滚出去！”

    气哭。

    清风劝道：“少主您出去把，这事儿我们有经验。”

    “虽然得包扎，但不是伤口。”

    苗一诺又一次受不了：“拓跋少主你下来，我给你解释。”

    拓跋厉下了凤辇，问他：“苗大哥，我昨晚上是不是喝了酒，抓着你掰手腕，然后自己回去睡觉了？”

    “对。”苗一诺深深的叹了口气，忽然肩负起给他讲解人体学的重任，好难！

    他三言两语，简单的讲了一下。“所以，她几天之内都没法练武。”

    拓跋厉一跺脚：“我勒个去！这些我知道！骨朵每月都有几天暴怒。忘了忘了，一时间忘了。”

    刀红缨傲然：“像老娘这样从来不疼的女人，就是练武的奇才。”

    拓跋厉虚踹了她一脚：“别在公主面前嘚瑟！”

    又虚心求教：“苗大哥，这时候我该怎么办？她需要吃点什么？”

    苗一诺的经验丰富：“喝些红糖水，吃姜醋煮的鸡蛋，注意保暖，不要劳累和用力，不能碰冷水。”

    拓跋厉点点头：“明日即到蔡城，到时候什么都有。今晚上冷的很，刀姐，你去给她暖被窝。”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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