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红妆.1

    催妆c障车c下婿过后，昭岚看见城阳缓缓从车上下来。她行的慢，却从容高贵，裙摆在身后曳出碧波，衣上金绣龙凤，在烛火下似是欲飞翩然去。

    她碧衣着身，挽着青花纹烟纱披帛，金簪凤钗垂下穗子细细在发髻边摇曳。城阳的满头青丝被高高绾起，鬓间珠饰簪花点缀，金丝流苏碧玉坠荡漾，发间是满室繁华。

    眉目一如既往的清谧，似是按品大妆的缘故，额间花钿灿灿，丹唇微挑尽显风华，面靥c斜红极是精致华美。一字宫眉，衬上一双潋滟溶明的眼，轮廓上稍稍施朱的眼妆，胭脂朱色，竟无端生出艳丽。

    团扇半遮面。蜀锦的扇面绣着芙蓉花盛，绿丝勾叶，饰了青玉的扇玦配宫绦，细细垂下，在一双皓腕上停留。

    杜荷面如冠玉，红衣猎猎，与城阳站在那边，真真是一对交相辉映的璧人。在场的都是皇亲重臣，这会儿瞧见了也赞叹不已。圣上坐在首位瞧着，眼里甚泛出淡淡的的光色，昭岚轻声道：

    “阿兄，你瞧，十六娘都出嫁了。真快啊。”

    她的声音里有无尽感慨，原本空灵轻软的声音多了几分伤感。昭岚今日一身胭脂红的宫装，涂着绯色蔻丹的指轻轻搭在膝头，裙摆延伸下去是无尽的艳丽。小山眉，眉间粘了红玉制的钿子，灼灼耀眼。那朱唇轻启，话语在唇光里倾泻，本清秀的面愈显娇艳。

    圣上听罢也生出几分伤感来，“若是观音婢——你嫂嫂，还在就好了，她最娇宠的二女儿这会儿出嫁了，她也不知会多欢喜。”

    生长乐公主时圣上还未登基，长孙皇后忙于打理府中大小事，还要夫唱妇随配合夫君，又为争取皇位操劳，对于嫡长女虽爱却没多少时间陪伴。而城阳公主是圣上称帝后的第一个嫡女，帝后都想把欠嫡长女的东西在次女身上补些，自然宠爱。

    到后来晋阳公主出生后隔年长孙皇后又有了新城公主。二十一公主新城出生后没几月长孙皇后就去了。对于陪伴最多的自然是长女次女。更何况长女长次女七八载，自然是嫡次女城阳最上心些。

    昭岚笑笑，对圣上道：“十六娘与杜郎真是一对璧人。”

    —

    城阳只觉得不安愈发强烈了。她略略加快了步子，一边的杜荷一愣，顺从的随她。

    她透过鬓边重重叠叠的珠饰看向她的夫君。杜荷自然是极好的，这会儿一身红衣，行起步来翩翩如玉，有说不出的潇洒自若，面如冠玉，俊逸清朗。她看着，心中的愧疚感油然。

    杜荷是心悦她的。而她却不是良人，她早已有心上的萧郎。

    薛珂姑姑说薛家只来了薛使君，想必，三郎也是不忍见她的。

    城阳一时有些无措和紧张。本朝民风开放，大婚也并不是非要用盖头的布帕，她只堪堪用了扇面遮掩，虽也不失礼，但能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那是祝福的，羡慕的，欣慰的。

    这些只会让她觉得不安。

    城阳看见了父亲和昭岚姑姑，她还看见了五姊长乐公主。不由一怔。长乐冲她一笑。应是上了胭脂的缘故，五姊看起来气色还好。

    她有些难过了。有水光滟滟，沾湿了扇面。那么柔软的蜀锦，又轻薄又娇嫩如婴儿肌肤。她开始胡思乱想，头微微一偏，城阳感觉到了耳边碧玺耳饰的凉意。

    桃花耳饰，忘不掉那一日的夭夭桃花。

    薛郎或许都不知道吧，她城阳也开始自欺欺人了，她想，说不准人家根本没注意你呢？鼻子酸酸的，有泪意。姑姑原先说：

    “很多人说，时间长了就可以忘却一个人。但我却不会，时间只会加深思念，他们不懂我的固执。其实吧，对于薛郎的执念也没那么深，大都，是时间的加法。”

    她觉得，她或许和姑姑很像，那可怎么办啊。

    整个人都是蒙的，只觉得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然后也不知怎样拜完了堂，入了洞房，团扇又是被谁拿下了，是谁在撒帐。

    城阳松怔的坐在榻上，发饰压的有些难受，她也不知靠着歇歇。城阳有些迷茫了，却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或许只是单纯的害怕？

    那她怕的又是什么呢。她十六公主李城阳，她有她的骄傲，为什么要害怕呢。

    只怕除却天上皎皎明月，无人知。

    连她也不知。她只是觉得混沌茫然。

    —

    长乐感觉不舒服，先回府了。长孙冲忙乱的去请太医，又吩咐婢女去干什么干什么。长乐忍不住笑了，对长孙冲笑道：“冲哥哥，陪我说说话。”

    她喝了药，觉得满嘴都是苦味，难受的很。长孙冲就坐下陪她，道：“五娘，怎么了？”

    “冲哥哥，你看，”长乐靠在榻上道，“我总感觉十六妹妹不愿嫁。”

    “你胡说什么呢，”长孙冲愣怔，他抚抚妻子道一双柔荑，轻声道，“五娘怎么会这么觉得？”

    “十六妹妹哭了，她这孩子别看温和，脾气如阿娘一般倔呢，轻易不会让他人察觉的。”长乐有些怅然，说：“十六妹妹出嫁了，我最怕的就是她明明不喜，却不违背父亲的意思，强逼自己。”

    长孙冲拿了蜜饯给她，静静地听着。

    “杜荷是父亲c姑姑和你我选的，可偏偏没问过十六娘自己到底心意如何，父亲总觉得杜荷是太子的陪读，长十六娘几岁，又心悦十六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甚好。可是十六妹妹自己是如何想的，我们怎么知道？”

    长孙冲心疼的抱住长乐，道：“你别想太多了。十六妹妹的驸马是最好的，起码一定会对十六公主好的。宽心吧，你在病中，大不了十六妹妹不喜欢了去找陛下要合离圣旨么，你说是不是？”

    长乐勉强笑笑：“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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