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红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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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当她淡泊,不干预朝堂之争?不可能的。她虽然受宠受尊敬,可那又如何,如今局势紧张,李承乾和李泰为皇位互相算计,保不准回头人家就不认她昭岚是姑姑了。
昭岚在朝堂之上自有自己的影响力。正如长乐一般,可以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她从不避讳什么男女之防,她看似温和,却也是薄情又理性。
薛珂也与她合作过。且也毕竟是那人的侄儿,今日便也去瞧瞧才好罢。开导开导也好。
昭岚到时,就瞧见少年面色晦暗独坐在孤灯下,怔怔然望向窗外。清瘦的身影被逶迤的笔直修长而凄凉,他紧紧抿着唇,在看向虚无的夜空。
“三郎,姑姑来了。”
薛珂听到声音,有些意外,转过头来看她,是惊喜和片刻的抛弃心伤,唤道:“昭姑姑秦娘子。”
昭岚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抚抚他的头,叹道:“何必如此。三郎,若是难过就哭一场罢,姑姑在这里呢,我晓得你难受,我自己也难受的紧在呢,哭一场就好了。”
薛珂轻轻问道:“公主嫁人了,嫁的是哪家的郎君?”他清俊的眉眼蓄着化不开的孤凉,昭岚拍拍他,又叹了口气。他的语调晦涩,有说不出的倔强。
“杜如晦之子杜荷,你想来认识的,”昭岚道,“太子的陪读。”
“是见过的,”薛珂缓缓道,仿佛每一句支离破碎的言语都耗尽了他巨大的力量,“确实是一表人材。”
昭岚问道:“你不知城阳心悦的不是他么?为何还要”
薛珂没有再说什么,抱膝坐在榻上,忽然说,“昭姑姑,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我认识公主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那时候还不知公主是公主,父亲后来才告诉我的。公主后来偷溜出过几次宫,我也碰到过几次,记得有一回公主还在薛家用了午膳
“陛下和殿下并不知道。太子殿下却是知情的,五年前的一日,诸位公主们在屋里行酒令对对子,我随殿下进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啊,那双如若山泉一般的眼睛殿下有意招我,常命我入宫,公主和殿下关系好,常常在议事的时候太子也不避讳公主,公主有时还会插几句嘴提个建议。
“那杜荷我是认识的,杜相之子,才华横溢出众,性格又温润,配公主也是恰恰好的罢我发现心悦于公主是在四年前的时候,冬日里,我恰好在那一日被殿下很早召入东宫,经过公主的宫时是想着去给公主送本书的。
“然后看见一袭红衣的公主在梅枝间采雪,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却抵不住她一人灼灼光色。看见我,公主转过头来的一笑,她逆着光,晨曦的光柔和了面,真是天上的神女
”
他说起这段,昭岚静静地听着,也丝毫不觉尴尬与羞赧,薛珂渐渐的红了眼眶,又拿手护住了眼,似是不想让旁人看见。昭岚拿了帛帕给他,少年抬头,一向清明的眼里满是茫然与迷蒙。
他看着屋子里的一处,又像是透过那物看见了别的什么,他哽咽:“姑姑,我敬您,佩服您,可您也因一情字所困。情字,到底又是怎样的?”
“十六娘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昭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神情无奈又动容,“她早就说了她与你如何相识的给我听,想来你在她心里也是不同的。她还说,不知会不会有一日,她也会遇上一个与令昭岚姑姑痴迷的男子一般的郎君。”
薛珂闭上了眼睛,有眼泪,缓缓坠下。昭岚鼻子一酸,无端的落下泪来。她想起了嫂嫂,想起了阿娘,想起了自己,又想到了城阳。
她的泪从脸颊上滑下,无声无息。薛珂握紧了拳,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强笑道:“昭姑姑不哭,不必担心我,有些缘分,注定不能相连,耗尽所有的精力与时间都无用。”
昭岚道:“本想来开导开导你的,自己居然也受不了了流泪了。她怅然,“真瞧不起自己。三郎,陪姑姑去给你小叔叔上支香吗?”
薛珂点点头,昭岚起身,那帕子擦干净了眼泪,略略收拾了一下。两人打着灯笼出了房门。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天空的眼泪闪闪发光在天际,繁星如泪,大大小小点点滴滴,是道不尽的哀愁。
他们走到了那人生前居住的地方。昭岚抚过每一寸角落,从每一条小道上走过去。薛珂默然提着灯笼跟着,为她照明,昭岚忽然笑道:
“三郎,咱们也是同为沦落人了。都是可怜人。”
薛珂不语,只是学着她原先的样子安慰的拍拍她,昭岚自嘲的笑笑,又摇摇头,说:“咱们回去吧。”
“要叫一个人忘记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真的很难,”昭岚轻笑,“似乎我也没资格来开导你,我自个儿都不合格呢。我们如若真的爱她,或是他,那么就把这份的情埋在心里,祝福她,他,幸福。”
薛珂点点头,握紧了拳,苦笑着道:“姑姑,你不必自作坚强的样子,我都理解呢。”
昭岚倚在他的榻上,说:“你看,你起码还有机会挽回,而我的心上人却已去了,我比你还可怜呢。哎,不必用同情的目光注视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只愿他们能幸福,就无怨无愧了。好好睡一觉,明日,能忘掉的尽管忘了,不能的就给人添点堵。”
薛珂成功的被逗笑,淡淡的笑着应下了。
他闷头就要睡觉,昭岚一笑,离开了。
第二日薛怀昱面色凝重的叫醒儿子,指着床头的帛帕怒道:“这是谁家的娘子的?”
“不,”薛珂淡笑着对上父亲的脸,看看那一张帛帕,蜀锦的,绣了月白的兰,“是昭姑姑的,想来是她擦眼泪落下的忘了拿回去了。”
薛怀昱愣了片刻,问道:“昭娘子昨日来过了?”
“是呢,”他说,“要不是姑姑,保不准今日你就看不见儿子了。”
薛怀昱似是没注意薛珂讥讽的语气,只是叹了口气道:“昭娘子罢了,不是旁人就好,昭娘子的话你也多听听,不会错的。三郎,十六公主,你还是莫要再想了。”
“儿子知道啊。”他说,眼里的悲哀叫人看了心疼。“儿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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