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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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这个空档，乔麦将庄雅扬脚上那蓝色的旧球鞋脱了下来。
庄雅扬的脚完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了。冻的微红的脚映入眼帘。小灰枣似的大拇指并四个莲子似的脚趾羞怯无辜的立在脚尖处。
“你脚好冰啊，我帮你把袜子穿上啊”乔麦握着庄雅扬的脚跟处，一只手帮着庄雅扬套袜子。
脚冰凉凉的有些木木的，庄雅扬看着自己的脚搁在了乔麦的膝盖上，乔麦起初是用一只手给自己套着袜子，而后干脆将庄雅扬的脚搁在了自己的膝头，两只手扯着袜子给她套上。
“好啦！”乔麦满意的看了看自己膝头的那只脚，满意的拍了拍手。
“额谢谢”事已至此，庄雅扬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谢谢。
“来”乔麦将庄雅扬穿好了袜子的脚放到了鞋上，手探到了另一只脚边
“啊？”庄雅扬将那只脚一让“怎么啦？”
“还有另一只呐？”乔麦指了指另一只脚。
“啊，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庄雅扬实在是不能够在让乔麦抓自己的脚了，猛的抽回来说道。
“啊？没事啊”乔麦道
“真的不用啦，这只我自己带回去穿吧”庄雅扬一把夺过了乔麦手里的袜子。
“啊？”
“唉”庄雅扬看着他殷切的眼神：”我自己来”庄雅扬说着飞快的俯下身去，把另一只袜子套到了自己的脚上。把脚塞进了鞋子里“好啦！”
“嗯，挺好的”
“嗯谢谢你啦”庄雅扬搓了搓手。
“没事，都说了我有三双了”
两人在宿舍跟前分手。
庄雅扬回了自己的宿舍。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袜子是否干了。
庄雅扬推开宿舍门去，这是一间类似于大学宿舍样的房间，简易的房间里，被四个上下铺摆的满满当当的，可以住八个人。
庄雅扬向窗边走去，窗户是老式的，立着一根根的铁棍，她将袜子绑在了上面，看着自己的袜子还像一个菇子似的串在那里，庄雅扬心里舒了一口气，不过也是，这样的袜子也不会有人稀罕。
庄雅扬走了过去，摸了摸自己的袜子，袜子的两头是干了的，只有在棍子上打结的部分还是湿的，庄雅扬凑近一闻，只有淡淡的雕牌香皂的清香。
庄雅扬叹了一口气。想着“她什么时候会来啊？一定要让她给我带一双袜子来才行，她好像快一个月没来了吧？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庄雅扬心中一阵担忧。
思绪不禁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一天。
周三的下午，小学是没有课的，只有一节劳动课，美其名曰劳动课，但实际上也不过是班主任老师的“思想教育课”，当然也不全然是思想教育课，这得根据班主任老师的心情和各个班不同班主任老师担任的课程来决定。有可能是数学课，有可能是语文课。
可这一天，庄雅扬所在班的班主任老师临时有事出去了。由美术老师暂代。于是这节从来没有上过的劳动课就真的变成了劳动课——由值日生打扫卫生，其余学生放学回家，这可把整个班级都给高兴坏了。
大家笑着乐着收拾了东西。
庄雅扬一出了校门即从自己的脚底板处找出了那张临出门前妈妈给她的一元钱，因为学校是不让带钱的，所以她把钱藏在了脚底板处。
她看着被拿出来的钱，钱被脚下汗水蒸的旧旧的了，没有了之前的新，好像是一张流通了许久的旧钞，庄雅扬心往下一沉“不会不能用了吧”？“多难得才能有一次零用钱啊”？“不会的不会的，一定可以用的”，她不是见过比这个钱更脏更旧更破的钱么？都可以用的吧？
庄雅扬拿着这钱在学校门口的各个小摊位之间仔细辨别，挑挑拣拣着。
那些小摊位或是推着一辆小车，或是一个小桌子上面摆满了小玩意儿的，都是学生爱的那些物件。
“要不买一个橡皮泥？”庄雅扬看着那小推车上的那一版她向往很久了的彩色橡皮泥，略微的出神，自己现在用的还只是2毛钱一大块的随意用塑胶纸包着的灰乎乎的那一坨硬邦邦的橡皮泥，现在的美术课的这一单元就是专门将“橡皮泥”的，用橡皮泥捏各式各样的动物，植物，人物，可是她的橡皮泥只有灰色的，而且硬硬的，每回用之前，还得洒点水在上面，搓一搓，才能让其软化，庄雅扬想起了自己每次上美术课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猫着腰去后面的装水的桶里，掬上一捧水回到坐位上，然后在将水撒在自己橡皮泥上的场景，总能引来同桌的侧目，同桌的蒋倩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在小学的时候，大家就可以通过很多东西看出来一个孩子在家里的地位，受不受宠爱，家境如何，蒋倩用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从文具到衣物，衣服从来都是一天一换的，头发永远都是梳的整整齐齐，油光发亮的，发型也是每天都不一样，有时是扎的两只一边一个的麻花辫，有时是一边一个的小马尾辫，有时是一个大马尾辫高高的伫立在脑后，最让庄雅扬喜欢的就是一边一个的辫子，用彩色的橡皮筋一节一节的帮着，黑色的缎子似的头发，被一节一节的彩色皮筋绑着，真的好看。
庄雅扬想着蒋倩用的橡皮泥，在小摊子上张望寻找了一番，这里都没有蒋倩用的那种用小塑料桶装着的那种有香味的橡皮泥。是啊，蒋倩用的都是香香的橡皮泥，不像她，没回从那盛抹布的桶里弄来的水，都是臭臭的，连橡皮泥都是臭臭的了，这小摊子上还只有那种一块钱一盒的橡皮泥，但那样也很好啊。
“同学，你要什么”摊主，一位老奶奶笑着问她
“看看橡皮泥”庄雅扬指了指那橡皮泥
“给”
庄雅扬将橡皮泥拿到了手上，看了看，五颜六色的纸盒子的包装，中间镂空了一块，可以让人看见里面的橡皮泥的样子。
“12色的？”庄雅扬问道
“12色的”老奶奶点点头答应着。
庄雅扬一手拿着橡皮泥，反复看了看，一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微湿的纸币。
“要么？一块钱”老奶奶好像看到庄雅扬想掏钱的样子，提醒道。
庄雅扬脑海里出现了蒋倩的漂亮的彩色皮筋绑成的一节一节的发型，犹豫了，她也很想梳那种发型，“啊，我再看看”，庄雅扬将橡皮泥还给了老婆婆。
她注意到了再摊子的左边，一排排亮晶晶的小夹子处，就有那种彩色的皮筋，一包一包的摞在那里。
“想要这个嘛”老婆婆顺着庄雅扬的眼睛看了过来，枯树皮似的手拍了拍那一摞橡皮筋。
“嗯”庄雅扬点点头。
“拿去看吧”老婆婆痛快道
庄雅扬接过老婆婆递来的橡皮筋。出神的看着。是跟蒋倩头上的一模一样的！不会有错的，那一根根皮筋被彩色的绳子绑着。那彩绳在阳光下闪烁着好看的光泽。蒋倩头上就是因为这个才会闪闪发光的么，庄雅扬回忆着，蒋倩乌黑的头发已然是在发光了，在加上这五彩的头绳，难怪了，那种发型也是蒋倩最爱的发型，一星期五天里，有两天会梳那个头型，看来她自己也很中意这五颜六色的发型。
“怎么样？也是12色的哦”老婆婆很有耐心的诱导着眼前这位有钱但是拿不定主意买哪一样物件的小顾客。
“嗯”庄雅扬点点头，又张了张嘴“有多少根啊？”
“一包1八根”
“1八根？”庄雅扬想到“怪不得蒋倩一边辫子扎了九个小节呢，原来如此啊”
“多少钱啊”
“也是一块钱一包”老婆婆笑道。
“哦”庄雅扬点点头，看了看手上的彩色橡皮筋。
“怎么样，小同学，橡皮泥和橡皮筋，你要哪个”老婆婆笑眯眯的问道。
“我”庄雅扬也一时拿不定注意。
“橡皮筋吧，可以天天扎漂亮的头发”老婆婆建议道。
这时，一边的卖油柿子的摊子飘来油柿子的油香味，庄雅扬嘴里的口水分泌了出来，看了看那边的油柿子摊位，咽了咽口水：“谢谢婆婆，我再看看吧”
老婆婆看了看庄雅扬的样子，也闻到了空气中的油柿子的香味道“吃的东西可一下子就吃完啦，你看橡皮泥，橡皮筋可以用好久的啊”
这时大约是有一批油柿子出锅了，更大的一股油香夹杂着油柿子的香味袭来。什么样的言语都比不过这油柿子的香味。
“嗯嗯”庄雅扬好似被那香味镬住了心神一样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橡皮筋还给了老婆婆，礼貌性的：“谢谢婆婆，我在看看”。
老婆婆看着庄雅扬的样子，已然知道这小丫头被那油柿子迷惑住了心神，不过去看一看是不会罢休的了，也就只好放弃了道：“那行，你没有合适的在到婆婆这里来买啊”。接过了橡皮筋。
“嗯嗯”庄雅扬双手卡在了书包肩带处，好似被一股无形的香味吸引着往油柿子的摊位走去。
油柿子的摊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看来，那新出锅的油柿子很是有吸引力的。
那摊主是一个笑嘻嘻的中年大妈，微胖，系着个油腻腻的围裙，笑眯眯的看着周围的一群孩子，那群孩子一个个小手里或举着露了一边的纸币一元钱，或攥着手心里的硬币一元钱，笑道：“别着急别着急啊，慢慢的，一个一个的来”。
“阿姨，我要三个，我要三个”一个胖乎乎的挤在油锅最前面的小胖男孩，急忙忙的把自己手里的钱往那摊主手里递着。
“小心！”，那孩子太过着急想把钱给那摊主了，一不小心，硬币从手里滑了出去，直直的往油锅里掉去。那卖油柿子的阿姨欲伸手去接，无奈一只手里拿着一根夹油柿子的长筷子，一只手里拿着捞油渣的小捞子，都占住了手，没有接到那硬币。
那硬币直溜溜的掉进了油锅里。
周围人都禁了声。一下子都尴尬了起来
“对对不起阿姨”那男孩子吓懵了，“一锅老鼠屎毁了一锅粥的典故，他们在学校里还是听过的”，他正不知道自己这一块硬币毁了这一锅油，并上面漂着的几个还没有打捞起来的油柿子的阿姨会怎么找他算账。“油贵不贵啊”他在心里默默想到。
“啊，没事没事”，过了片刻，那阿姨对着呆若木鸡的周围学生说道。
“啊？”那男孩诧异道“不要紧么”？
“没事没事啊，这钱也是铁做的对不对？”阿姨循循善诱道
“嗯”大家纷纷点点头
“你们看着油锅是拿什么做的啊”油柿子阿姨问道
“铁”大家回答道
“是啊，都是铁做的，所以也不怕油炸，所以没事没事啊”油柿子阿姨说道。
“可是不脏么”一旁一个比较大胆的，穿着比较干净的女孩子娇滴滴的问道。
“哎呀，当然不脏啦，我这油锅一百多度，什么掉进去都给它消毒了啊，你们说是不是，你们想想平常家里面，是不是拿开水给筷子碗啊消毒？”油柿子阿姨再次循循善诱道。
“嗯我爷爷奶奶家就是拿开水给碗筷消毒的，他们说那样可以杀死细菌”一个看上去喜欢回答问题的小男孩赶忙说道。
“是啊是啊，我家也是”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那我还是要三个”一个声音道。
“好好好，一个一个来，别着急啊，都有都有，对了”油柿子阿姨好似想起了什么来似的，转身从摊子下面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红塑料桶子，往案板角上一放：“你们把钱都丢在这里面好了，丢了钱的人到这边来排队”，油柿子阿姨指了指左边。
穿着校服打着红领巾的孩子们排着队，将钱丢进了小红塑料桶里面，然后去另一边排队。
“阿姨，我不要油锅里的，就要炸好了的”一个排到前面的看上去一脸精明的小女孩对油柿子阿姨说道。
“为什么啊？油锅里的更热更焦脆更好吃啊”，油柿子阿姨一面拨弄着油锅里的一边问道
“我就喜欢吃软一点的，太烫了烫嘴，我想边走边吃”那女孩淡淡的答道。
油柿子阿姨看了看那女孩，那女孩一挑眉看了看油柿子阿姨，两人交换了一个“你聪明，我也不傻的眼神，谁信你的鬼话啊，你当我是这群傻蛋么？”。
“好好好阿姨给你夹上面的”那油柿子阿姨笑笑，夹了三个锅上铁架子里晾了一会儿的油柿子，用纸袋子包了递给了那女孩。
“我也要上面的”一个男孩看了看那女孩道。
“好好好”
庄雅扬站在一边“怎么办？买还是不买？”她心里暗暗的问着自己“买不买啊？买橡皮筋还是橡皮泥还是油柿子啊？那婆婆说的对啊，吃的不就一下子就吃完了？”庄雅扬想到这里，双脚欲往那小摊子那里走去。
“可是油柿子有三个啊”庄雅扬走到半路的时候，这时一个声音说道：“三个油柿子的话，我跟爸爸妈妈一个人一个不是很好么？”“对！还是买油柿子”
这么想着，庄雅扬毅然转身往油柿子摊位走去，已经没有几个人在排队了。
庄雅扬往红色塑料桶里丢了钱，前面排队的也只有两个人了。庄雅扬眼睛直勾勾的顶着那油锅铁网上的油柿子没有几个了。暗自心里着急“不好！”
终于排到了庄雅扬。
“阿姨，我也要上面的”庄雅扬指了指上面的。
“哦”阿姨用长竹筷子拨弄了一下那堆在一团看不清有几个的油柿子道：“哎呀，就剩下两个了”！
“啊？”庄雅扬诧异
“从里面拿一个吧”油柿子阿姨指了指锅里。
“好吧”庄雅扬无奈的点了点头：“阿姨，那油锅里的可以和这两个分开来装么？”
“为什么？”
“哦，我爸妈喜欢吃软的，那上面两个我留给我爸妈吃”庄雅扬道。
“哦哦，到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呐！”那阿姨笑着点了点头，按她要求的那样给她把油柿子装好了。
“谢谢阿姨”庄雅扬接过油柿子，蹦蹦跳跳的走了。
庄雅扬捧着热乎乎的油柿子。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看着那油柿子的油慢慢的在油纸袋上晕了开来。那油香和葱花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嗒嗒嗒”庄雅扬高兴极了，蹦蹦跳跳的往家里一路小跑小蹦着回去。
“最近爸爸妈妈都好像不太高兴，有这么好吃的油柿子会不会高兴一点呢？会不会高兴一点啊？”庄雅扬这么兴奋的想着，一边蹦蹦跳跳的往家里跑着。
“最近爸爸妈妈都不太开心，妈妈也无心做饭，晚上吃的不是饼干就是方便面”，虽然庄雅扬很喜欢吃方便面，但是，今天有油柿子啊！
庄雅扬捏着微黄的牛皮纸包装袋，油晕了开来。
还是温热的散发着缕缕热气。庄雅扬心里高兴极了。
随着步伐的往前，家附近熟悉的建筑物映入眼帘，楼房是比较老旧的，但是因为它是熟悉的面孔，因而十分的可爱。
街道两旁的树，在阳光下，阳光自缝隙里撒了下来，微风吹过，树枝摇曳，被叶片遮挡的阳光时隐时现的闪闪烁烁着，地上的树荫也不时变换着样子。
有手里的油柿子，这样好的树荫，树叶，和阳光，清风和熟悉的楼房，还有爸爸妈妈。
庄雅扬感觉到一阵阵的满足和幸福。
“我回来啦，我回来啦”庄雅扬跑进了自己所在单元楼的楼道，昏暗的楼道，旧楼特有的灰尘味让她感觉一阵阵的心安和满足的想着自己回来了。
庄雅扬往楼上爬着。自胸前红领巾下掏出挂在脖子处的钥匙。那是一枚用黄色毛线绳子挂着的黄铜钥匙。她已经跑到了三楼了，四楼的左手边就是她的家，她温暖可爱的小家。“今天提早放学，真的太好啦，我的《格林童话》还没有看完，昨天看到那上面有一副小美人鱼的插图好好看啊，好想画啊”，看童话书和画画是庄雅扬最喜欢的消遣。想到这，她心里更加的开心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滚！家里没有钱了已经，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一阵熟悉的声音从楼上穿来，再转上去一大格台阶，庄雅扬就到家了，那是熟悉又愤怒的声音，“那不是妈妈的声音？”庄雅扬惊的放慢了脚步。
悄无声息蹑手蹑脚放慢脚步的往上走着。一边小心翼翼的侧耳倾听。
似乎好像安静了一阵。
“难道是我听错了么？”庄雅扬疑惑起来。
“你到底要怎么样？这个家你还要不要啦！”又是一声愤怒的吼叫！
这回庄雅扬听清楚了，确实是母亲的声音无疑。
一改母亲平日里温和缓慢的声音，这声音里全是愤怒和失望。
“你别管！左右这房子是我买的！”一声粗壮的男声传来，是父亲的声音。
庄雅扬疑惑着“这个时候爸爸妈妈怎么会在家，好像还在吵架！”抱着这样的心态，又往上去着。慢慢的爬着楼梯，转弯，慢慢的看到自己家的房门居然是半开着的。
怪不得这声音这样的清楚明了。
庄雅扬悄无生息的继续往上爬着。渐渐的屋子里的场景映入眼帘，白色的磁砖上四处散落着物件。
“你买的！哈哈哈，庄毅，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先不说这房子我也出了百分之四十的首付，就说你把这房子拿走了，我跟扬扬住到哪里去，你就这样不管不顾自己的老婆孩子了么？”母亲李清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恢复了往日平静，声音里带着漠然。
“”庄父安静了下来。
“你说啊，庄毅！”李清又很冷淡的问道。
“等我翻过本来，等我翻过本来就好了”庄毅声音着魔似的喃喃道。
“哼，翻过本，十赌九骗！”
“可是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这房子若不拿钱翻本，迟早也是要拿去还债，还不如再让我赌一把！”，说着又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你到底把房本放在哪了，到底在哪？”
“没有！”一阵撕扯的声音：“你不顾扬扬，我还要顾念她！”
“给我”
“没有”
“给我”
“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么”庄毅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起来
良久，李清清冷又绝望的道“那你就去死啊！都是你自找的！”
“都是你自找的”一声决绝又冷漠的女声响起。
又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在哪里，到底在哪里，你到底把房本藏到了哪里！”
“别找了，不在那里”李清慌乱的声音传来
“别找了，你干什么你疯了么？你去扬扬的房间做什么”
庄雅扬突然想起了一个月前，李清将一个红本子塞进了她的书柜里。
“你别翻了，不在那里“声音慌乱又欲盖弥彰，紧接着是更加紧迫的翻箱倒柜的声音“都说了不在那里”
“闪开！”
”啊”，扑通一声，一重物重重摔倒倒地的声音。
庄雅扬心中一惊，忙的拉开门，往自己房间跑去：“妈妈”，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物品。
庄雅扬小心避开着这些物品。
来到自己房间。
只见自己房间的地上丢满了书。
素日里爱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被任意的丢在地上。
“妈妈！”庄雅扬忙上前欲扶起倒在一片狼藉里的李清。
“扬扬”！？
两人同时看到庄雅扬都愣住了。“你怎么回来了”
“今天，学校上劳动课”庄雅扬诺诺的说道。
庄毅仅是看了一眼女儿，又开始翻找。
庄雅扬看着父亲在自己书架上翻找着。那个红色的本本就在第二排书架的第二格的第三本书旁。
李清坐直了身子，庄毅眼看着就要翻找到那一格。
李清爬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去制止。
“爸，妈，你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来啦”庄雅扬忙上前拉住父亲：“看，油柿子！”，庄雅扬一手扯了扯父亲的衣角，一边将手里的油柿子递到父亲跟前
“乖，爸爸等会儿吃啊”庄毅暂时停下了手里的翻找。看了看庄雅扬，抚了抚庄雅扬的后脑。
李清抓住这个空档，去离庄毅还有两本书的地方，将那红本本给抽了出来。往门外跑去。
“李清！”庄毅吼到一把推开了庄雅扬。
庄雅扬感觉自己被一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手里的油柿子也滚落了出去，庄雅扬看着那自己在路上一直舍不得吃的油柿子一个趴着暗红色地面砖上，一个圆溜溜的滚着。庄雅扬看着那只还在滚动的油柿子，目光一直随着它，缓慢的滚啊滚啊，滚到了自己最爱的那本摊开的安徒生童话的旁边被书给挡住了，再也滚不过去了
“给我”
“庄毅！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翻了本就好啦！翻了本就好啦！”
“庄毅！！”
伴随着撕扯打闹的声音，门被打开的声音。
重物摔倒的声音。
“庄毅！你不能拿走！”
“等我翻了本就好！”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屋内又恢复了一阵静谧。
庄雅扬侧身还倒在地上，膝盖和手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抽疼。
她呆呆的看着那停在了格林童话故事旁的，树立的油柿子。眼泪默默的流淌着。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照了进来，屋外的树木的枝桠在微风中摇曳着，屋内暗红色地板上的树影也随之一起摇曳着。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凉凉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掉在了地面上。视线慢慢的泪水完全模糊了。
庄雅扬看着窗户上的袜子，抬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门口阵阵骚动，是林琳她们回来了。
庄雅扬胡乱的抹着自己的脸，可惜手掌和脸仍是湿漉漉的，庄雅扬将卷起的旧球衣袖子一扯，整个小臂带着衣袖子在脸上刮擦着。粗糙的布料，硬硬的触感，衣服里夹杂着的陈年老旧的味道。
刮的脸颊生疼。下意识的看了看裤脚，还好宽大的裤脚将脚踝遮的严严实实的。
林琳跟她的一众小伙伴抱着自己的脸盆进来了。庄雅扬忙从窗边离开，弯腰去床底拿自己的脸盆，去洗漱。
庄雅扬双手拖着自己的脸盆来到外面走廊尽头的洗漱池边，接水，洗脸。
坐在小马凳上来洗脚。
她脱下鞋子，看着架在膝盖上的脚，看着那灰袜子出神。脚此刻是有温度了的，虽然不是很暖和的那种，但至少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冰凉。
她将脚浸没在了脸盆里，袜子拿在了手里。
温热的袜子，细腻的触感，还有工厂里什么东西刚被做好了的属于工厂里的味道。
庄雅扬嘴角微微上扬，内心感受到很久不曾感觉到的宁馨。
庄雅扬将袜子塞进了口袋里。擦好脚，倒了水便回宿舍。
大家都已躺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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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雅扬的脚完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了。冻的微红的脚映入眼帘。小灰枣似的大拇指并四个莲子似的脚趾羞怯无辜的立在脚尖处。
“你脚好冰啊，我帮你把袜子穿上啊”乔麦握着庄雅扬的脚跟处，一只手帮着庄雅扬套袜子。
脚冰凉凉的有些木木的，庄雅扬看着自己的脚搁在了乔麦的膝盖上，乔麦起初是用一只手给自己套着袜子，而后干脆将庄雅扬的脚搁在了自己的膝头，两只手扯着袜子给她套上。
“好啦！”乔麦满意的看了看自己膝头的那只脚，满意的拍了拍手。
“额谢谢”事已至此，庄雅扬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谢谢。
“来”乔麦将庄雅扬穿好了袜子的脚放到了鞋上，手探到了另一只脚边
“啊？”庄雅扬将那只脚一让“怎么啦？”
“还有另一只呐？”乔麦指了指另一只脚。
“啊，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庄雅扬实在是不能够在让乔麦抓自己的脚了，猛的抽回来说道。
“啊？没事啊”乔麦道
“真的不用啦，这只我自己带回去穿吧”庄雅扬一把夺过了乔麦手里的袜子。
“啊？”
“唉”庄雅扬看着他殷切的眼神：”我自己来”庄雅扬说着飞快的俯下身去，把另一只袜子套到了自己的脚上。把脚塞进了鞋子里“好啦！”
“嗯，挺好的”
“嗯谢谢你啦”庄雅扬搓了搓手。
“没事，都说了我有三双了”
两人在宿舍跟前分手。
庄雅扬回了自己的宿舍。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袜子是否干了。
庄雅扬推开宿舍门去，这是一间类似于大学宿舍样的房间，简易的房间里，被四个上下铺摆的满满当当的，可以住八个人。
庄雅扬向窗边走去，窗户是老式的，立着一根根的铁棍，她将袜子绑在了上面，看着自己的袜子还像一个菇子似的串在那里，庄雅扬心里舒了一口气，不过也是，这样的袜子也不会有人稀罕。
庄雅扬走了过去，摸了摸自己的袜子，袜子的两头是干了的，只有在棍子上打结的部分还是湿的，庄雅扬凑近一闻，只有淡淡的雕牌香皂的清香。
庄雅扬叹了一口气。想着“她什么时候会来啊？一定要让她给我带一双袜子来才行，她好像快一个月没来了吧？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庄雅扬心中一阵担忧。
思绪不禁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一天。
周三的下午，小学是没有课的，只有一节劳动课，美其名曰劳动课，但实际上也不过是班主任老师的“思想教育课”，当然也不全然是思想教育课，这得根据班主任老师的心情和各个班不同班主任老师担任的课程来决定。有可能是数学课，有可能是语文课。
可这一天，庄雅扬所在班的班主任老师临时有事出去了。由美术老师暂代。于是这节从来没有上过的劳动课就真的变成了劳动课——由值日生打扫卫生，其余学生放学回家，这可把整个班级都给高兴坏了。
大家笑着乐着收拾了东西。
庄雅扬一出了校门即从自己的脚底板处找出了那张临出门前妈妈给她的一元钱，因为学校是不让带钱的，所以她把钱藏在了脚底板处。
她看着被拿出来的钱，钱被脚下汗水蒸的旧旧的了，没有了之前的新，好像是一张流通了许久的旧钞，庄雅扬心往下一沉“不会不能用了吧”？“多难得才能有一次零用钱啊”？“不会的不会的，一定可以用的”，她不是见过比这个钱更脏更旧更破的钱么？都可以用的吧？
庄雅扬拿着这钱在学校门口的各个小摊位之间仔细辨别，挑挑拣拣着。
那些小摊位或是推着一辆小车，或是一个小桌子上面摆满了小玩意儿的，都是学生爱的那些物件。
“要不买一个橡皮泥？”庄雅扬看着那小推车上的那一版她向往很久了的彩色橡皮泥，略微的出神，自己现在用的还只是2毛钱一大块的随意用塑胶纸包着的灰乎乎的那一坨硬邦邦的橡皮泥，现在的美术课的这一单元就是专门将“橡皮泥”的，用橡皮泥捏各式各样的动物，植物，人物，可是她的橡皮泥只有灰色的，而且硬硬的，每回用之前，还得洒点水在上面，搓一搓，才能让其软化，庄雅扬想起了自己每次上美术课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猫着腰去后面的装水的桶里，掬上一捧水回到坐位上，然后在将水撒在自己橡皮泥上的场景，总能引来同桌的侧目，同桌的蒋倩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在小学的时候，大家就可以通过很多东西看出来一个孩子在家里的地位，受不受宠爱，家境如何，蒋倩用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从文具到衣物，衣服从来都是一天一换的，头发永远都是梳的整整齐齐，油光发亮的，发型也是每天都不一样，有时是扎的两只一边一个的麻花辫，有时是一边一个的小马尾辫，有时是一个大马尾辫高高的伫立在脑后，最让庄雅扬喜欢的就是一边一个的辫子，用彩色的橡皮筋一节一节的帮着，黑色的缎子似的头发，被一节一节的彩色皮筋绑着，真的好看。
庄雅扬想着蒋倩用的橡皮泥，在小摊子上张望寻找了一番，这里都没有蒋倩用的那种用小塑料桶装着的那种有香味的橡皮泥。是啊，蒋倩用的都是香香的橡皮泥，不像她，没回从那盛抹布的桶里弄来的水，都是臭臭的，连橡皮泥都是臭臭的了，这小摊子上还只有那种一块钱一盒的橡皮泥，但那样也很好啊。
“同学，你要什么”摊主，一位老奶奶笑着问她
“看看橡皮泥”庄雅扬指了指那橡皮泥
“给”
庄雅扬将橡皮泥拿到了手上，看了看，五颜六色的纸盒子的包装，中间镂空了一块，可以让人看见里面的橡皮泥的样子。
“12色的？”庄雅扬问道
“12色的”老奶奶点点头答应着。
庄雅扬一手拿着橡皮泥，反复看了看，一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微湿的纸币。
“要么？一块钱”老奶奶好像看到庄雅扬想掏钱的样子，提醒道。
庄雅扬脑海里出现了蒋倩的漂亮的彩色皮筋绑成的一节一节的发型，犹豫了，她也很想梳那种发型，“啊，我再看看”，庄雅扬将橡皮泥还给了老婆婆。
她注意到了再摊子的左边，一排排亮晶晶的小夹子处，就有那种彩色的皮筋，一包一包的摞在那里。
“想要这个嘛”老婆婆顺着庄雅扬的眼睛看了过来，枯树皮似的手拍了拍那一摞橡皮筋。
“嗯”庄雅扬点点头。
“拿去看吧”老婆婆痛快道
庄雅扬接过老婆婆递来的橡皮筋。出神的看着。是跟蒋倩头上的一模一样的！不会有错的，那一根根皮筋被彩色的绳子绑着。那彩绳在阳光下闪烁着好看的光泽。蒋倩头上就是因为这个才会闪闪发光的么，庄雅扬回忆着，蒋倩乌黑的头发已然是在发光了，在加上这五彩的头绳，难怪了，那种发型也是蒋倩最爱的发型，一星期五天里，有两天会梳那个头型，看来她自己也很中意这五颜六色的发型。
“怎么样？也是12色的哦”老婆婆很有耐心的诱导着眼前这位有钱但是拿不定主意买哪一样物件的小顾客。
“嗯”庄雅扬点点头，又张了张嘴“有多少根啊？”
“一包1八根”
“1八根？”庄雅扬想到“怪不得蒋倩一边辫子扎了九个小节呢，原来如此啊”
“多少钱啊”
“也是一块钱一包”老婆婆笑道。
“哦”庄雅扬点点头，看了看手上的彩色橡皮筋。
“怎么样，小同学，橡皮泥和橡皮筋，你要哪个”老婆婆笑眯眯的问道。
“我”庄雅扬也一时拿不定注意。
“橡皮筋吧，可以天天扎漂亮的头发”老婆婆建议道。
这时，一边的卖油柿子的摊子飘来油柿子的油香味，庄雅扬嘴里的口水分泌了出来，看了看那边的油柿子摊位，咽了咽口水：“谢谢婆婆，我再看看吧”
老婆婆看了看庄雅扬的样子，也闻到了空气中的油柿子的香味道“吃的东西可一下子就吃完啦，你看橡皮泥，橡皮筋可以用好久的啊”
这时大约是有一批油柿子出锅了，更大的一股油香夹杂着油柿子的香味袭来。什么样的言语都比不过这油柿子的香味。
“嗯嗯”庄雅扬好似被那香味镬住了心神一样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橡皮筋还给了老婆婆，礼貌性的：“谢谢婆婆，我在看看”。
老婆婆看着庄雅扬的样子，已然知道这小丫头被那油柿子迷惑住了心神，不过去看一看是不会罢休的了，也就只好放弃了道：“那行，你没有合适的在到婆婆这里来买啊”。接过了橡皮筋。
“嗯嗯”庄雅扬双手卡在了书包肩带处，好似被一股无形的香味吸引着往油柿子的摊位走去。
油柿子的摊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看来，那新出锅的油柿子很是有吸引力的。
那摊主是一个笑嘻嘻的中年大妈，微胖，系着个油腻腻的围裙，笑眯眯的看着周围的一群孩子，那群孩子一个个小手里或举着露了一边的纸币一元钱，或攥着手心里的硬币一元钱，笑道：“别着急别着急啊，慢慢的，一个一个的来”。
“阿姨，我要三个，我要三个”一个胖乎乎的挤在油锅最前面的小胖男孩，急忙忙的把自己手里的钱往那摊主手里递着。
“小心！”，那孩子太过着急想把钱给那摊主了，一不小心，硬币从手里滑了出去，直直的往油锅里掉去。那卖油柿子的阿姨欲伸手去接，无奈一只手里拿着一根夹油柿子的长筷子，一只手里拿着捞油渣的小捞子，都占住了手，没有接到那硬币。
那硬币直溜溜的掉进了油锅里。
周围人都禁了声。一下子都尴尬了起来
“对对不起阿姨”那男孩子吓懵了，“一锅老鼠屎毁了一锅粥的典故，他们在学校里还是听过的”，他正不知道自己这一块硬币毁了这一锅油，并上面漂着的几个还没有打捞起来的油柿子的阿姨会怎么找他算账。“油贵不贵啊”他在心里默默想到。
“啊，没事没事”，过了片刻，那阿姨对着呆若木鸡的周围学生说道。
“啊？”那男孩诧异道“不要紧么”？
“没事没事啊，这钱也是铁做的对不对？”阿姨循循善诱道
“嗯”大家纷纷点点头
“你们看着油锅是拿什么做的啊”油柿子阿姨问道
“铁”大家回答道
“是啊，都是铁做的，所以也不怕油炸，所以没事没事啊”油柿子阿姨说道。
“可是不脏么”一旁一个比较大胆的，穿着比较干净的女孩子娇滴滴的问道。
“哎呀，当然不脏啦，我这油锅一百多度，什么掉进去都给它消毒了啊，你们说是不是，你们想想平常家里面，是不是拿开水给筷子碗啊消毒？”油柿子阿姨再次循循善诱道。
“嗯我爷爷奶奶家就是拿开水给碗筷消毒的，他们说那样可以杀死细菌”一个看上去喜欢回答问题的小男孩赶忙说道。
“是啊是啊，我家也是”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那我还是要三个”一个声音道。
“好好好，一个一个来，别着急啊，都有都有，对了”油柿子阿姨好似想起了什么来似的，转身从摊子下面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红塑料桶子，往案板角上一放：“你们把钱都丢在这里面好了，丢了钱的人到这边来排队”，油柿子阿姨指了指左边。
穿着校服打着红领巾的孩子们排着队，将钱丢进了小红塑料桶里面，然后去另一边排队。
“阿姨，我不要油锅里的，就要炸好了的”一个排到前面的看上去一脸精明的小女孩对油柿子阿姨说道。
“为什么啊？油锅里的更热更焦脆更好吃啊”，油柿子阿姨一面拨弄着油锅里的一边问道
“我就喜欢吃软一点的，太烫了烫嘴，我想边走边吃”那女孩淡淡的答道。
油柿子阿姨看了看那女孩，那女孩一挑眉看了看油柿子阿姨，两人交换了一个“你聪明，我也不傻的眼神，谁信你的鬼话啊，你当我是这群傻蛋么？”。
“好好好阿姨给你夹上面的”那油柿子阿姨笑笑，夹了三个锅上铁架子里晾了一会儿的油柿子，用纸袋子包了递给了那女孩。
“我也要上面的”一个男孩看了看那女孩道。
“好好好”
庄雅扬站在一边“怎么办？买还是不买？”她心里暗暗的问着自己“买不买啊？买橡皮筋还是橡皮泥还是油柿子啊？那婆婆说的对啊，吃的不就一下子就吃完了？”庄雅扬想到这里，双脚欲往那小摊子那里走去。
“可是油柿子有三个啊”庄雅扬走到半路的时候，这时一个声音说道：“三个油柿子的话，我跟爸爸妈妈一个人一个不是很好么？”“对！还是买油柿子”
这么想着，庄雅扬毅然转身往油柿子摊位走去，已经没有几个人在排队了。
庄雅扬往红色塑料桶里丢了钱，前面排队的也只有两个人了。庄雅扬眼睛直勾勾的顶着那油锅铁网上的油柿子没有几个了。暗自心里着急“不好！”
终于排到了庄雅扬。
“阿姨，我也要上面的”庄雅扬指了指上面的。
“哦”阿姨用长竹筷子拨弄了一下那堆在一团看不清有几个的油柿子道：“哎呀，就剩下两个了”！
“啊？”庄雅扬诧异
“从里面拿一个吧”油柿子阿姨指了指锅里。
“好吧”庄雅扬无奈的点了点头：“阿姨，那油锅里的可以和这两个分开来装么？”
“为什么？”
“哦，我爸妈喜欢吃软的，那上面两个我留给我爸妈吃”庄雅扬道。
“哦哦，到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呐！”那阿姨笑着点了点头，按她要求的那样给她把油柿子装好了。
“谢谢阿姨”庄雅扬接过油柿子，蹦蹦跳跳的走了。
庄雅扬捧着热乎乎的油柿子。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看着那油柿子的油慢慢的在油纸袋上晕了开来。那油香和葱花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嗒嗒嗒”庄雅扬高兴极了，蹦蹦跳跳的往家里一路小跑小蹦着回去。
“最近爸爸妈妈都好像不太高兴，有这么好吃的油柿子会不会高兴一点呢？会不会高兴一点啊？”庄雅扬这么兴奋的想着，一边蹦蹦跳跳的往家里跑着。
“最近爸爸妈妈都不太开心，妈妈也无心做饭，晚上吃的不是饼干就是方便面”，虽然庄雅扬很喜欢吃方便面，但是，今天有油柿子啊！
庄雅扬捏着微黄的牛皮纸包装袋，油晕了开来。
还是温热的散发着缕缕热气。庄雅扬心里高兴极了。
随着步伐的往前，家附近熟悉的建筑物映入眼帘，楼房是比较老旧的，但是因为它是熟悉的面孔，因而十分的可爱。
街道两旁的树，在阳光下，阳光自缝隙里撒了下来，微风吹过，树枝摇曳，被叶片遮挡的阳光时隐时现的闪闪烁烁着，地上的树荫也不时变换着样子。
有手里的油柿子，这样好的树荫，树叶，和阳光，清风和熟悉的楼房，还有爸爸妈妈。
庄雅扬感觉到一阵阵的满足和幸福。
“我回来啦，我回来啦”庄雅扬跑进了自己所在单元楼的楼道，昏暗的楼道，旧楼特有的灰尘味让她感觉一阵阵的心安和满足的想着自己回来了。
庄雅扬往楼上爬着。自胸前红领巾下掏出挂在脖子处的钥匙。那是一枚用黄色毛线绳子挂着的黄铜钥匙。她已经跑到了三楼了，四楼的左手边就是她的家，她温暖可爱的小家。“今天提早放学，真的太好啦，我的《格林童话》还没有看完，昨天看到那上面有一副小美人鱼的插图好好看啊，好想画啊”，看童话书和画画是庄雅扬最喜欢的消遣。想到这，她心里更加的开心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滚！家里没有钱了已经，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一阵熟悉的声音从楼上穿来，再转上去一大格台阶，庄雅扬就到家了，那是熟悉又愤怒的声音，“那不是妈妈的声音？”庄雅扬惊的放慢了脚步。
悄无声息蹑手蹑脚放慢脚步的往上走着。一边小心翼翼的侧耳倾听。
似乎好像安静了一阵。
“难道是我听错了么？”庄雅扬疑惑起来。
“你到底要怎么样？这个家你还要不要啦！”又是一声愤怒的吼叫！
这回庄雅扬听清楚了，确实是母亲的声音无疑。
一改母亲平日里温和缓慢的声音，这声音里全是愤怒和失望。
“你别管！左右这房子是我买的！”一声粗壮的男声传来，是父亲的声音。
庄雅扬疑惑着“这个时候爸爸妈妈怎么会在家，好像还在吵架！”抱着这样的心态，又往上去着。慢慢的爬着楼梯，转弯，慢慢的看到自己家的房门居然是半开着的。
怪不得这声音这样的清楚明了。
庄雅扬悄无生息的继续往上爬着。渐渐的屋子里的场景映入眼帘，白色的磁砖上四处散落着物件。
“你买的！哈哈哈，庄毅，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先不说这房子我也出了百分之四十的首付，就说你把这房子拿走了，我跟扬扬住到哪里去，你就这样不管不顾自己的老婆孩子了么？”母亲李清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恢复了往日平静，声音里带着漠然。
“”庄父安静了下来。
“你说啊，庄毅！”李清又很冷淡的问道。
“等我翻过本来，等我翻过本来就好了”庄毅声音着魔似的喃喃道。
“哼，翻过本，十赌九骗！”
“可是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这房子若不拿钱翻本，迟早也是要拿去还债，还不如再让我赌一把！”，说着又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你到底把房本放在哪了，到底在哪？”
“没有！”一阵撕扯的声音：“你不顾扬扬，我还要顾念她！”
“给我”
“没有”
“给我”
“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么”庄毅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起来
良久，李清清冷又绝望的道“那你就去死啊！都是你自找的！”
“都是你自找的”一声决绝又冷漠的女声响起。
又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在哪里，到底在哪里，你到底把房本藏到了哪里！”
“别找了，不在那里”李清慌乱的声音传来
“别找了，你干什么你疯了么？你去扬扬的房间做什么”
庄雅扬突然想起了一个月前，李清将一个红本子塞进了她的书柜里。
“你别翻了，不在那里“声音慌乱又欲盖弥彰，紧接着是更加紧迫的翻箱倒柜的声音“都说了不在那里”
“闪开！”
”啊”，扑通一声，一重物重重摔倒倒地的声音。
庄雅扬心中一惊，忙的拉开门，往自己房间跑去：“妈妈”，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物品。
庄雅扬小心避开着这些物品。
来到自己房间。
只见自己房间的地上丢满了书。
素日里爱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被任意的丢在地上。
“妈妈！”庄雅扬忙上前欲扶起倒在一片狼藉里的李清。
“扬扬”！？
两人同时看到庄雅扬都愣住了。“你怎么回来了”
“今天，学校上劳动课”庄雅扬诺诺的说道。
庄毅仅是看了一眼女儿，又开始翻找。
庄雅扬看着父亲在自己书架上翻找着。那个红色的本本就在第二排书架的第二格的第三本书旁。
李清坐直了身子，庄毅眼看着就要翻找到那一格。
李清爬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去制止。
“爸，妈，你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来啦”庄雅扬忙上前拉住父亲：“看，油柿子！”，庄雅扬一手扯了扯父亲的衣角，一边将手里的油柿子递到父亲跟前
“乖，爸爸等会儿吃啊”庄毅暂时停下了手里的翻找。看了看庄雅扬，抚了抚庄雅扬的后脑。
李清抓住这个空档，去离庄毅还有两本书的地方，将那红本本给抽了出来。往门外跑去。
“李清！”庄毅吼到一把推开了庄雅扬。
庄雅扬感觉自己被一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手里的油柿子也滚落了出去，庄雅扬看着那自己在路上一直舍不得吃的油柿子一个趴着暗红色地面砖上，一个圆溜溜的滚着。庄雅扬看着那只还在滚动的油柿子，目光一直随着它，缓慢的滚啊滚啊，滚到了自己最爱的那本摊开的安徒生童话的旁边被书给挡住了，再也滚不过去了
“给我”
“庄毅！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翻了本就好啦！翻了本就好啦！”
“庄毅！！”
伴随着撕扯打闹的声音，门被打开的声音。
重物摔倒的声音。
“庄毅！你不能拿走！”
“等我翻了本就好！”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屋内又恢复了一阵静谧。
庄雅扬侧身还倒在地上，膝盖和手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抽疼。
她呆呆的看着那停在了格林童话故事旁的，树立的油柿子。眼泪默默的流淌着。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照了进来，屋外的树木的枝桠在微风中摇曳着，屋内暗红色地板上的树影也随之一起摇曳着。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凉凉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掉在了地面上。视线慢慢的泪水完全模糊了。
庄雅扬看着窗户上的袜子，抬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门口阵阵骚动，是林琳她们回来了。
庄雅扬胡乱的抹着自己的脸，可惜手掌和脸仍是湿漉漉的，庄雅扬将卷起的旧球衣袖子一扯，整个小臂带着衣袖子在脸上刮擦着。粗糙的布料，硬硬的触感，衣服里夹杂着的陈年老旧的味道。
刮的脸颊生疼。下意识的看了看裤脚，还好宽大的裤脚将脚踝遮的严严实实的。
林琳跟她的一众小伙伴抱着自己的脸盆进来了。庄雅扬忙从窗边离开，弯腰去床底拿自己的脸盆，去洗漱。
庄雅扬双手拖着自己的脸盆来到外面走廊尽头的洗漱池边，接水，洗脸。
坐在小马凳上来洗脚。
她脱下鞋子，看着架在膝盖上的脚，看着那灰袜子出神。脚此刻是有温度了的，虽然不是很暖和的那种，但至少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冰凉。
她将脚浸没在了脸盆里，袜子拿在了手里。
温热的袜子，细腻的触感，还有工厂里什么东西刚被做好了的属于工厂里的味道。
庄雅扬嘴角微微上扬，内心感受到很久不曾感觉到的宁馨。
庄雅扬将袜子塞进了口袋里。擦好脚，倒了水便回宿舍。
大家都已躺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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