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我認為，我們先要分析形勢，一是了解我們投資的國家是不是都受影響；第二我們要根據以往貨幣投資的經驗估計這件事對金融及貨幣影響到什麼程度；第三我們要預計當地幣值下跌百分之二三十甚至五十，我們是否有財力支持。曾先生說。

    華港點點頭：好，麻煩你緊貼着市場信息，同時核算一下公司的財政能力。

    沒問題，老闆。曾先生答應道，還有，我們需要擬定一套應變方案，有可能要改變營運模式，從原材料的來源，到生產，到銷售都可能要作改變。

    什麼時候會有一些具體的方案？華港問。

    一兩天時間，我草擬一份方案讓您過目。曾先生答道。

    按你說，對於這次應對的成功率，你有多少的把握？

    把握不是太大，但如果照現在的營運方式繼續下去，相信我們不能支撐太久。搏一搏會有更大的生存機會。估計這場戰爭不會持續很久，我們要想方設法保存實力，把痛苦減到最低。但是，這樣做一定要得到您的支持。曾先生看着華港。

    如果那是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我們也別無選擇。華港回應他。

    過了一天，曾先生根據形勢把草擬的方案交給了華港。公司的主管召開了第二次會議，分析方案的可行性及如何落實執行。

    曾先生提出了三點主要方案：首先趁這場追擊戰還在進行中，公司也按着炒家的思路調整東南亞的資產，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入市對沖；另外，減少在當地的銷售，改為出口，我們要找更多的國外買家去承接貨品；同時暫停買入國外的原材料，改為在當地采購，沒有落實生產的原材料，就盡量跟供應商談，看看能不能取消；最後，也是較長遠的策略，就是發展本地業務，公司要投放較多的人力物力去發展一些原本不太倚重的、被忽略的業務，譬如旅遊。

    聽了曾先生的方案，各人先是沉默了。華港思忖了一會，開口道：這個方案確實對公司原有的營運方式改變很多，你們有什麼意見？

    營業經理說：如果讓我們在這麼急的情況下放棄原有的客戶，再去找新客戶，我們很難辦到，即使找到了，也不知是不是好客。

    生產主管說：不同的客戶有不同的要求，我們在生產方面很難適應。是新客戶的話，還要弄清楚他們有什麼喜好，不清楚他們的規定，很容易會背黑鍋。

    采購主管說：不是說停購就可以停購，取消訂單有很大可能要賠錢。一時之間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合適的供應商。當地市場上的原材料質量參差，買了不符合要求的材料不是更糟糕。

    恭玟聽着他們的意見，也說話了：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對原有的營運方式改變太多了。曾先生，請問你的預算開支是怎樣得出來的？有什麼理據？你是不是認為按這一套方案就可以改變現在的不利環境？

    這一場風暴是前所未有的，我不能保證方案一定能藥到病除，但相信對現時公司的局面有緩和作用。我列舉的數據是根據這兩天的情形估算出來的。曾先生答。

    就是說這是估的？沒有事實根據咯，對不對？也就是說你剛才提出的措施都是憑空想像出來的，是嗎？恭玟馬上說出了一連串的問句。

    曾先生吸了口氣，閉着嘴不作聲。華港也覺得恭玟太咄咄逼人了。雖然他很清楚恭玟的性格，她一向都是個反對派，有強烈的批判思想，任何事情她都有本事挑出毛病來。但做事與不做事的都要鞭撻，公司裏還有誰願意去想問題，去做事情？

    他不希望因此打擊了有心做事情的同事，於是他插話了：雖說是個估算，但理論上應該是對症的。剛才各位同事提出了操作上的困難，我們就商量一下該怎樣解決。

    幾個部門主管聽了，都覺得如果措施實行的話會對他們部門的工作有很大的影響。他們七嘴八舌地提出了工作上的難題，無非是說：很難做得好。

    恐怕不能達到效果。

    可能還有反效果。

    他們一致認為：曾先生是管財務的，不了解其他部門的運作，是外行人指揮內行人。

    聽到這麼多的反對聲音，華港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他的心裏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不變，明知是死路一條；變，又擔心會變得更糟，會加速滅亡。措施得不到一致認同，他們就不會齊心協力地做事，或者只是應付了事，到頭來也沒有個好結果。

    沒有共識，華港也猶豫不決，他需要更多的時間考慮，所以，他先讓他們散會。

    在之後的幾天裏，他們開了兩三次會，商量來商量去，都沒能最後定案，能夠落實的也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工作下放到了部門，好像也沒有見到有誰在處理這些事情。

    華港在這幾天裏真是吃不香睡不穩，天天在犯愁。他有想過找前主人戴爵士問問意見，但覺得不太好；他也有想過找父兄談談，但又怕他的妻子不滿，說他讓老爺干預公司的事務。他可是左右為難。

    這時他接到了大哥華經打來的電話。兄長知道這場金融風暴對他的業務有很大的影響，出於關心，打個電話來問問他的近況。

    華港終於忍不住了，向兄長說出了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

    華經對他說：弟弟，管理一家公司，很多問題需要討論，可以發揮民主精神，商討對策是可以的，但是也不能老是在議而不決，決而不行。你不用太擔心，鍾家有能力在背後支持你。爸爸知道了風暴的消息，他也很擔心你，怕你不能駕馭這麼複雜的形勢，但他不想問你，怕給你增添壓力。

    華港說：謝謝您和爸爸的關心。

    現在有沒有一點頭緒？華經問。

    我想我知道該怎樣做了。華港明白了華經話裏的意思：對於鍾氏，這只是件小事，有鍾氏集團在後面撐腰，你還怕什麼呢？

    華港終於決定摒除一切的阻力，接納了財務主管曾先生大部分的意見，並下放權力給曾先生對公司的業務、財政進行大幅度的調整。

    這期間，他遇到了重重的阻力，部門對改變的顧慮，他們之間的不合作，妻子恭玟不斷的質疑。華港和曾先生艱難地展開了一場從沒有過的戰鬥。

    經過幾個月的奮戰，他們保住了公司，令公司的損失減到最低，在風暴過後仍能繼續經營，屹立不倒。

    時間過得很快，又迎來了一個新年。按慣例，鍾家每年的除夕夜必定聚在一起，吃一頓團年飯；年初一那天，兒女、媳婦都會陪鍾氏夫婦到廟裏上香拜神。

    年初一清早，鍾家的人駕車來到了東松寺，他們各自入內上香。華港夫婦上香後，見眾人還沒參拜完，於是在寺院裏四處閒逛。

    走到偏殿，看見桌上擺着籤筒，順手拿起來搖了幾下，誰知掉下一枝籤。出於好奇，他拿出籤文來看。

    那是一枝下下籤，大意是逆水行舟，凡事不吉。華港看了，也沒有太在意。

    跟往年一樣，鍾家的人在午餐時都會在寺院裏吃齋。他們包下一個偏廳，擺下兩桌。

    等侯上菜時，一家人圍坐着，嗑着瓜子，吃着小食，開開玩笑。

    這天鍾太太也求了籤，發現籤文不是那麼好，於是就求了些開過光的擺件。她把擺件拿出來，媳婦和女兒各派一個，並叫她們擺放在家裏大廳的東位。

    恭玟得了件陶瓷公雞，大約兩個巴掌大小。鍾太太叮囑她要擺在大廳壁櫥上，雞頭向着門口。恭玟木口木臉地應了一聲。

    回到家，恭玟隨意地把公雞往桌上一擺，對着華港發牢騷：這玩意兒，管個什麼用？又重又佔地方。我們家的裝修是西式的，擺着這件東西，不倫不類的。

    華港好言勸道：這也是媽的一番心意，她也想子女好，就順順她的意吧。說着，拿起那隻公雞，擺放在壁櫥的上層，按鍾太太的吩咐，雞頭正向大門。

    華港接着說：這也不礙事，一件裝飾品而已。

    恭玟不屑地瞥了一眼，說道：她老是要管我們的事，連件擺設都不放過。

    華港也不跟她理論。

    所有的事情像是有預示一般，這一年便發生了一場嚴重的疫症，那是足以致命的傳染病。它的傳播途徑很簡單，通過人類的飛沫就能傳播，所以它的傳播速度很快，疫情迅速蔓延到亞洲及全世界，一時間引致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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