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這天鍾家設宴三十桌，邀請了親戚朋友、尊貴客戶、生意上的合作夥伴、集團的高級員工。大廳裏喜慶歡騰，很是熱鬧，大家盡情地談話、說笑、拉關係；穿着整齊制服的侍應生手捧著盛有一杯杯美酒、飲品的托盤在會場內穿插；部分賓客穿着很隨意，普通的外套西褲，甚至有人穿着牛仔褲；有些賓客卻穿得很隆重，披上華麗的晚禮服：男的是晚裝西服戴領結，女的坦胸露背，長裙及地。

    戴爵士和夫人也到達了宴會廳，鍾氏夫婦親自到門口迎接以盡地主之誼，然後工作人員請他們兩位在主家席旁的貴賓席坐下。

    宴會要開始了，各人按指示就座。司儀首先請鍾先生來到台上講話，台下眾人安靜下來。

    鍾先生站到講台上，向着大廳的來賓高聲說道：尊敬的各位嘉賓，今天，我的兒子鍾華港正式地回歸，他終於回到了鍾家這個大家庭的懷抱，這是鍾家的盛事。這一天，將成為鍾家人永遠紀念的日子。經歷了四十年的奴役生活，華港一家從此成為自己真正的主人了。值此振奮人心的時刻，我向所有關心和支持華港回歸的親戚朋友們，表示感謝！值此激動的時刻，我向華港一家表示美好的祝願！華港回歸之後，他們將繼續保持原有的生活方式，更享有作為主人的各項權利和自由。我相信，回歸之後，有鍾氏大家庭作為堅強的後盾，他們將可以繼續發揮所長，創造美好的未來。謝謝各位。說完，大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鍾先生向在座的來賓揮手、鞠躬表示感謝。

    宴會在一片熱烈、興奮的氣氛中進行。為了展示鍾家一家親，兄弟姊妹齊心協力，宴會安排了一張特大的餐桌，讓華港一家跟鍾氏夫婦、各兄弟姊妹伉儷一起用餐。看得出餐桌旁的各位都作了精心的打扮。男士是清一色的深色西裝，女士們卻是百花齊放。鍾太太這天就穿了件寶石綠帶暗花的外套，門襟對開，釘着中式繩結扣，下身穿黑色的西裙；恭玟穿了件剪裁簡單得體的紅色晚裝；姊妹以及各位嫂子也穿了顏色鮮艷的服裝，有紫色的，有靛藍的，有蔥綠的，還有明黃的，真是萬紫千紅鬥芳菲，在遠處都能清楚地看到她們誰是誰。

    上了第一道菜，華港和妻子站起來，舉起酒杯向鍾氏夫婦敬酒，感謝他們為了他們一家的回歸作出的努力；然後再向各位兄弟姊妹敬酒，祝願家庭和睦，同心同德，事業再攀高峰。

    宴席中段，鍾氏夫婦帶着華港一家，還有大哥華經夫婦的陪同，繞場一周，向每一桌的賓客敬酒。場內一片歡聲笑語，賓客們向鍾先生道賀，鍾先生回敬着，不停地說：招呼不周，怠慢了，多喝幾杯。直到敬完最後一桌，他們才回到座位上。

    宴會接近尾聲了，戴爵士夫婦走到鍾氏夫婦座位旁邊，向他們告辭。戴爵士夫婦準備乘坐當晚夜機去歐洲，一來探望他們的兒女，二來出去散散心。這個時候他們就要出發去機場了。

    鍾氏夫婦站起來跟他們握手道別，並吩咐工作人員送客。華港一家則離座送爵士夫婦到門外上車。

    那個晚上一直下着雨，走出門口的一刻，外面竟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陪着爵士一直走，華港看到爵士神情落寞。多年的賓主，霎那間要離別，華港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工作人員撐一把大傘過來，為爵士夫婦擋雨，讓他們上車。

    臨行前，爵士握住華港的手感觸地說：任何惜別的場合難免引起離愁別緒。你是個努力、有才幹的人，希望你勇於面對未來的挑戰，做出一番事業。我會記住你們的，我不會忘記我們相處的這幾十年的時光。

    華港看着爵士：我們也一樣。爵士保重，夫人保重。他們各人互道珍重。

    華港一家人看着爵士和夫人上了車。車子徐徐開動，爵士和夫人在車內向他們揮手。他們也向着車內的人揮手說着再見，就這樣一直看着車子向前駛去，最後隱沒在夜雨中。

    華港回歸鍾家之後，鍾家按着他的意願，讓他自組公司經營生意，投資所得可以自行分配，並不像各位兄弟姊妹那樣將一半甚至大半的收益歸入集團。華港還婉拒了鍾先生和華經提出的生意上的協助。

    以前戴爵士亞洲區的生意主要由華港打理，因此華港對亞洲，特別是對東南亞的業務相當熟悉，於是他動用了自己一半以上的資金投資在東南亞生意上。

    鍾先生和華經沒有太多地過問他的生意計劃，不過也會向他提出一些建議。他們認為不能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建議華港在其他的地區和領域進行投資。

    聽取父兄的意見，華港決定在香港經營中等專業級別的服務業。一來分散投資，二來因自己儲備不是太充足，服務業的投資成本相對較低，容易成事。他選定了旅游和代理的行業。

    華港的生意范疇多了，什麼事情都要親力親為，忙得不可開交。他的妻子恭玟也有了機會到公司幫忙。她以前曾入讀大學法律系，後來因家庭的緣故，讀了不足兩年便輟學了。雖然在法律專業上只有那麼一點點的概念，並且沒有太多的社會工作經驗，但她始終算是個高學歷的文化人，所以在公司的管理上絲毫不怯弱。

    華港的生意平平穩穩算是過得去。

    這天，華港在辦公室裏工作，電話鈴響了。

    喂你說吧。

    聽着電話，華港的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嚴肅，知道了，你們在那邊密切觀察情況的變化，隨時跟我聯系，我擔心情況會很快惡化。

    收了線，他馬上打內線叫恭玟和幾個部門主管過來。

    他們一進來還沒坐下，華港已經開口：剛才接到我們東南亞分公司的電話，說泰國政府宣布放棄固定匯率制，讓匯率自由浮動，泰銖已經開始下跌。

    是的，那是因為一些國際炒家在這段時間不斷追擊泰銖，而泰國政府因儲備不足抵擋不住，宣布投降。現在還不會知道泰銖會下跌多少。財務主管曾先生說。

    泰銖的下跌會引致我們在泰國的資產不斷貶值。最糟糕的是，我們部分的原材料還要從歐美進貨，導致生產成本上升，做成產品都要虧。現在有什麼方法？華港靠在大班椅上看着他們。

    幾個部門主管你看我，我看你的，誰也不吱聲。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前所未遇的事情，事發突然，一時間哪能提出什麼方法？

    華港見他們這個樣子，自己也是沒有了頭緒。這時電話鈴又響了。華港拿起聽筒，沉默地聽着對方的講話，然後回答說：知道了，密切聯系。就掛了電話。

    華港面向幾位下屬，說：又有消息，炒家繼續追擊其他東南亞國家的貨幣。這些國家的財力比較弱，抵擋不住的話，有可能像泰國那樣放棄聯匯，或者他們明知抵擋不住，乾脆不作抵抗，我想，他們很快就會淪陷。

    主管們附和着，卻沒有誰提出意見。

    恭玟聽着聽着，也明白了，她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心裏焦急起來，說：你們都說說自己的想法呀，我們可不能什麼都不做，坐着等死！

    營業主管說：這是國際大鱷和國家政府的戰爭，就如大象打架，我們卻是戰場上的蟑螂，隨時都會被踩死。在場的主管都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說法。

    恭玟一聽，馬上就反駁：我們需要有建設性的意見。我們是蟑螂，在地面上當然會被踩死，這個道理誰都知道！那為什麼我們不可以找個洞鑽進去？

    生產主管說：如果生產出來的產品全部要虧本的話，那不如暫停生產，不能明知是把錢往海裏扔，都繼續幹吧。先止血。

    止血？不如停止呼吸？不生產，什麼都不做，那不就要關門？恭玟聲音不大卻是擲地有聲。

    看着恭玟舌戰羣儒的架勢，又像是法庭上的大狀上身，果然是讀法律系的，沒畢業的已經有這般能耐，畢了業的豈不是更加了得。他們都不敢開口說話了，心裏卻在嘀咕：這麼急的情況下，你不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卻要逼人說話、提意見。不說話的要挨罵，說了話的還是要被罵沒建設性。你有能耐的就提些有建設性的意見，不用每句都罵人。

    兩位說了話的主管不期然地看着還沒表示意見的財務主管曾先生，後者清了清喉嚨，緩緩地說：我們不能太著急，亂了陣腳。我們先分析一下形勢

    還不著急？事情急，哪能等我們慢慢來沒等曾先生說完，恭玟已經急不可待地開口了。這時，華港做了個手勢讓她停住，然後向着曾先生說：曾先生，你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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