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道试放榜

    陆钧他们住的地方离府衙不远, 他们早上是自己走过来的, 陆兴玹和常仲刚才把随从打发回去办事了，就他们两人在外面等着。这会儿知道了陆钧和常晓成高中的消息, 心里是说不出的舒畅欢喜, 四个人说说笑笑, 一会儿就到了住处。

    刚要进门，陆钧忽然觉得他们忘记了点什么, 他停下脚步思索起来。就在此时, 常晓成忽然在他身后大喊一声, 道“陆锦咱们把陆锦忘啦”

    陆兴玹一拍脑门, 恍然道“哎呀阿锦还没出来呢”

    陆兴玹急急慌慌转过身去，回去接陆锦了，他便走边回头嘱咐常仲道“带两个孩子去吃点东西吧想来他们也都饿了”

    看陆兴玹越走越远, 剩下的三人又一起笑了起来, 考过了道试无疑是值得庆贺的事, 等回到洛陵肯定又要摆酒，不过现在, 陆钧觉得自己必须的先解决几件大事一上午没吃东西、没喝水、没解决生理问题，刚才不觉得, 但现在心情稍稍平静下来之后,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饿的发晕了。

    常仲笑眯眯地问陆钧和常晓成道“你们想吃什么”

    “甏肉盖饭”陆钧和常晓成不约而同的大声答道。

    安材听见门口的动静，急忙忙往外来迎接他们。李尚源也跟在他的身后, 常晓成一见李尚源和安材, 忙高声招呼道“走, 阿源、安材，带你们吃好吃的去”

    李尚源的手臂被固定在胸前，这些天也快习惯了，生活渐渐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困难。他笑着道“少爷，陆少爷，看样子，你们都是高中无疑了”

    他左右一瞧，纳闷的问道“咦，陆锦少爷呢”

    常晓成哈哈一笑，把刚才他们几人太过激动，把陆锦一个人忘在了考场的事情说了一遍，等常仲找人备好车马，一行人便往嵫山下赶去。

    过了晌午，常仲带着几个孩子回到住处，陆兴玹也已经接到陆锦回来了。陆钧他们带了两大份甏肉盖饭给常仲和陆锦，一拿出来，原本想把两篇文章默出来给大家瞧瞧的陆锦一闻香味就两眼放光，道“管他中不中呢，先吃饭再说饿死我啦”。

    陆钧和常晓成都非常理解陆锦的感受，等陆锦吃饱之后，他一边休息一边回忆，将自己在考场上做的文章默了出来，众人看过，都觉得不错，只是道试毕竟录取的人少，取与不取，往往取决于别的士子做得如何。

    陆兴玹道“我虽然这两年学问荒废，也能看出这文章理义清晰的很，比我那时候写的好多了，尤其是这道春秋题”

    常仲也接口道“这次一定中了，你们家陆家再来个双喜临门”

    陆锦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家别安慰我，还是等放榜出来再说吧”

    陆锦因为交卷晚，没有面试的机会，于是便好奇的问起面试时范督学都对陆钧和常晓成说了些什么。陆钧想起了最后范督学所说的话，便说了出来，让众人帮他一同揣测。常仲和陆兴玹喜道“督学让你留下来看榜，这是有意取你做案首啊到时候，你一定要去拜师，还要带上重礼，不我听说范督学为人清廉自守，那就得用心准备，重在心意，重在心意”

    陆钧一听，道试的案首他还真的没敢想过，他想了想，道“只要中了，有了考乡试的资格就成，若是能被取为案首自然好，若是不能也没什么遗憾，毕竟后面还有乡试、会试拜师是一定要去的，没有范督学，哪里有我们的今日呢”

    说罢，他看了看李尚源，见李尚源脸上并没有丝毫不悦的神色，只是仔细聆听着他们道试的经历，便提议道“阿源，虽然这次你不曾入场，但也该和我们一起去拜见督学才是。督学当日最看重的就是你的文章，你也可以借机去向他请教请教。”

    李尚源马上点头道“我正是这么想的。陆少爷，这次尚书出的什么题目，我认真写篇文章，若是范督学能赏脸帮我看上一看，这次我也没有白来”

    众人在滋阳一连等了数日，除了陆锦等的不安，其余人都仿佛卸下了一个包袱，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陆钧感叹自己毕竟年轻，伤口没几日就渐渐愈合，已能行动自如了。

    正当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到附近去游览一番的时候，滋阳和陆家合作的布商从府衙里打听到了消息，提学道已经批完了卷，两日后就要放榜了

    这下子他们再不敢到处乱跑，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滋阳等待。到了第二天晚上，常仲道“听说府城里专门有报喜的人，说不定今日半夜就有消息，当时我考完便回沂源村去了，所以不曾见过。”

    陆锦好奇问道“那每个县里头也都要发榜吗我怎么没见着过”

    常仲笑道“县里学校一早都派人来打听清楚了的，他们会将每一县考中的人的姓名印成红色的册子，称之为红案，派送到每个考中的童生的家里，这是要收钱的，我当时东拼西借，才凑够了几百文钱，把送红案的人打发走了。”

    陆锦又问“一份红案这么贵么”

    常仲道“不光红案，还要打赏那些送红案的人，他们千里迢迢将红案送到各地，也不容易。”

    陆兴玹也回忆道“当日你常叔中秀才，喜报送到各个亲戚手上，咱们家都收到了，一张大红纸”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老爷子还是头一回见着呢，家里还着实稀罕了一阵”

    陆钧他们饶有兴趣地听着，看来，中秀才真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毕竟三年里，一个地方出不了几名秀才。当年沂源村中秀才的也就只有常仲一个，这些年就后继无人了。

    陆钧和常晓成心里都有点激动，爬上床早早睡了。陆锦不知道自己中了没有，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快半夜时候才睡了过去。陆钧和他同在一屋，睡了半宿，忽然听见里屋陆锦睡梦中大喊道“中啦中啦”把陆钧吓了一跳。他刚拉了拉身上的薄被准备继续睡，却又听楼下隐隐约约一阵吹打声，沿着街渐渐近了。

    陆钧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下来，推开窗户往外看去，只见一支十来人的队伍打着灯笼，提锣敲鼓，叫着“喜讯喜讯”

    果然是报喜的来了陆钧跑到里屋使劲推了陆锦几下，陆锦却仍然睡的沉沉的，丝毫没有反应。外面鼓号声越发大了，眼看已是到了门口，左邻右舍都睡眼惺忪的出来瞧热闹。陆钧还没叫醒陆锦，就听下面有人喊道“了不得了，道案首姓陆讳钧的是哪位相公是此次的道案首啊”

    自己真的中了案首虽然之前常仲推测范督学有这个意思，但陆钧心里一直不敢相信。他倒是觉得范督学确实想见见他们，似乎有些话要嘱咐似的，但道案首他一直没有认真的去想过。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能中道案首，那就算是连中小三元了。在他的印象中，似乎陈立文当时就是因为在十五岁时连中小三元，被江南士子夸为神童的，可除了陈礼文之外，他还还没有听说过谁能得此殊荣呢

    陆钧愣愣的站在屋门口，刚才是陆锦做梦，现在是不是自己做梦呢他有点不敢迈步，不敢推门，好像这一扇门隔开的，是真实和他想象中的世界。

    他对自己能考过道试并没有太大的怀疑，那是实力，但是连中小三元，不得不说，其中有一定运气的成分。就好像当时他们在早点摊前偶遇范督学，就好像他无意中写在稿纸上的那两句话有时候，人总是需要一点运气，又或许，是天助自助者吧

    陆钧把门一推，走了出去，外面已经热热闹闹吵成一片了，虽然天还早，但府里早就备下了丰厚的酒菜，陆兴玹和常仲命人拿来几袋碎银，将那来报信的人挨个赏了一遍。陆钧一出来，众人纷纷赞叹，道“好个个俊朗的秀才来年乡试必定又是魁首”陆钧连声道谢，接过捷报一看，第一个果然就是他，第二是常晓成，再往后瞧，洛陵县第二十三名赫然写着陆锦，正好是最后一个取中的

    陆钧瞧见，心里比自己连中小三元更加高兴，陆锦底子差些，也没有去蒙兴书院读过书，还经历了家庭的变故常氏的发疯和陆兴璘的入狱，这些对于从前没经历过一点风浪的他无疑都是巨大的打击。陆钧想起了在厨房里和陆锦碰上的那个夜晚，那时候，如果有人告诉他今天陆锦也能考中秀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院里面屋门一响，陆锦套了件袍子，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嘴里嘟囔着“都说梦、梦是反的，我肯定是落了榜了”

    这时候屋内只剩下陆家和常家的人，大家一起笑道“这回却不是反的了你已经中啦”

    陆锦惊讶的圆睁着眼睛，道“我真的也在案上也排在第二十三”

    常晓成奇道“咦你怎么猜中的”

    陆锦看看他，有看看陆钧，摸着头道“哦看来我还在睡还没醒呢”

    这回，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常晓成上前挥拳在陆锦胸前敲了两下，道“你没在睡这是真的”

    很快，陆钧和常晓成的名声，连同陆锦，都在滋阳传开了，人人都知道洛陵来的陆家大少爷连中小三元的事。而且陆钧和陆锦两人同时中秀才，一时间，兖州府上下都对洛陵陆家另眼相看，连带着陆家在兖州各地的绸缎庄都名声大振，订单一时间开始成倍增加起来。

    经历了这一遭，陆钧深刻地意识到了在这个时代，经济实力对于追求功名的士子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读书的成本随着县试、府试、道试一步步往上走，已经变得越来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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