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1.公子扶苏

    “多谢。”

    小半个时辰后，玲珑和子虚总算到了山脚。她朝他道完谢就打算离开。子虚却忽然叫住了她：“你回去时”

    玲珑一怔，又朝他看去，笑道：“你忙吧，回去时我会自己想办法。”

    子虚结结巴巴，抱着剑：“谁谁担心你回去时怎么样了？”

    玲珑一讶，一脸奇怪地看着他，那他问她干嘛？

    子虚不自在地转过去往远处走，又状似无意地嚷嚷道：“事情真多，今天大概要午时过后才能忙完了。”

    玲珑愣了片刻，没忍住失笑，“刚才路上似乎很太平，我大概不到午时就回去了，你不用特意等我。”

    闻言子虚走得飞快，声音奇大无比：“谁谁等你呀？”

    玲珑第一次发现子虚这人还挺好玩儿，经过他这么一打岔，方才低落的情绪好像消失了许多。

    找人问了一下路，玲珑径直朝着路人所说的店铺走去，当买完自己所需的东西后就直接准备往回走。

    今日的桑海人声鼎沸，似乎比平时更为拥挤。

    走了不远，前方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

    玲珑皱眉准备绕过去，却不防里面传出一道耳熟的声音：“简直是一派胡言！”

    扶苏看着眼前的江湖游士，怒不可遏地一掀白色的衣袍。一双剑眉也因为愤怒而紧紧拧在一起，狭长的眸子里酝酿着危险。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的便装随从就立即将眼前那蓄着小胡子的小老头儿围了起来。

    周围有那不知道内情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明日就是七夕，而且蜃楼明日要举行下海仪式，这附近城里的什么人都涌过来了。你看这人这招牌上写着天下第一神算，想来也是看最近人多，过来浑水摸鱼的。兴许是看上这位公子有钱，想糊弄人家。这不没成功么，这骗子就开始诅咒人家说人家英年早逝。”

    “那可真是缺了德了。”

    “可不是么？”

    玲珑心中一震，这人难不成还真有两把刷子？扶苏的确会英年早逝。

    另一人立即加入了他们的讨论：“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人可是我们那里有名的神算子，算出来的事可没有不准的。”

    那两人又回头：“真的假的？”

    那人得意道：“当然是真的，我和他呀是一个县里的，这位神算据说见过仙人呐。”

    两人惊叹道：“这就是传说中大病一场不治而愈还见到仙人的那位神算子？”

    被扶苏的气势吓到的小老头儿听见周围的议论声，胆子顿时大了不少。

    “这位公子，我只是见你与我有缘，才好心提醒，你别不识好歹。到时候大难临头连神仙也救不了你。”

    周围的随从一拥而上，扶苏举手制止，几人又停下。

    “哦？先生的意思是你有办法？”扶苏怒极反笑。

    那人见扶苏的态度缓和，顿时得意地薅了下那本来就不剩多少的胡须：“你要是现在就给我赔礼道歉，我还可以求仙人救你一命。”

    玲珑这下可以肯定这人马上就会遭殃，仙人那一套糊弄别人还成。扶苏虽然前来查看蜃楼是否竣工，却是最不信长生不老还有仙人那一套的。

    果然扶苏脸上一沉：“仙人如何会与你这样的江湖骗子为伍。你若是真有通天的本事，就不会只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故弄玄虚。而且你若是真懂得趋吉避凶，今日就不会撞见我。”

    那人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竖子无状，我不与你计较。”

    玲珑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原以为这是个有本事的，没想到还真教扶苏说中了。同样作为神棍，这人的神态她太过熟悉。这人定是之前以为扶苏只是一个普通富家公子准备讹上一笔，现在没有成功就准备吓唬吓唬人就离开了。

    他若真有本事无论如何也不敢对扶苏说竖子两个字。

    周围的人都在一脸紧张地看着八卦因此显得异常安静，也就导致玲珑那一声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那人被扶苏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看见玲珑后仿佛找到了发泄点一般：“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看了一眼扶苏，又看向玲珑：“读书人不知谦恭，女子不知温婉，大庭广众轻浮嬉笑成何体统。”

    玲珑平白得了个轻浮的评价，却只觉得好笑：“我只是在笑先生当真没有得到仙人的真传。”

    “无知妇人如何能窥探天机？”那人一拂衣袖，对玲珑不屑嗤道。

    玲珑觉得没意思，这人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天机嘛我自然是不懂。不过既然先生所说命数已成事实，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避得开，既然避不开，就算知道也不过是徒添烦恼。如果真按先生所说能避开，那这命数就不能被称之为命数，又如何能作数，如此岂不是自相矛盾？何况是吉是凶如何能单从某件件事来看？”

    众人听她这一番话，顿时议论纷纷。

    不管众人如何议论，玲珑转身离开，心中感慨骗人的把戏倒是一千年也不曾改变。刚走出一段，身后一人追了上来。

    “姑娘，请留步。”

    玲珑停下，回头看去，竟是扶苏追了上来。

    玲珑看了下四周，确定他的确是叫在叫她。可是她现在理论上来说还不认识他，他这是要干什么？

    扶苏追上来，作了一揖：“姑娘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挎着竹篮，回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福礼，有点尴尬地假装不认识。

    “公子说的是哪句话？”

    “最后一句，是吉是凶如何能单从一件事来看。”

    玲珑默了一瞬，这人可是扶苏啊，她万一说错了话以后再见面得多尴尬：“这不过是我的一时胡言，随口说的，公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说完她又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扶苏还挺执着，又追了上来作揖道：“还请姑娘解惑。”

    这玲珑心里忽然又想，这日后迟早得见到扶苏，这时要是拒绝得太干脆，日后还是会尴尬呀，还是得说两句。想到嬴政和扶苏都倚重的阴阳家，她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

    “公子可知事物都有两面？”

    她摊出手掌，别扭地用手指画了一个太极图，“就如同这图一般，若是这一半是否，那这一半就是泰，这一半达到最大时另一半却悄然滋生，这就是所谓的否极泰来。所以单从一件事来说，很难判断是吉是凶。”

    见扶苏脸上缓和，玲珑这才放心了不少：“何况即使同样一件事，对不同的人也有不同，也许在别人看来不好的事，在公子看来却是好的。所以公子大可不必将那人的话放在心上。即使人有命数，可命数却是因为有人才会存在，说到底人才是主导，而不是命数。”

    玲珑说到后来也想起来后来他确实会走到那一步，不免觉得有些可惜，毕竟扶苏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所以有心想提醒他几句，这时见对方久久没有说话她才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

    “是我多言了。”玲珑顿时又福身道。

    扶苏恍然回神，又拱手道：“哪里哪里，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姑娘的话蕴含深意，在下方才一时入了神，失礼了。”

    玲珑有些汗颜，扶苏自小的老师哪里是她能比的，这话就太看得起她了：“公子过赞了。”

    扶苏看向她手中之物，又疑惑道：“姑娘这是准备去祭祀？”

    玲珑微愣，将竹篮往身后挪了挪又歉意地笑道：“明日是小女一位故人的忌日，无意冲撞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她前几日才想起来，婆婆每年七夕都要带着她出去买东西回来祭祀，据婆婆说，七夕是一位恩人的忌日，她自然也不能忘。这不是件喜气的事，明日蜃楼举办下海仪式，而且对方还是公子扶苏，这样的事必定会忌讳。

    没想到扶苏惊讶不已：“明日也是在下一位故人的忌日。”

    这下就连玲珑也没想到，她不知哪根筋搭得不太对，脱口而出道：“这么巧？”

    说完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这话说的，这种事哪有什么巧不巧的？

    好在扶苏也没介意，他忽然又道：“姑娘今日说的话，实在令在下受益良多，现在已经午时将至，不如在下请姑娘用顿便饭如何？”

    玲珑顿时拒绝道：“这就不用了吧，小女方才只是随口一说，万不敢当。”

    扶苏又是一笑：“只是随便用顿饭，顺便在下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推辞。”

    玲珑这下真有些着急，又有些后悔，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多事。她认真道：

    “真不用了。”

    扶苏似乎有些遗憾：“那不知姑娘能否留下姓名和住址，在下改日好登门拜访？”

    玲珑当下更是觉得为难，姓名肯定是不能留的，难保他回去不会和李斯提起，这一提不就露馅了？这一露馅只要扶苏一句话她还不得鞍前马后？那她就更加没有拒绝的余地了。而且听天明说他们救了他，他也是如此，非要留个姓名。这一看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那公子请吧。”玲珑只得二者选其轻，能躲一时是一时。

    扶苏顿时又笑道：“在下刚到齐鲁之地，对此地还不甚熟悉。不知”

    扶苏看了一圈，忽然出来了一名随从，和他耳语了几句。

    他点点头这才转过来：“听说这里有家名叫有间客栈的菜馆十分有名，不如就去这家？”

    玲珑心想丁掌柜好歹是熟人，倒也不再推辞，也就点点头，跟着扶苏一起过去。

    而当他们绕了一圈来到有间客栈门前时，玲珑却发现了两个熟悉的人正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三师公，请。”沐云曦今日穿着一袭鹅黄的繁琐衣裙，衬得整个人鲜活而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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