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殉情

    乐恬说季秋不见了。

    觥筹交错的宴会上，蔚溱没有喝酒, 她此刻清醒得很。闻言, 便道：“估计是功成身退了。”

    话音带了明显的赌气成分。她还在生季秋的气。

    乐恬：“？”

    蔚溱喝了口冷茶, 她烦躁地皱了皱眉, 没说话。

    乐恬这才反应过来，蔚溱所谓的功成身退，是季秋不遗余力地撮合蔚溱和季白商在一起。她微张大了嘴，惊呼道：“功成身退？君上你真的和季仙帝在一起了？”

    蔚溱：“”

    她又喝了口冷茶, “说说吧。”

    乐恬：“说什么？君上, 茶冷了, 我去换一壶”

    蔚溱放下茶盏，“别换了, 我不喝了。——说说, 你说季秋不见了，怎么不见了？”

    乐恬一一道来。

    宴会上，蔚溱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必要的场合上, 一向是乐恬跟着蔚溱的。今晚亦是。本来，蔚溱已经下令不许季秋再踏入寝殿，乐恬完美地执行了蔚溱的命令。但她放了一部分神识在大门外面, 先是看到季秋坐在台阶上，应是在等待蔚溱。后来，他好像是收到了谁的传音, 便走了。

    乐恬的神识跟着季秋, 看他去了幽越的宫殿。乐恬便没再继续跟, 将神识收了回来。

    她见蔚溱心情不好，便让乐曼再去天池采集灵露，准备第二日给蔚溱煮她喜欢的粥。

    等她与君上从宴会回来后，乐曼悄悄拉住她，告诉她，她看到季秋被人从身后打晕拖走了。

    乐恬问乐曼：“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走？”

    乐曼委屈：“我手里还捧着灵露呢！花了两个时辰采来的，走得快一点都不能。我出手救他，灵露若是洒了怎么办？”

    乐恬：“”

    好吧，灵露确实比季秋重要。

    乐曼离得远了些，只能认出季秋的身影。打晕季秋的，没看清脸，看着装，是个男的。

    乐恬尝试着给季秋传音，没有回应。她又问了幽越宫里的仙侍，仙侍说季秋早就离开了，他说要回君上这里来。

    听完乐恬叙述的来龙去脉，蔚溱疑惑：“男的？季秋在这仙界和谁有过节？”

    打晕拖走，似是报复。

    可季秋似是猛然从仙界冒出来，他出现得时间并不久，除了冯长老，他不该会有仇家啊。今晚，冯长老也在宴会上，难道是他背后指使？

    乐恬叹了一口气，“和季秋有过节的仙可多了。”她掰了掰手指，发现手指不够用，“君上，你后院的原先那些小仙女们，全是被季秋靠一嘴之力烦走的，这过节便有了。后来，他成为了君上独宠的男宠，整个仙界暗恋你的男仙便都视他为眼中钉。仙界不暗恋你的男仙，觉得他配不上你，也视他为肉中刺。冯长老，甚至对面仙界的季仙帝，更是看不惯季秋。这样一算，这个仙界几乎就没有没和季秋有过节的。”

    蔚溱奇道：“对面仙界的季仙帝为什么看不惯季秋？”

    乐恬：“君上忘了？你拒绝过季仙帝的求婚，他们刚来我们仙界，便有好事者偷摸着告诉他们，君上是因为季秋这个男宠才拒绝的。据传闻，季仙帝身边的周有泓上仙当场便放言：‘待老子一刀砍了他。’”

    这样总结一圈，季秋结的仇全是因为她？

    蔚溱：“”这个锅，她不想背。

    但是，人不能不找。

    蔚溱一口饮尽了杯中残茶。

    乐恬：“不是说不喝了吗？”

    可是，蔚溱已经出了寝殿，并没有听见。

    乐曼看见季秋被人打晕拖走的地方，是从幽越的宫殿回蔚溱那里的必经之路。蔚溱仔细看了看，地上一点痕迹也没有，已经被掩盖处理干净。

    她闭上眼，将心神凝聚在双眼，等她再睁开眼，面前便出现了一条淡淡的金色的细线。那条细线不断向远处延伸，指引着方向。

    在季秋的身上，蔚溱曾经放过一缕神识，无意识的，感受不到季秋在干什么，也不会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在关键时刻，可以寻找到季秋的行迹。

    蔚溱顺着这条金色的细线，最后停在了蕴心殿门前。

    蕴心殿里住着季白商他们。

    这不太对。

    蔚溱加重了心神感应，那条金色的细线，断了。

    逍遥宫内，冯长老喝得半醉，他意识被酒意熏染。季秋被绑在他私设的牢房柱子上，陷入了昏迷中，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睛，看起来无害而美好。

    但冯长老清楚地记得，就是他，偷走了他的手机。

    可以玩游戏的手机！

    他遣退了身边所有的侍从，准备单独审问季秋，毕竟手机是个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他身边的人他也不能信任。

    当初，他在仙界的玄魔之渊不远处撞见了一个从玄魔之渊里出来的仙，看模样，应该是对面仙界来的。他偷偷将那仙带回了逍遥宫，也同样绑在了季秋现在绑的位置上。经过他的追问和审逼，知道那仙在对面仙界犯了事被追捕，才咬牙硬闯了玄魔之渊的黑雾，谁料他运气好，居然真过了玄魔之渊，活着到了这边的仙界。也算他运气不好，撞到了冯长老的手里。

    冯长老在那仙身上搜到了手机，也从强烈想活命的那仙嘴里问到了手机的用法，然后，他便把那仙给杀了。

    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此刻，冯长老看着毫无意识的季秋，已经是在看死人了。

    他从身上摸出一条长长的鞭子，带着狞笑，朝着季秋打了下去。

    蔚溱彻夜未归，乐恬担心季秋，一夜未合眼。

    天亮没多久，大门被从外面敲响。

    乐恬开了门，季白商站在门外。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脸长得好，得天独厚，乐恬与他离得那般近，能看清他挺直鼻与削薄的唇。她怔了一瞬，猛然回过神，向着季白商行礼问好。

    季白商问：“蔚仙帝在吗？”

    乐恬避重就轻，“不知季仙帝找我家君上有何事？”

    乐恬堵住了门，季白商手负在身后，站得挺直，“无事。”

    乐恬松了口气，正打算找个借口拒绝，比如我家君上不吃早饭什么的，却又听他道：“吾欲邀请蔚仙帝一起吃早饭。”

    乐恬：“”

    怕什么来什么。

    “正好，我也有此意。”

    乐恬霍然回头，不知什么时候，蔚溱回来了，正站在她的身后。蔚溱冲乐恬点点头，“还不快请季仙帝进来。”

    乐恬连忙打开门，将季白商请了进来。

    虽然季白商说是要邀请蔚溱吃早饭，但是实际上，是蔚溱请季白商吃早饭。

    乐恬端上了她熬得拿手好粥，天池的灵露熬制的粥，香味清新淡雅，闻之令人食欲大开。

    季白商毫不见外地，面无表情地，维持着他冷冰冰的神色，一口气喝了三大碗。

    蔚溱兴致缺缺，白皙的手指捏着瓷勺，在粥碗里随意搅了搅便放了下来，她一口未动。

    季白商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蔚仙帝为何不吃？”

    蔚溱手支着下颚，随意道：“季仙帝好胃口，看着你吃便觉得饱了。”

    季白商听了，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很认真地发问：“蔚仙帝是夸吾秀色可餐？”

    蔚溱：“”

    不，她只是单纯不想喝粥，想吃肉罢了。

    空气安静地似乎有些尴尬。乐恬忙给季白商填粥，“季仙帝，这粥用了天池的荷叶滴落的灵液熬煮，味道是不是不错？”

    君上心里是在担心季秋吧？已经食不下咽了。乐恬心里叹了口气，只愿季秋能早点回来啊。

    季白商在说完秀色可餐的话后，全程再未曾开口，只低头继续喝粥。

    一顿早饭，表面上看吃得很平静。

    吃完早饭后，季白商便告辞离开。蔚溱没有挽留。

    昨夜，她没有进蕴心殿。以季白商的仙力，她只要踏进蕴心殿，他便能发现。虽然没有交过手，但直觉，蔚溱认为季白商的仙力在她之上。直白地说，她可能打不过他。

    但他也奈何不了她。

    可是，季秋，现在是在谁的手上？

    她在仙界找了一夜，一点痕迹也没有发现。打晕季秋的人很小心，没有留下破绽。

    季白商一大早便来找她吃早饭，观他模样，似乎是想培养她与他之间的感情。若是这样，季秋被他们带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毕竟，有季秋这个明面上的男宠在，季白商与她培养感情也不大方便。

    这事，不知季白商是否知情，还是季白商手底下的人做的。

    若是季秋真是在蕴心殿，那季秋便不会有性命之忧。杀死蔚溱的男宠，便是与蔚溱结仇了，更别想结亲。

    怕就怕，带走季秋的不是季白商他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侧柏的娘子抱着侧柏的遗体跳了玄魔之渊，殉情。

    她留书给蔚溱，若是抓住了杀死侧柏的凶手，祭奠时告知一声便可。

    “我与侧柏说过，生同衾死同穴。如今他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好。”

    所以，她便与他一同去了。

    玄魔之渊，深不可测。

    乐恬又一次红了眼圈，“君上，她还可能活着吗？”

    蔚溱摇了摇头，不可能，玄魔之渊下，仙力被封，无法使用。那么高，她跳下去，定无活路。

    等等，为什么她会知道玄魔之渊下面仙力被封？

    脑中似是有什么闪过，蔚溱却没有抓住。她刻意去想自己失落的十年记忆，头疼欲裂，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