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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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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br>骚瑞,又是一章干货。男主他去南极喂企鹅去了<hr size一1 />  ◇第九回◇铤而走险公堂翻案·孑然赴约古寺遇奇

    次日提审,果然一切皆如江若初所言。司狱司主事黄仁卿语带敲打,明暗警示,拿了份伪状命二人签字画押。

    扶摇读那诉状,果然都是一派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之言,看得她心中冷笑不止。

    崇光女帝开国后,颁布《崇光律令》,单单其中一条允许民讼官的条令,便开万世之先河,奠定其千古明君之姿。

    只可惜,民告官c民告官,武成帝之后,哪里还有真正的民告官呢!奸吏官官相护,因缘为欺,最擅长的就是贼喊捉贼,反咬一口!

    朝政暗昧,只有官告民,何来民告官!

    只是事到如今,以她与江默生二人微末之力,根本无力与黄仁卿对着干。私下商议之后,终于还是决定不要白白折损,先顺从画押再静待江若初在其中斡旋。

    这个案子,不算大也不算小,因为属京师案件,签分给了刑部十三司陕西清吏司审理。公审在两日之后。

    刑部衙门轩昂而高耸,扶摇和江默生被提出大狱,顺着苍黑驳色的高墙一路走过去,只见一堂高出一堂,一阶厚似一阶,大檩厚重,跪石磨损,尽显司法衙门之森严邃密。

    仪门之外已经挤满了百姓。案件公审是天朝常例,大多时候,官员也乐于如此,以起到以审诫民之效。

    正所谓是:门外四时春,和风甘雨;案内三尺法,烈日严霜。

    大堂之中,衙役执法棍,如林如栉,威武之声低沉浑厚得像巨大朴刀扫过丛林。青旗蓝伞c红绿刑签c铜棍皮槊各就其位,象征着威严权柄。壁上的独角獬豸怒目圆睁,威风凛凛地眈视所有人众。

    刑部主审司官c督审之大理寺c都察院官员,俱着青黑色命服,面覆冰霜,高高在上。扶摇想起水执,虽然已经不再做断狱之官,服玄色的旧习仍是不改。

    不知为何,她竟是很思念他。倘若现在堂上坐的是他,那么她和江默生,何必忧愁?

    一应审理俱如法定。当日在场的工匠尽数被拘拿上堂,乌压压地跪了一片。在天牢中关了两三天,一个个蓬头垢面脸色萎靡,不停地喊冤叫屈。

    主审官拿出江默生和扶摇二人为王恩作证的供状时,扶摇分明见到那些可怜的工匠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紧接着是愤怒,一双双苍老的c年轻的眼睛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来。有工匠大声辱骂江默生,冲起身来就要将手上铁链向江默生砸去,被粗壮的衙役提法棍打倒在地。

    他们的眼神都绝望了。

    扶摇跪在江默生身边,听见他袖中的骨骼都在格格响动。他焦躁不安地向四面望去,扶摇知道他对兄长还存着希望。

    可是没有奇迹发生。

    工匠们的罪行被定下,违抗皇命c懈怠工时c械击命官c险致暴一乱,轻者笞五十,重者流放。

    王恩得意洋洋,大声呼曰“司官大人清正廉明!”

    而仪门之外,工匠之亲属已经悲伤哭声一片。

    主审官问道:“二位证人还有何陈词?有则速禀,无则退堂!”

    江默生方要张口,扶摇已经朗声开言:“下官有话说。”

    主审官两道浓浓的眉毛凑拢来,目光如炬射向扶摇:“六部观政扶摇,尔有何话,速速道来!”

    扶摇昂起头颅,咬字清晰如碎玉相击:

    “下官与江默生之证词,皆为在司狱司主事黄仁卿严刑胁迫之下所作之伪证。真正的证词,在下官这里!”

    她拉开薄袖,扯出一条白色方巾出来,膝行向前几步,双手高高呈上。其上暗红字迹,凌厉刺目。

    “血书啊!”

    仪门外早有眼尖之人看得分明,大声叫了出来。

    王恩惊骂:“你疯了!”

    江默生惊愕地望向扶摇,扶摇却避开了他的眼神。

    这世上何人可信?

    便是父母兄弟,大难时刻,也会出卖你。

    但江默生不会这么认为。他视他兄长如神祇。他全无保留地相信江若初,所以终于能够背离原则,违心地在伪状上画押。

    可是那江若初,说的一定是真话么?

    江若初走后,她始终无法入眠。脑海之中不断浮现江若初的每一个神情c每一个动作。

    从他进入地牢伊始,他便没有正眼看过她扶摇一眼。话语之中,江默生两次同他提到自己,他都置若罔闻。

    江若初眼中,只有他弟弟江默生一个人。其他人于他,都如微尘一般不值一提——无论是她,还是那些工匠。

    能够驯鹰的人,岂会没有什么冷酷手段?

    能够做到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人,又岂会没有什么欺诈心机?

    这人怎会像他表面上那般柔弱易欺!

    她直觉觉得江若初不比江默生。口出诈言,罔顾数十工匠的性命,保全他胞弟江默生,这种事情,江若初必然做得出来。毕竟在他看来,江家只剩下了江默生这样一根能够繁衍生息的独苗。

    所以她会预先防备,留此后手。此时看来,她的猜测果然是真。

    江默生时下心中,必然会比她更难过。

    无人料到扶摇竟大胆至于当堂翻案,一时间整个大堂的气氛复又尖锐了起来,人人摒了一口气,惊叹者有c担忧者有c兴致勃勃者有c看戏不怕台高者有,且都看这小小一个九品女官,能翻出什么样的浪头出来,又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主审官威冷问道:“你说黄仁卿严刑胁迫,何以为证?”

    扶摇一指江默生:“江都吏身受三十狱棍,皮开肉绽,大人一查便知!”

    旁的典吏将江默生带到旁侧验过,禀告道:“所言属实,乃是近两日的新伤。”

    观审之众人登时骚动起来,主审官一拍惊堂木,喝问道:“肃静!证人扶摇,你既称黄仁卿逼供,为何你未受刑?”

    扶摇淡淡一笑:“下官骨头软。”

    堂中响起几声低笑,这时黄仁卿已经被提了来,一到堂上就双手伏地下拜,呼天抢地地喊冤道:“司官大人!这是诬陷!卑职严守法纪,哪敢刑讯逼供!”

    扶摇侧首道:“黄大人,若非刑讯逼供,江都吏身上棍伤从何而来?倘若是杀威棍,那可当将所有狱囚拿来检验一番,看看司狱大人是否公然违抗大天律令,对囚犯动用早已严令禁止的杀威私刑!”

    她这一段话说得铿锵有力咄咄逼人,竟令黄仁卿有那么片刻被震得乱了思路,一头冷汗说不出话来。

    倘他是个机敏之人,就该认了这杀威棍,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刑讯逼供c胁迫证人做伪证,这才是更大的罪责。

    然而扶摇却不会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率先抢白道:“大人!黄主事这般情状,难道还判别不出他是违法而心虚么!朗朗青天,信不易孚!敬尔公,先慎尔独!黄主事何必欲盖弥彰?”

    “司官大人倘仍以为证据不足,尽可让下官和江都吏各自写下黄主事的提审实录,看看是否能两两对应!”

    “倘司官大人又以为下官与江都吏串供,那么不妨现下就命人突击搜查黄主事的住处,想必那贿赂的礼金还热腾腾的呢!”

    她这一番话说得奇快,然而逻辑又清晰得很。黄仁卿哪里反应得过来,连连抗辩道:“大人冤枉啊!卑职真的没有”

    可他毕竟是猝不及防,这些话说得毫无底气,连主审司官听了都皱眉。仪门外当下就闹腾起来:“对!去搜查!”“傻子都听得出来是假!嘁!”

    主审官猛拍惊堂木:“都肃静!”

    扶摇冷冷一哂,这主审官一时并没有去搜黄仁卿的家的意思,看来对王恩的真实身份已经了然。只是身为主审,这过场还是要走,明面上的律法也还是要遵从。既然如此,那她只能奉陪到底了。

    “主审大人!”扶摇大声道,“下官还要指认,这个镇抚司千户,其实真名叫做王恩!真正的冯福去世后,他便花了笔银子冒名顶替!”

    “此人本是个无籍流民,坑蒙拐骗敲诈勒索无恶不作!依照《崇光律令》,冒名顶替军籍是何等罪名!请大人明察!”

    王恩疯了一般地跳将起来,一拳向扶摇打去。扶摇早有防备,伶俐躲开。王恩被衙役拉住,仍挥手蹬脚地嚎叫:“胡说八道!她就是个疯子!疯子!疯子怎么可以作证!”

    扶摇不慌不忙道:“既然下官作伪证有效,那说明黄仁卿黄主事已经判定过下官并非有疯病之人。”

    王恩瞪着红通通的豹子眼,“老子就是冯福!谁说我是王恩来着?谁说的?”四面寂然无声,那两个同审的镇抚司亲兵校尉忙道:“我等俱可作证,大人真的就是冯福!”

    扶摇对那俩校尉之语丝毫不予理睬,眸光一厉,高声呵斥:“大胆刁民王恩!你在灵济宫当着所有工匠的面口出狂言,说你是严阁老府中总管王隆的侄子王恩,还说京中官员见到你,没一个不点头哈腰礼让三分的!这些你都忘了吗?”

    她特意加重了“所有工匠”四个字,就是为了让工匠们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既然王恩可以利用她和江默生来诬陷工匠,那么她为何不能以牙还牙倒打一耙?

    ——江若初究竟是护弟心切,没有坏心。她不想把江若初牵扯进来。

    王恩大怒:“你他娘的胡扯!”

    主审官亦喝止道:“公堂之上,勿得信口开河!”

    扶摇恭敬道:“大人,下官身为朝廷命官,岂敢知法犯法?王恩当日所言,江都吏和在场的所有工匠都听到了,俱可为证。”

    那些工匠们不是傻子,既明白了扶摇在为他们翻案,自然心中一片敞亮,争先恐后道:“大人!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扶摇紧接着语若连珠,高声说道:“这王恩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王大总管的侄子,可据下官所知,首辅严阁老克己奉公c律下极严!王大总管亦是深明大义,对府中奴仆严加约束,决不允许家奴于府外仗势横行。王恩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行凶c为非作歹,王大总管怎会有这样一个败类做侄子?”

    “以下官愚见,这刁民谎诈成性,分明就是假充王隆王总管的亲属,打着严阁老的幌子四处招摇撞骗!严阁老为官数十年,肃正官誉赫赫巍巍,怎容得这种无耻刁民败坏!”

    “主审大人!您下,要为苍生做主c为百姓伸冤;上,要为明君尽忠c为元辅正名!下官与江都吏,受圣人之教,食圣君之禄,所言昭昭,天地可鉴。刁民王恩冒名顶替c草菅人命,为我朝律法不容!匠工何辜,竟血染法门,天地为之悲切!此案事关重大,请各位审官大人三思而后定夺!”

    扶摇言罢,深深伏拜于地,江默生与众工匠亦叩地而拜。

    “请审官大人慎思!”

    “青天大老爷要为小民做主啊!”

    仪门之外的民众早已群怨激愤,大声嚷嚷着要处决王恩这个奸猾恶贼。王恩向来都是赖人赖惯了的,哪料得今日竟被一个小女子三番两次地诬赖!他气急败坏,冲昏头脑,狂叫着道:“王隆就是老子的亲叔叔!你们谁敢动老子分毫,都不得好死!”

    仪门之外更是一片哗然,闹哄哄地乱成一片,舆论尽向工匠一边倒去。

    公堂翻案,因其成功机会不大,本来并不常见。何人会料到这样一桩案子中,一个九品观政的芝麻小官竟敢公然翻案,还把这桩案子和严阁老的家风及官誉联结起来c活生生把这一桩本不复杂的命案给闹大了?

    堂上主审c督审交头接耳商榷片刻,主审官猛的一拍惊堂木:“此案横生枝节,证据不足,容后再审。退堂!”

    扶摇c江默生及众工匠被各各带下。她看到那些面上风霜刻划的工匠们投向她的感激目光c模糊泪眼,喉中竟有些酸涩。忽而意识到,她一心向上爬,或许还有更多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