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第28章

    第28章

    左红玉提着剩下的粥去医院, 还没进病房，在走廊上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春兰, 妈求你了，水生他真的是醉糊涂了才做的糊涂事, 今天一早醒来就要往医院里来，可他身上有伤，是妈把他拦下来了, 春兰啊, 你就是不看在妈我的份上，也要看看大妞和亮亮，下回妈一定拦着不让水生再喝酒了, 等下妈一定带他来给春兰你认个错”

    “老太太你行行好吧, 你儿媳妇虽然人醒过来了，可被撞成那样，没成傻子算好的了, 就是现在脑子也昏着呢, 你现在跟她说这些东西，不是让她脑子更昏昏沉沉的？你还赶紧走吧，让你儿媳妇清静养会吧。”

    这正是昨晚那医生的声音，看来医生也看不过眼赶人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那撞了一下肯定撞得脑震荡了, 这时再有个人在耳边不停地哭诉着什么, 脑子里还不得嗡嗡地闹个不停。

    “我”

    “婶子, ”左红玉走进去，冷眼一扫，这老太太够可以的，空手人就跑来医院了，连口吃的也没说带上一份，“你就听医生的吧，你看看春兰现在这脸色，跟死人有什么两样，婶子真要有心的话，就给她们娘儿俩补补身体吧，大妞也被养得这么瘦。”

    “我”老太太嘴巴嚅了半天才憋出来，“这不是家里困难，住个院又花了那些钱”

    左红玉已经不知对这老太太说什么好了，边上医生也在翻白眼，左红玉忍住同样翻白眼的冲动，给老太太指出来：“没钱江水生他还喝那么多酒？喝酒的钱哪儿来的？再说春兰平时好好的，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被送进医院的？还不是他江水生作的孽？”

    老太太嘴巴没那么伶俐，急得快哭了，好似怎么被左红玉欺负的，左红玉都懒得理她了，在这种老太太眼里，儿子孙子是宝，儿媳妇孙女就是跟草。

    左红玉跟医生道了谢，问了春兰和大妞现在的情况，人醒来基本就没事了，剩下的就靠养了。

    左红玉打来水给母女俩擦洗脸和水，又倒了水让她们喝上，这老太太过来后也没想到给她们喝口水，比心狠也许谁也比不上这位看上去软弱得一塌糊涂遇事就知道哭的人。

    江水生虽然年纪比江建国还要小些，可辈份却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江水生他妈是左红玉的长辈，看自己一个长辈被左红玉无视到这等程度，老太太羞窘之余也恼上了，然后，不敢对跟左红玉对着干，就偷偷摸摸地跑掉了，左红玉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真是被气乐了。

    左红玉舀了两碗粥送到母女俩手上，将春兰扶着半靠在床上，大妞捧着碗低低怯怯地说：“谢谢婶婶。”

    春兰捧着碗就大颗大颗眼泪地落了下来，滴进了碗里，又连忙用手抹掉，左红玉看得心酸。

    江水生不是多勤快的人，家里又穷，所以当初说媳妇并不容易，后来是家里老爷子听说山里有户人家要嫁女儿，给多少彩礼钱就行，这不老爷子还贴了点钱，替江水生把媳妇终于娶上了，当时老爷子看了挺满意，春兰一看就是老实肯干的，可哪想到后面是将这好媳妇给祸害上了，江水生一家简直就像甩不掉的泥团。

    左红玉就怕她存了死志，因为春兰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反抗的女人，原本就出生在那种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又嫁进江水生这样的家里，一向忍气吞声惯了，心里叹了口气说：“人是铁饭是钢，为了大妞你也得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看大妞在看你呢，春兰你不吃大妞也吃不下，我们大妞很厉害的，知道保护妈妈了。”

    大妞害羞地抿了抿唇：“妈妈吃。”

    春兰眼泪又哗啦啦地下来，和着眼泪将粥吞了下去，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却跟三十多岁没差了，等吃完后，懂事的大妞抢着下地，不顾左红玉的阻拦，穿着大大的不合身的补丁衣裳去洗碗了。

    春兰心疼女儿，小小的女儿在家里就要被婆婆盯着做家务，可好东西从来落不到她跟女儿嘴里，就因为看到扑过来的女儿被江水生一脚踢出去，她才没命地反抗江水生，可脑袋上一痛就没了意识，直到在医院里醒来，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夜里被送来了医院。

    “嫂子，你说我命咋这么苦啊，嫂子，要不是为了大妞，我真的不想活了，嫂子你说我该咋办啊？”春兰大字不识一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抗自己的命运，听婆婆在家里数落江成兰，她心里其实挺羡慕的，因为嫂子和大哥两人没有把江成兰赶回家，娘家护着她，可她能回到哪儿？

    左红玉拖了张凳子坐到病床前，拍了拍春兰的手说：“这事得看你有多大的决心，嫂子只能给你提建议，要怎么走还得看你自己，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报警，然后带着大妞离婚，这人啊，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有手有脚的还能把自己饿死？你没嫁到江水生家时，他家日子过得可没现在好，这是你的功劳。”

    春兰瑟缩了一下：“叫警察？”

    普通小老百姓骨子里都怕与官家打交道，特别是春兰这样的循规守旧的女人，也许连那个门都不敢踏进去，左红玉说：“报警，虽然未必能治得了江水生那混账东西，可有了这案底，想要离婚就要容易得多。”

    家暴？后世都解决不了，所以关键时刻还得女人自己走出来，怕的是女人自己摇摆不定，被男人求了几下又回去了。

    “离婚虽然对女人名声不太好，可难道这名声比你和大妞的性命来得重要？你知道我家的成兰吧，前段时间在村里闹了好几回，现在已经彻底把婚离了，离了男人这女人日子还不过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大妞想想，落在你婆婆手里，大妞迟早要走上你的路子。”

    春兰听得一个激灵，小儿子生下来就被婆婆带到身边亲自养着，她不用担心小儿子以后会吃不饱穿不暖，有好东西婆婆肯定先尽小儿子，宁可自己饿着冻着，可是大妞不一样，大妞只有自己护着，要是她不在了春兰不敢往下想会有什么下场。

    看春兰有所动摇，左红玉继续说：“不离婚的话，那就先从那个家里搬出来，水生他妈说江水生保证以后不再喝酒了，这话你信不？反正我是不相信的，这保证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下了吧，哪回奏效的？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好命把你及时送医院，所以你得带大妞跟江水生暂时分开，跟你婆婆说要暂时看江水生的表现，是不是能改掉坏毛病。”

    春兰眼睛亮了一下，离婚的决心不容易下，但只是暂时分开，应该可以的吧，只是生活来源呢？钱呢？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用钱得跟婆婆要。

    左红玉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跟成兰开了个小食店知道不？就在菜市口前面的街上，现在早上都忙不过来，成兰也担心我年纪大身体吃不消，所以这两天正想着要请人，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先在店里做一段时间，以后要留要走由你自己决定。”

    这女人啊，得先自己走出来，等看到外面的世界，发现自己双手也能挣钱，不是离了男人就过不下去的，也许这观念想法会慢慢转变过来，还有一点重要的，那就是能挣钱了，人也变得自信得多，就不再是别人可以随便拿捏的了。

    当然左红玉能帮到这种程度，也是因为她家能制得住江水生他妈的性子，要是江水生他妈换成成兰前婆婆那性子，左红玉把人送医院后就算对得起良心了，而不是为了别人将自己整个家牵连进去，就那恶婆娘，敢插手她家的事，非得撒泼打滚地赖上你家，不把你家折腾得人仰马翻不罢休，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

    “嫂子我”春兰没想到左红玉为她做到这种程度，连家人都没有过，眼泪又涌出来了，连忙转头抹去。

    左红玉只当没看见，说：“到时可以先预支你一个月的工资，或者借你钱，带大妞在镇上租间房子住下来，村里就不用回去了，你看着那娘儿俩能把日子折腾成什么样子。”

    这时大妞进来了，带着洗得干干净净的锅和碗，左红玉起身将锅碗收起来，一边对春兰和大妞说：“大妞跟妈妈先在医院里住着，钱已经交过了，先把身体养好，春兰啊，我说的你再想想，想好怎么做再跟我说，我先回去了。”

    “谢谢嫂子为我着想。”春兰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是顾虑重重，嫂子说的那些是她过去从不敢想像的。

    左红玉点点头，摸摸大妞的脑袋，走了出去。

    左红玉知道自己多事了，可看着这样的母女俩，让她袖手旁观做不到，好在也知道春兰不是当面说得好听的人，背后又将她撺掇她跟江水生离婚的事告诉江水生母子俩，否则她就成两面不是的恶人了。

    再回到小店，江成兰正准备关店回去了，左红玉和她一起上路，顺便将春兰的事情告诉她。

    放在以前，江成兰可不敢请人开工资，可如今店里的生意和收入给了她底气，说：“我看春兰挺好的，能吃苦手脚也勤快，做事利落，这一时半会儿要请人不一定能找到比春兰更好的。”

    其实春兰按辈份是她长辈，她得叫江水生一声叔，不过春兰年纪跟她差不多，一声婶子有点叫不出口。

    左红玉笑道：“不过得先跟你爷爷打声招呼，可不能让江水生跟他妈时常跑咱家店里去，影响了店里的食客跟生意。”

    左红玉可没想亲自出马对付水生妈，而是让老爷子出手，老爷子心里对春兰有愧，所以这事绝不会推辞，二话不说就会揽下来。

    “还是妈想得周到。”江成兰听她妈这样一说，也觉得很有必要了，“想想我现在自己的日子，春兰就该跟江水生把婚离了干净，不过江水生她妈是个胡搅蛮缠的，这婚怕不好离。”

    “是啊，所以我才劝春兰先搬出来，等她以后自己能立起来，那是离是继续凑和着过就看她自己的了。”

    一路回到村子，经过江水生家门口时，就听到里面自家老太太尖锐的声音，母女俩互视一笑，恶人得有恶人治，江水生他妈绝对不是自家老太太的对手，老太太闹过几回后，江水生他妈绝对是见着老太太就躲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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