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阴阳镜

    话说孟家几名下人匆匆将孟远秋送回佛堂孟夫人身边，此时佛堂内不似之前，在中间处多了一名身着红黄袈裟，手捻佛珠的老僧，正微眯双眼盯着跪在蒲团上手拿一盒佛签的孟得才。

    此人正是寺院住持，姓久，名忘先。孟远秋进来时，他原本干枯得似静止般的眼睛悄悄转动，一道光芒闪过，又迅速掩没，任谁也没有发现。

    孟远秋进来后乖乖走到母亲身边，没有了先前的焦躁，与孟夫人一样把目光集中到佛堂正前方的孟得才身上。

    佛堂正前方的佛像下，香炉中九只佛香正升起袅袅青烟。孟得才双手握住签盒，额头和脸颊上竟因为紧张而渗出一粒粒细密的汗珠来。他双手轻轻晃动，签盒也随之摇摆，力度渐渐加大后，盒子里刻着人生死祸福的竹签慢慢无节奏地跳跃，欢快的欢快，忧伤的忧伤。

    终于在不断摇晃下，有一只竹签从盒子里跳出来。孟得才赶紧伸手抓住那只可能揭示他和他家人以后命运的竹签。但他没有直接翻看竹签上的字，而是握住并交给了旁边的住持。

    按照寺院的规矩，求出来的签必须经过开光后才能交给求签者观看。也只有开过光的签才能受到神仙的庇佑。至于负责开光的人也十分讲究，一般开光有寺院执事或监寺即可完成，只有重大的事宜需要开光时才会由住持亲自出马。而今日孟得才求签，住持竟然亲自前来，并表示会为其开光。

    久忘先接过孟得才递过的竹签，将其放到紫木盒子里，用红色纱布盖住，显得极其庄重正式。放好后示意孟得才起来，让其带上家人，一同往佛堂里面的厢房而去。他自己则带着签出了佛堂往禅堂而去。佛堂外已不似清晨那般清净，三三两两的人从山下赶来，在佛堂门口张望时，纳闷这个早上又是那个大户人家来此求签，竟把住持请动了。

    后山。越秦坐于一个灰色巨石之上，周围古松野草环绕，环境幽闭，将越秦呆的的地方遮的严严实实。其面前是一个云雾缭绕的山涧，不时有雾气扑到越秦身上，然后消散，却未将其身打湿。

    这里是越秦每天早上练功的地方，自他出家以来，一共六载，如一日似得修炼着武道。在此一来可以避人耳目，二来可以凝神静气，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修炼宝地。

    他修炼的武功正是前世江湖人修炼的武道。是一种修炼自身气血的功法。分为初境，成境，极境，绝境四个境界。每个境界之间，实力都有着质的差别。上辈子他本可突破极境，实力更上一层，却在突破时遭遇偷袭，前功尽弃，被人杀害。最可恨的是，害他的人竟是他最信任的人。越秦脑子里又开始浮现起前世种种，他的情绪也开始波动起来。不得不立刻终止突破的进程。

    越秦轻叹一口气，睁开双眼，流露出一丝苦涩。转世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忘掉过去出家以后整日以扫地净心，为的就是断了那人世烦恼，寻一片清净安逸。可是，每当他以为自己已抛却时，灰色的记忆还是及时出现，狠狠地给他一个耳光。六年到底改变了什么？

    他不禁冲面前的云雾问，山涧云雾一阵翻动，不知是何回应。

    越秦这边还在为记忆苦恼，暂且不谈。且说说孟得才这里所求之签到底是福是祸。

    厢房内，孟得才与孟夫人坐于两侧的椅子上，孟远秋则依靠在其母身边，眼神依旧有些恍惚。先前那名小僧正坐于孟得才面前，和他交谈着什么。至于住持，之前带着竹签到禅房进行开光，看时间差不多就要回来。

    果不多时，久忘先带着竹签缓缓来到。孟得才赶忙起身，来到他身边，希望能得到指示。久忘先白眉微锁，面色不晴，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凝重。枯瘦的右手伸过去，将竹签交给孟得才。

    孟得才见住持这等表情，心里更加忐忑。将竹签拿至眼前，蹙着眉头看去，一根筷子般长短的竹签上竖着刻着两行细小的字:

    烟火乡里渡阴阳，地狱门前向死生。

    孟得才一介商人，商业中的勾心斗角他懂，早些年前也读过书，认得几个字，但是竹简上两行字的含义，他岂能明白。看了半天也不过白费功夫，只好来到住持面前躬身请教。

    久忘先眼皮微睁，做出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略带深意的开口道“此签乃下下签啊”

    此言一出孟得才心里凉了半截，刚刚他看到签上有阴阳生死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此时听到住持的话，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想。立刻着急道“大师，可有办法挽救？”

    久忘先瞥了一眼孟得才，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闭合双眼，手上佛珠不停转动。看似正在思索着什么。孟得才等人不敢打扰，只好站在一旁，尽量压抑着心里的急躁。

    不一会儿，他睁开双眼，目光正对右手侧的孟远秋，嘴里缓缓道“孟施主的签想必是为了你女儿求的吧”。孟得才的心思被猜到，暗自佩服之余如实答是。

    他接着又问，“既然如此，还请施主把求签的原因说个明白，这样老衲也好寻思对策”

    孟得才略带犹豫地道“其实这件事情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久忘先见其说话吞吞吐吐，不满地提醒道“孟施主若诚心为家人着想，还请不要隐瞒。我虽不明其中脉络，但大致原因还是可以猜到的，应该与千金脖子上的物品有关吧”

    孟得才见住持再一次点中要害，内心终于彻底信服，不敢有所怠慢，连忙说道，“大师果然神机妙算，十几年前我在外经商时，不小心迷路，在一山林间偶遇一白发老翁，年逾百岁。他看见我好像看见了救命人一般，把一个黑白两色的物品塞给我之后，让我好好保管此物，日后他会来取。我看那物品模样奇特，光泽材质非同寻常十分喜爱便答应了他。那老者之后为我指明了出去的道路，然后便消失在山林中。”孟得才说这段经历时，绘声绘色，像是往事就在眼前，他接着道“后来，我成功找到原来的路线并回到家中，再回想此事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碰到传说中的仙人了”

    椅子上的久忘先听完这段话眼神几番变化，投射出激烈的光芒，连气息也不如先前稳定，他问“后来呢，那个仙器呢？”，他口中的仙器自然指的是那黑白物体。孟得才道“我后来观看发现那仙器其实并不完整，像是某块镜子上掉下来的一个碎片。后来小女出生，我想这等宝贝有利于她的成长，便做成挂饰给其带上，没想到”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情绪有点激动，“没想到这器物竟然融入小女体内，致使其脾气暴躁，易怒发狂，我再想取下来时，却是为时已晚”

    孟得才捶胸顿足，脸上皆是悔意。若不是当初他将这器物戴于女儿身上，孟远秋也不会似如今天这番模样。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仙器与女儿融为一体，若那日那仙人真的来取，叫他如何是好。到时候，惹怒仙人，必定要牵连家人受难。几年来，他一直为此困扰，寻医无用，拜佛不成。世人皆说他女儿不过天生恶疾，至于那仙人仙器不过是孟听风编出来的掩饰罢了。最近孟听风更是心烦意乱，眼皮乱跳，闻说缘起山上缘起寺受仙灵佑护，特来此祈愿。

    久忘先听到孟得才此番言语表情，脸色显现出几分难看。轻掸袈裟，起身来到孟远秋身边，伸手便往孟远秋脖颈处抓去。吓得孟远秋赶忙躲藏到孟夫人身后，嘴中还喊道“这老和尚要害我”

    刚刚那一刻，孟远秋好像感受到来自住持眼神里的恶意。

    孟得才一惊，反应过来后大声呵斥孟远秋，“无礼！大师这是要救你，还不快快出来予大师看看”，说罢上前想要强行拽出孟远秋。奈何手还未伸到，孟远秋身形一闪，便跑出了厢房门，气的孟得才追到门前大喊，要下人们抓住她。

    回到厢房内，孟得才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面容忽地苍老几分。孟夫人来到他身边，轻抚其肩，脸上愁容不减。

    久忘先见眼前一幕，觉得自己刚刚行为确实冒失，不禁有些后悔。他开口道，“孟施主不必忧虑，我虽未见但是心里已经有数。令媛所带之物应该是仙器阴阳镜的一部分”

    “烟火乡里渡阴阳中的阴阳应该指的就是这阴阳镜”

    孟得才听的仔细，想知道这竹签上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久忘先接着道“烟火乡里指的是人世，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阴阳镜流落人世，由机缘之人保管携渡。此乃上联”

    “下联:地狱门前向死生，则是暗示了携阴阳镜者必受尽人世之苦，鬼门关前时常过，生死簿上名难除。须经死，方得生”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仿佛将那字中玄机道尽。孟得才听着觉得十分有理，可是他最担心的还是他女儿的性命问题，如何保全女儿才是他现在想知道的。久忘先看出他的心思，接着道“此乃天命，不可逆之”

    此言一出，孟得才身躯一震，仿佛被天雷击中，眼神呆滞。

    “不过”久忘先忽然话锋一转，“老衲曾偶读经书，于其中见一法，有望破此劫难。”

    “什么办法？”前一刻山穷水尽此刻又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久忘先招手将孟得才叫到身旁，眼神微凝，用轻微短促的声音在孟听风耳边说道“须令媛在鄙寺静心修禅九九八十一天，月圆期间需用天地灵药洗浴，我携僧众为其念经祈愿，八十一天后，若心诚，则仙佑，阴阳镜片可取出，心不诚只得由命”

    孟得才视女如命立刻决断道，“需要哪些天地灵药？”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需要尽快置齐，毕竟一个月月圆就那么一次，此事越快越好。

    “孟施主莫急，欲速则不达。所需药材我待会儿与你交代，不过这药材置办，还需您亲自出马”

    孟得才犹豫一秒钟后坚定答道，“那是自然”

    久忘先微笑点头，本来他以为拿到阴阳镜片是件简单的事情，现在看来还要费些周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