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0.了无声息

    “姑娘, 要不您先用点吃的, 这些奴才再叫人端下去热热”

    翠儿目光闪烁，不时往门那处张望，眉头微微皱在一处, 俏容上的笑意也有些不自然。

    外间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偶有几声蝉鸣响起, 反倒衬得夜色愈发寂静。

    玉石自方才起就一直闭着眸子, 撑着额头不知所想, 心底地焦躁与恼怒已经被时间消磨殆尽, 如今涌上来了一种说不出的忧虑。

    她抬头道：“他还没有回来？宫里半点消息都没有？”

    桌子上的菜已经被热过一轮了，原本香气扑鼻的美味佳肴如今摆在面前也勾不起半点的食欲。

    这些菜摆满桌子的时候，玉石静了片刻, 觉得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待反应过来后, 眼眶忍不住发酸泛红。

    旁边都是一些伺候的丫鬟, 玉石连忙侧过头掩饰自己的异样。

    这些菜式正式当初她与谢棠初次在酒楼见面的时候全然一样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谢棠能将这些事情都记得明明白白，起初她甚至以为谢棠压根不记得她这么个小姑娘了。

    哪知

    这么多年了都。

    玉石的记性一直不能算作是好的, 但是儿时与谢棠相遇那一遭却是生来第一次与男儿有所接触，又是这样叫人难忘的人。

    原来当初, 并非自己一个人记得这般深切。

    翠儿也有些忧愁地开口道：“已经派了很多人去问过了，都被守卫的人打发了回来。若是按照平常应当不会这样的，许是宫中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给耽搁了吧。姑娘不必忧心, 想来用不了多久侯爷就该回来了。”

    “什么事情能忙到晚膳都不用吃, 连传个口信的功夫都没用？”玉石往门口望了望, 又抬头看了眼天色，站起身子道：“带我去皇宫门口看看吧，总是等在这儿也能有办法。”

    翠儿犹豫了会儿后，还是劝道：“即便姑娘去了宫门口，也是进不去的。而且若是再候上一会儿侯爷回来了，正好与姑娘错过，那岂不是姑娘还是在这儿等着吧，若是饿了就先用一点膳食垫垫肚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玉石看着她道：“你也说了是大概，大概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的可能。”

    原本因为心中诸多事情繁杂，她等候的时候是十分的焦躁的，眼瞧着晚膳的时间一点点近了，去催促的人走了好几波，他却连个人影都没，莫不是要踩着点来？心中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玉石心中气闷，觉得等到她见到谢棠时非要摆个脸色不可。

    可过了晚膳他都没出现，这股焦躁不耐缺被按了下去，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了许多慌张。

    谢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若是他应下的事情，别说缺席了，迟到都说不可能的，相识至今放鸽子的一向都是自己，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的。

    更何况玉石樱唇紧抿，就算她先前有再多的疑惑与不确定，见着这摆满一桌子的情谊，也该相信他对她定然是有情的。

    他们要说的还是婚姻大事

    丫鬟见她不动，便俯身替她布了几道菜，硬是撑出了几分笑道：“姑娘想来如今也饿了，午膳本就不没用多少，如今还等到了现在。来，姑娘先用一些菜吧，这白斩鸡做的鲜嫩，蘸了酱料用别提多美味了。”

    面前碗中的白斩鸡的确做的诱人极了，可此刻玉石哪里能生出什么胃口，她紧盯着丫鬟道：“你们侯爷回府总不能次次换路走，定然有走惯了的那条路，你只管带着我走那条路。若是历史碰见了，便一块回来，若是没见着那就带我去宫门口。”

    鬼魅虽然比常人在许多地方厉害上许多，但却是也做不来上天入地的神通，也没法隐着身入宫。

    但即便如此，她也做不来就呆在这儿候着。心中那股忧心愈发浓郁，去了宫门口再不济她总归是也离得更近了一些，到时候再仔细想法子混进去便是了。

    一边是福祸难测的云蝉山，一边是忽然就了无音讯的谢棠玉石此刻只觉得心中有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藏在袖子下的手紧握到指关节都泛着青白。

    谢棠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他那么厉害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师父也是都是那么厉害的人，肯定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翠儿似是被她眸光逼视得有些受不住，躲闪着道：“姑娘，不是奴婢不愿意，只不过这个时候就算”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那人嗓音十分细，尖锐的声音叫人耳膜都磨得难受，还未见人便听闻其声。

    “有消息了！”

    翠儿刚皱起的眉立刻缓了，眸光一亮，连忙迎了过去，转头对着玉石笑道：“瞧奴婢说的对不对？咱们呀，就不该乱跑，您看这消息可不就是传来了！定是侯爷马上就该回府了，先派个人来传消息呢！”

    玉石自方才那声起就眸光一紧，强耐着才没有站起身来，心中可算是送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去看了那一进屋子就四处找水喝的人一眼，眉头轻蹙，心道怎么来了个这么没规矩的人，一句话过后就没了声响，但见他满脸通红，大汗淋漓的模样，还是忍住不快替他倒了杯水，催促道：“有什么消息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侯爷他几时回来啊？”

    那人显然是急赶着过来的，接过水就猛灌一口，呛地咳嗽了数声，声音难听刺耳，翠儿强压着不耐上前替他顺了顺气，道：“你是多久没喝水了？赶紧缓过气来，把话给说明白了！咱们姑娘还在那儿等着呢，你这奴才怎么当的？”

    玉石心中焦急，自打方才起眸光便一直凝在这人身上没移开过，可他这副模样又实在不好叫人催促。即便催了也多半没什么用处，袖子底下的手握的越发紧了，强压下心底那口浊气，按耐下性子等他说话。

    翠儿留心瞧了他一眼，是个面生的人，她还从未在府上见到过，额角有一处刀疤，瞧着有些骇人，她问道：“你是哪位小兄弟？可是侯爷身边的人？怎得我之前从未见过你”

    她心底迅速琢磨着，自己记性一向是算好的，在府上也呆了不少年了，若是自己不曾见过那定然不是府上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侯爷身边伺候的，也未曾见过这个人。影卫也不会是这个没规矩的模样。至于宫里来的人，不是太监就算护卫，这人虽生了堪比太监的嗓子，瞧这打扮却又委实不像

    但若是什么没身份的人，府卫是不可能放行让他进来，且一路寻到这里的

    即便这般想着，翠儿还是退后了几步，假装不经意地挡在玉石的面前，警惕地看着他。

    那人一抹嘴角的水渍，先是道了声谢，然后躬身答复道：“奴才是二皇子宁城身边的人，姑娘没见过奴才是自然的。方才实在是赶路太急，失了规矩还请莫要见怪。”

    翠儿刚见他虽声音不大好听，生的一副皮囊也差强人意，但好歹如今也摆出个有礼的模样，还能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来处，便放下几分戒心，催促道：“你方才说有消息了，是什么消息？可是侯爷身边的消息？”

    二皇子如今也呆在宫中，若是侯爷有什么消息定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为何还需要麻烦二皇子的人来跑着一趟？他们分明派了这么多人去打探消息。

    翠儿心中虽然疑惑不解，但眼瞧着有消息送上门来，还是急着追问的。

    那人点了点头道：“姑娘莫急，自然是侯爷的消息，咱主子见候府上的人催了多次，所以派我来传个话。”

    说到此处忽然就窒了声，面上端了为难的模样，似乎不知道怎么说，他叹息了一声，方道：“凝玉公主出了意外，红颜薄命，侯爷一时间难以接受，急匆匆地便赶了过去，如今正守在公主身边，伤心欲绝哎侯爷那副模样实在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谁劝也劝不住，今日定然是赶不回来的”

    “至于那些来催促的人，侯爷如今定然是没心思理睬的，一言不发的守在公主身旁，那脸色实在是骇人侯府上的人来了这么多次，咱们二皇子在一旁看着，叫我来传个口信。”

    这人自打进来开始，眸光就飘忽不定，却从来没有落在过坐在椅子上的玉石身上，一席话也都是对翠儿说的。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却仿佛刚注意到屋子里还坐了个人，眸光有意往玉石身上瞟，颇有一些嘲意的滋味。

    自方才他开口的那一瞬起，翠儿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听完之后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心中一股犹疑生起，刚打算开口说什么，便听见碗碎裂的声音，吃了一惊，忙回头看向玉石道：“姑娘您这是？！快别弄了，这些叫奴婢来收拾，可千万别把手割破了！”

    那碗白斩鸡的酱汁如今溅了一地，上好的玉瓷碗也碎成了一片片，瞧着便叫人觉得心疼。

    玉石也未坚持，将手收回了袖子里，直起了身子，面色苍白如纸道：“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姑娘”翠儿忙站起身来道：“您您这是？晚膳就这样不用了吗？这些都是姑娘您爱吃的菜啊！哎姑娘到底是什么事情这般着急？怎么也应该给侯爷留个口信吧？！”

    她心中一急，迅速回头道：“还有你你先别走，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你说这凝玉公主出了意外，究竟是何意外？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呢？还有侯爷伤心欲绝，这又是何”

    玉石退后了几步，淡淡道：“那便叫侯爷节哀顺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