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0.启程回京

    小桥流水人家, 枯藤老树昏鸦, 断肠人

    断肠人在

    喝茶。

    玉石哀伤地看着被子里的茶水，玉瓷杯子做的格外精巧，几片翠绿的茶叶尖儿在水中恣意舒展自个儿的身子, 瞧着格外漂亮，可入嘴却满是苦涩。

    这小镇里谢棠买下了个偌大的院子, 那他们自然不需要继续住在客栈了。客栈一来多有不便, 二来也是给玉石留下了不大好的回忆。所以当谢棠说搬回院子里住时, 玉石是欣然接受的。

    可这差错就出现在了收拾行李的时候。

    一人在外, 带太多东西多有不便，所以玉石一直主张从简从轻。反正姑娘阔气，钱银不离手, 走到哪儿便买到哪儿, 过时的衣裳皆丢弃一旁, 带上两三件换洗备用便足以, 旁的再买便是了。更何况如今榜上了侯爷这棵摇钱树，因而收拾行李时, 玉石更加目中无衣，大手一挥, 只捎了一件裙裳。

    可就是如此，当她最后收拾出一袋子颇有重量的行李时，谢棠挑了挑眉, 表示不解。

    玉石十分友好地打开了行囊与他解释道, 如今这世道女子哪个还没几本话本子傍身了, 可书这种东西分量都不轻，带多了上路也是累赘。故而她带在身边的这几本都是颇得她心的孤本，是花本子中的翘楚，是千里挑一，万里难寻的佳作！

    谢棠谦逊好学地表示想要拜读一下这些孤本佳作，玉石一向是个大方的人，自然就依了他了。可哪知当日里收拾行李时太过手忙脚乱，一时不察竟将一本描绘男女床榻之欢的话本子一不小心混入了这些珍藏中。

    谢棠得此便宜，却笑的让她觉得背脊发凉。而后这厮竟一股脑将这些世间佳作全部推手扔进了火盆子里，做出此等焚书的荒唐事后还叫她日日喝上一壶茶，多读女戒修身养性。

    何为女戒？玉石恨恨灌了一口茶，被烫的跳了起来，终是忍不住骂道：“禽兽，简直就是禽兽！”

    “这是在骂谁呢？火气这般大？”

    身后传来罪魁祸首凉飕飕的声音，玉石顿时脊背一僵，这世间最衰不过背后道人长短却被人给逮住，她镇定地坐了下来，温和地笑着道：“方才观女戒看到愤慨处，忍不住发此感叹。”

    谢棠在她身旁扶衣坐下，似笑非笑道：“那你可真的是世间第一人了，看到什么愤慨处了？说来听听。”

    “世间第一人”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扯道：“女戒上有言，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可不就是荒谬之语？世间之大，所学为瀚海，何故轻了女子？于我而言，无论男女，都应该有所学有所才，方能不辜负来此世间走一遭。而书中以无才来禁锢女子，岂非禽兽之举？若是每个人都如女戒上这般墨守成规，那世间女子就成了一个模样，个个呆在深闺之中不知世事深浅，那平白多无趣。是以我觉得，女戒也并非是一本好书，不适合叫我继续翻看。”

    她压根没翻过这本书，自然都不知晓书中到底有没有这句话，完全就是乱七八糟瞎说一遭，而所有的重点都是在最后一句话上。

    这一番颇具豪情的发言后，玉石眸光亮晶晶地盯着谢棠看。

    他大概是刚处理完公文便来了，白衣墨发，无一处不好看，就连眼角都似是蕴含了无限风情，此禽兽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叫她心甚悦之。

    不知是否是她缱绻的目光取悦了谢棠，他嘴角含了几分笑意道：“不爱看便别看了吧，本也没指望你能看进去几分。”

    玉石立马讨好地笑了笑道：“可也需要点事做打发时间你看对不对？不然人闲着都要发霉了，说不准还会变傻变笨。”

    “我看你一点都没变傻变笨，还机灵的很。”谢棠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凉凉道：“你就收了这份心思吧，那些书东西，不是你应该看的。”

    话中的一顿，显然是他不齿将那描绘颠软倒凤的册子称之为书。

    玉石愤愤道：“那是意外！我不记得我把那本书也给带上了，我明明记得我塞枕头底下了啊，怎么就叫我带出来了，若是我晓得我定然不会让你翻看的！”

    他也是的，这么一堆书，旁的都没多少露骨之处，究竟是个什么手气，叫他正巧抽到了那一本。

    谢棠皮笑肉不笑道：“呵，你倒是还十分有理了，还打算藏着慢慢看不成？”

    “我很是疑惑不解。”玉石皱了皱眉，道：“这到底有什么不能看的？情到深处水到渠成之事，也是情事中的一件。难不成还要避讳着风花雪月之事不可？这难道不是人人都应该学的嘛，我就在话本子里看看也没什么啊。”

    这话虽然十分的在如何这个世道由一个女子说出可谓是惊骇世俗也不为过，但还真被她歪打正着说到了几句，的确是人人都应该学的风月事，甚至世间女子都看过这类画册。

    但却并不是平日里看的，而是大婚前夕家中的娘亲长辈悄悄唤到屋子里，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摸出这类羞人的书，快要出阁的女子也都是含羞带怯地在夜深时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看，哪个像她这般理直气壮的。

    谢棠额角抽了抽，十分头疼地为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道：“除了话本子，你可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有啊。”玉石阴测测一笑道：“胭脂水粉，玉钗金簪。”

    谢棠额角抽的更厉害了，第一次没有品尝，直接一口灌了。

    待到第二日玉石看见搬运进自己屋子的一箱箱金银珠宝时，目瞪口呆的人成了她了。这珠光宝气地简直要闪瞎她的眼，早就知道谢棠财大气粗，样样都用着最好的，却未曾料到财大气粗到了此等地步，她还是小瞧了人了。

    这短短一日的功夫，就多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而且还不是在遍地富贵的京城，是在这偏僻的乡野小镇之中。她觉莫着这整个镇上和周边地区的珠宝怕不是都被搜罗过来了？

    玉石从箱子里拿出一直分量颇足的金簪子后，沉思许久，还是意味深长地对着送珠宝来的小厮道：“你们侯爷不是什么清官吧？”

    小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玉姑娘还真的是一股清流啊

    不过这些珠宝真的是被她扔着玩都能玩上好几天了，再加上晚间谢棠又叫人送来的五花八门的胭脂水粉，玉石禁不住感叹道，当官还有钱果然是可以为所欲为。

    本也就是一句笑言，未想到他还真的折腾出这么多东西来。

    她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得道高人，也不是什么清秀出尘看透俗物的莲花少女。玉石在纸醉金迷之中好生飘忽了几日，整日穿金戴银地享受。待谢棠瞧见她十根手指个个都带上了大玉环，恨不得再多个手指戴宝物时，哭笑不得的给她这荒唐生活止住了。

    院子里伺候的人并不多，但手上动作都十分的利索，应该是谢棠在京城里用惯了的老人，他们见玉石住在院子里心中也存着惊异，但却都没有表露出来，见主子待这位姑娘极好，他们自然也是千万分的怠慢不得，将玉石照顾的十分周到妥帖。

    不过几日，她生生圆润了一圈。

    谢棠既非谢玉，自然不会能够日日陪着她游走各处逍遥快活。他要回京城一趟，也没有过问她的意思，就自发地准备把她给捎上了。

    玉石也曾问过谢棠，为何一个侯爷还能在民间四处的逛，她原本以为谢棠虽有侯爷之名，但却是个清闲的官，可瞧着他在谢院中日日处理着那小山似儿的公文，不禁好奇他究竟是为何不安生呆在京中，要日日叫车马运着公文不远万里的来这个小镇上。

    他并未全部告知，但却多少吐露了些，大概意思就是京中肱骨之臣前段日子无故就死了一二，怎么也追查不出消息，他身为侯爷也过得分外煎熬，这就跟一把莫名的剑悬在头上，你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忽然落下来，所以他来外头避避风头。

    玉石嗤笑一声，只信了五分。

    京城中的大官无故身死这种事情造不得假，应是真的，可他谢侯爷四处漂泊者避风头这种话，叫她回娘胎重新投胎一遍她也不会相信。

    那厢颠倒众生的谢妖精笑吟吟道，姑娘谢院住腻了，不如同我回谢府。

    这厢纸醉金迷的女郎道，你安生去吧，我这儿还未住腻，日子过得甚是快活，不想奔走劳累一波。而且君言京中是非多，妾身心慌的很。

    那厢谢妖精见美色无用，便甚是怀念道，谢府也无他处好，只有位上了年纪不能随行的老师傅，菜色做的天下第一好，什么清蒸乳鸽，油焖大虾皆是世间难寻的美味，如今回去定要叫老师傅好生做个一桌子菜。

    这厢含羞带怯的女郎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您在哪儿，奴家就在哪儿。

    谢妖精笑里藏刀，意味深长道，不知谁是鸡，谁又是狗？

    女郎立刻道，您是鸡狗不如，我呸！是鸡狗不如您！

    玉石本也无所谓身在何处，回京城也正好能看望一下阿娘们。

    谢棠应该就是因为几次分离自己都能折腾出一堆幺蛾子，上次还差点没命的缘故，所以如今回京也要把自己拴在身边看紧了。

    她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散人，但却不愿意被困顿在一处，不然她也不会下山来了。可回京在谢府住上几日却并非困顿，她若是想走了，还是可以四处游走玩乐的。

    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家？但她身后如今还有一个随时虎视眈眈的臭道士没有铲除，上次的火灾对于她而言也是心有余悸的，如此，暂且跟随在谢棠的身边也是件好事。

    更何况听说京城里如今可是呆着一位对谢侯爷心心念念的美娇娘呀，不远万里而来，一心只为君倾，她玉石怎么能放心叫谢棠这个香馍馍一个人送上门去？！

    是以，收拾完行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