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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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人不疼骂人疼, 杀人不过头点地, 可见言辞有时候比杀人还狠呢!

    胡海明被静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嘲讽恶骂,气得简直失去理智了。抽出刀就要砍人!

    可惜这回不仅有手下拦着他, 他也进不去牢里。

    “牢头, 牢头呢,赶紧滚过来给我把门打开, 老子弄死这个臭娘们。”爆了的胡海明扭头喊人。

    “我呸,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等开门老娘先一脚废了你个畜生不如的人渣。”静安嘴巴不饶人。

    牢房的栅栏相当粗壮,锁链也相当结实。再说,胡海明在没脑子也不敢公然打砸官府牢狱。

    气恼的他自知不敌静安的嘴皮子,放弃了对骂,只连声去催人带了老王头过来开锁。

    定要把得了时疫的于家女眷送出水月庵,到外面找个地方单独看守。

    听了这话, 乐安脑子一转反应过来到底是谁要害于家人了!

    “一定是他下的药,目的就是把我们弄出牢里在摆布。二姐, 你力气大牢门一开就先帮我解脱了。”

    拉过姐姐们在一起,头挨头脸贴脸的乐安把手里的黑竹簪子塞进了二姐手里。

    “二姐,你到时候也帮三妹我一下吧!”手冰冰的怡安笑着搂紧了四妹的胳膊。

    知道她们落在那胡畜生手里,必然被祸害的生不如死, 静安也是打算痛快了结了的。握住簪子坚毅的点点头。

    “嗯,好,你们不用怕, 到了下面我们还在一起, 二姐会保护你们的。”

    说完这句遗言, 静安发狠对外面喊道:“龟孙子们,等姑奶奶我下去做了鬼,在找你们报仇。”

    “二姐,你做了鬼一定也是神勇无敌的。”头一回觉得女子泼辣悍勇不错的乐安,伸出拇指夸了夸她。

    被静安一人闹到人仰马翻热闹非常的牢房,终于等来了开锁的老王头。

    不过颤巍巍依然一步一晃的他,身后跟着府衙里的几个捕快还有大夫和小厮。

    都开始思考是刺穿颈动脉,还是心口窝死的更舒服的静安,见了送毒要还敢笑呵呵来的老王头一愣,顺着乐安的手劲站了起来。

    猛起身,不由自主朝牢门连走几步的乐安忽然瞪大了眼睛,常青?他怎么也来牢里了?

    确认那给大夫拎药匣的小厮打扮的人确实是常青,还是面容淡漠仿佛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常青。

    激动的她还算有点急智,停住了脚把头紧低,又回身握住二姐拿着簪子的手。

    “呦,几位大人怎么亲自来了,于家的小哥儿和女人们怎么这么样了?”老王头满脸惊讶走到牢门前。

    “看样子于家是得了时疫,我们要把人带离水月庵单独看管,省的她们自己死了在过了别人。”胡海明看着那几个突然出现的衙役,把自己说成了一片好心。

    “时疫,大人眼睛好毒不用诊脉就能确诊了?”衙役们里刘班头接了话,招呼额头冒冷汗的大夫上前几步。

    又回身恭敬道:“可看守罪官的女眷是卑职们的责任,就算被染上病死了也是个人命数。就不劳烦大人费心冒险了。”

    什么意思,都是官面上的油子,谁看不出今天的事有内情,这家伙阴阳怪气还带了大夫是想跟自己顶着来?

    刘班头亲自接过钥匙打开牢门,抬起下巴示意不想进去的大夫快点。

    不知道是想威吓大夫还是谁,他搁在木栅栏上的手忽然收紧,乌黑的一块木头就那么被他几根手指捏了下来成了碎粉。

    “一指金刚。”

    跟胡海明一起办差锦衣卫中,有见识的一语喝出,其余包括衙役们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刘班头露了一手后,不动不说话就跟木头桩子似的死死站在了牢门处。

    不越过他是谁也别想进,谁也别想出。

    没想到不起眼的大明府还是个卧虎藏龙的地界,小小差役里竟然有这样的高手,不知道背后还有没有过硬的师门兄弟?

    听手下在耳边嘀嘀咕咕一番话,已经布了局的胡海明看着一人当关的刘班头,是怎么也不甘心。

    想了想,自己的上峰还在这边,明天圣旨也要到了,他是不敢闹大。

    搓了搓牙,上前软的硬的上前几番言语。刘班头就像王八吃了秤砣,装傻充愣不肯接茬,何况退让。

    静安看那混蛋吃瘪,心中得意要回身,乐安一把抓住了姐姐的手。

    刚才她们是以为必死豁出去了,眼下却不好闹起来给自己招祸。

    一边拎着要箱子的常青目光从她手上扫过,又飞快垂下眼眉。

    公主星星月亮般被娇宠长大,自小眉目一动,不用说话就有无数会察言观色的人上前殷勤奉承。

    如今竟然也学会忍辱负重看形式做事,到底是长大懂事了。

    可这份成长,也实在太让人心疼心酸了。

    “不是时疫,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大夫偷眼看着外面剑拔弩张的架势,没有敢说几个人是吃了烈性的泻药,只轻描淡写把话带过。

    把药箱里现成的止泻丸子递给她们道:“不是什么急症,把这给病人服下在净饿几天,将来在调养也就好了。”

    “这药小儿能吃吗?”

    看了眼那边躺在母亲怀里,动也不动就拖着等咽气的小婴儿,大夫摇摇头。

    这孩子太小,在牢里这么久身子本就亏损的太过。

    那么猛的泻药上去,小婴儿都拉出了几泡血了,眼下身子骨是彻底废了,就算救回来也养不大。

    何况如今,谁能给他找什么正对症的参阿,精阿养身的好药来延一延小命呢。

    “大夫,大夫,你发发好心,救救哥儿的命。等将来我们出去了千倍万倍报答你。”

    大嫂李氏看出大夫的犹豫,扑过来又是磕头又是抱住大腿哭求。这可是她盼了十年才得的儿子,是于家的根苗啊!

    大夫心软了下,放低声音劝道:“这位太太,我也没有吊命的好药材,就是想救也救不了啊!”

    能出去寻到药的常青面色冷漠,守着药箱不动。

    今晚形式凶险,要是锦衣卫们真把四小姐带出去,他是只能把她一人抢走。

    别人只能自己挣命,何况现在这已经不中用的孩子。

    乐安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此知道自己是不能劝,也劝不动的。咬咬牙转回身去喂继母药丸子。

    她是心疼安哥,如果自己有能力义不容辞,可却不能为难甚至害了别人。

    另一个也能救的刘班头,依然垂目堵在牢门前。

    主子严令,一切以四小姐为重。

    他已经在水月庵外每夜眼珠不错盯着苦熬了一个多月,眼下正危急,怎么可能为了个小婴儿的命擅离职守。

    办老了差事的他,可是知道主子爷脾气的。

    哪怕知道苏诚带着人就在不远,自己走开一时半刻,一个信号他们就会过来,也不可冒险丁点。让四小姐在自己手上出事。

    所以,命由天定,小婴孩就看老天开不开眼吧!

    五更天的最后一遍更鼓响过,知道一切成了定局的胡海明冷笑着离去。

    其余人也退出了牢房,却没离开直接就都歇在了前院。

    没想到能再次逃出升天的三姐妹,再次在挤在一块,望着牢房四四方方高窗,看渐渐发白的天全都了无睡意。

    “给几位小姐道喜了。”老王头忽然顶着笑脸,脚步利索许多的开锁进来。

    “于老爷的案子审清了,只是贬官。您几位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什么?老爹没事,她们也都还是自由的人。

    一夜之间,悲喜两重天。

    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的几人面面相视,最终还是继母一声凄厉的幼安,打破了可怕的沉寂。

    她们熬出来了,小妹幼安却永远留在了这。

    于家的仆妇丫头们也都放了出来,虽然一个个面如土色,但有了好消息精气神却不错,没逃出去的杏月第一个扑上来抱住自家小姐的胳膊。

    从上看到下,从脚尖看到头顶好几遍才放心长出了口气。

    转而又沮丧无比道:“小姐,你给我的那些银票,碎银子都被人搜走了。”

    “没事,财去人安乐,你好好的就好。”乐安此刻只要人平安,哪还顾得上身外之财。

    丫头们扶的扶,抬的抬,把夫人姚氏和大少奶奶李氏半抱半扶了出来。

    小奶娘抱着还有半口气的安哥,哭哭啼啼跟在钱姨娘身后。

    乐安拂了下衣角,步履缓缓走出了这关了她们一个月的阴暗牢房。

    迈出门槛的一刹,红日正跳出云层。

    金光晃得人眼睛睁不开,乐安并所有女眷们抬起头,在温暖的阳光下泪流满面。

    陆景衡知道乐安脱困,特意到佛前跪了半天的经。

    并不知道有人会如此惦念,还替自己高兴的乐安,此时却一点笑意也没有,满心只是悲伤。

    安哥身子太弱,回到家当天夜里就没了。

    在牢里没受大刑,也挨了不少鞭子的父亲和大哥整日奔波在外。

    忙着给病倒的继母,大嫂,二哥请大夫调养照看,忙着找回幼安小妹妹的尸骨,忙着把这两个可怜的小孩子好好下葬。

    还要去应酬答谢同僚朋友,张罗赴任的事,几天下来本就瘦成了皮包骨的身子更单薄了。

    她们三姐妹身体精神到还好,可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帮忙照顾照顾家里。

    但谁想到家里也会艰难重重。

    三姑娘怡安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无奈道:“账面上一分银子也没了,下午管家还要给二哥抓药去。太太和嫂子的安神养身汤也没了。父亲带她们去上任的马车,行李,吃食都没准备呢!最着紧的是已经月初,丫鬟婆子们都等着月例银子呢!”

    对中馈最精通的怡安,摊开账本眉头紧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家里被锦衣卫和衙役们抢走抄走的东西,十分之一都没有还回来。还多是些衣服家具不值当的东西。

    要不是嫡亲的姑母,在他们出狱时送来的五百两银子,估计家里想好好安葬两个孩子都做不到了。

    “父亲从雅安州回来大明府才大半年,只置下了一个小田庄三个铺子。如今就把那些卖了筹钱吧!二哥和太太们的药是说什么不能断了的。”静安拍了板。

    官员一任三年,连着几任的都不多。

    所以于家现住的宅子是赁下来的。在当地置下的田地,本来是准备给会嫁入姑姑家,留在这边的二小姐做嫁妆的。

    “可卖了地和铺子,二姐你的婚事怎么办?听父亲的意思,我们去辽东前要抓紧把你的婚事办了。”

    生了女儿的人家。讲究些的通常会打小就开始给女儿攒嫁妆。于老爹是个厚道又疼孩子的。给几个宝贝女儿都准备了很多好东西。

    可抄了家,什么好东西几乎都没了有,一穷二白了,只剩下这点不好动的田地。

    姑母嫁去的周家,不愧是世代耕读仁厚之家。

    不仅家风清正,当家人也都十分重信有义。

    虽说当初只是口头定下了婚事,可在于家遭了大难不想连累周家,自己不在提起婚约后,周家家主还是主动上门求娶。

    相比下,那个差一天入门,却在他们出狱时急慌慌来退婚的二嫂家,就让人看低多了。

    但都是有亲人的,人家心疼女儿谁都能理解,所以于存孝一句话没多就答应了退婚。还承诺把新娘子送过来的嫁妆尽早归还。

    “老爹也真是的,这时候了还讲究什么风骨仁义,嫁妆是锦衣卫抢走的,他们有本事自己去要啊,我们凭什么还?”

    静安避开关于自己婚事的话,恨恨说起全家背负的另一笔外债。

    怡安摇摇头很不赞同的对二姐道:“嫁妆是一定要还的,我们家不会让别人背后搓脊梁。”

    “你们就知道假清高,那些都是虚的好不好!”静安烦死了,口气有点重。

    “怎么是虚的?人堂正活着很多时候不就仗着一口气吗?何况人无信不立,父亲已经当众承诺我们家怎么可毁诺。”乐安第一次严肃反驳二姐的话。

    她也跟父亲三姐们想的一样,砸锅卖铁也把二嫂家的嫁妆还上。

    二哥是没了右手,将来不能考学了,可残疾了却不是废物。

    别人可以嫌弃他今后不能为官做宰,没有了好前程,不愿意做他妻子。却不可以在背后说他一句贪财无义,品性不周的话,哪怕只是强拉迁连上的。

    姐妹仨难得僵硬了气氛,还不等谁开口缓和,杏月匆匆跑了进来。

    “小姐,姑太太和周老爷,周家的表少爷都来了,老爷和少爷也回来了。让二小姐和三小姐都过去呢?”

    嗯?父亲今天不是去官衙交接,大哥也有正事,怎么会突然一起回来。

    杏月拧紧了眉,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老爷脸色难看的很,不知道姑太太说了些什么,书房里有砸杯子的声音。大爷出来叫人时,眼圈都红了。”

    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父亲和哥哥失态至此。

    姐妹几个赶紧往前院去。尾随在后的静安,眼睛悄悄眨了眨,唇边露出得意的笑。

    到了书房行过礼,于老爷见到跟过来的二女儿顿了下,到底没说什么让她也落了坐。

    大哥于诚用无比复杂的目光,看了眼自己一母同胞,嫡亲的妹妹静安,扶着明显哭过的姑母,神色冷淡的姑父出去了。

    书房里下坐只剩下了姐妹三和于存孝。

    于老爷把一张红帖子拿在手里摩挲了能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无比疲惫的对着三个女儿笑笑。

    “你们姑妈今天是来商量日子的,想在这月底或者下月初让你们周表哥周正清和三姐儿完婚。”

    哦,原来是这事,不是早说好的,乐安放下心长呼了口气,转瞬又瞪大了眼睛猛的站了起来。

    两个姐姐形容跟她一模一样,此时也极为震惊看着父亲。

    新娘子不该是二姐静安吗?怎么换了人成了三姐怡安?

    于存孝看着眼前三张还稚嫩的脸,想着她们这些天受的苦楚,未来的艰难,心中苦涩至极,半晌没有做声。

    有心说两句二女儿太过乱来,让一心为于家的姑母陷入难堪的境地,还损了于家女孩们的名誉,可能会影响今后怡安婚后在周家的处境。

    可转念一想,让这个家落魄,让孩子们落到如今地步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这个不争气,不能给儿女庇佑尊荣,反而还牵连他们的父亲。

    心痛惭愧的于存孝就什么苛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一会才沉声道:“静安,下回你不可在私自行事,有什么不愿意的要和父亲兄长好好商量。”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他看向三女儿眼神一暗,带了愧疚。

    “怡安,委屈你了。但周家是好人家,你姑母表哥会对你好的。父亲我在辽东也能放下心了。”

    牢房里姐妹三个生死相依,一月中说了多少平时不敢出口,掏心窝子的话。

    静安之前不肯嫁到姑母家的事,她们都清楚的很。

    如今父亲这话,是静安在这几天又跟周表哥或者周家人说过什么了。

    所以,婚事从她换成了三姐怡安。

    没想到二姐在家里落难时还如此胡闹,更没有想到周家这么大义,宁可临时换了人,还是愿意和此时的于家结亲。

    这桩婚事眼下恩义的成份,已经远远大于了姻亲之情。

    乐安明白,要不是于家此刻落了难,二姐胡闹一场婚事必然不成了。也不会有换新娘子的事。

    如今,这是周家宽仁厚道,对他们于家大恩大德。

    可三姐就这样作为代替品嫁过去,也太委屈了些。

    哪怕嫁过去就不用在流放一样去辽东苦寒之地受罪。也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的。

    周家恐怕以后也后借口二姐胡闹,对三姐颇有微词吧!不然,今天姑姑不会哭得那么厉害。姑父的脸色也不会那么淡漠。

    不知道临时把新娘子换了人,姑姑在周家要做低伏多少好话才行!

    想想三姐一贯的品性,乐安觉得她不会为这桩婚事心喜,只会伤怀,却还是会为了父亲家人答应下来。

    不知道今后怡安作为个替嫁新娘,还是因姐姐嫌弃丈夫,自己感恩戴德嫁过去的新娘,会有多少为难,多少忍辱的难堪!

    想到此,乐安忽然难过的想替三姐落泪。

    静安也愣了好一会,她没想到费力折腾一番,自己跳出了‘狼窝’却把三妹妹给推进去了。

    当初,她从牢里出来,见来这里照顾他们的周家下人,态度明显比于老爹还是官时怠慢许多。周家的几个媳妇对她这个未来妯娌语气也傲的很。

    静安本来就不想亲上加亲,更讨厌酸文假醋,尤其还有通房丫头,还是两的丫头的周表哥。

    见此,对这桩婚事的抗拒更大了。

    好在,于家现在落了难,她不想给父兄在添心焦,才没有真的离家出走。

    脑子一转,就故意去堵了周正清,当着几个周家仆妇的面,用刻薄的言辞狠狠嘲讽了这个才子表哥一番。

    她当时还得意的觉得,只要是个有尊严的男人,还要脸面的男儿,听了自己的话一定不会在想娶自己。

    可哪成想,人家是不娶她了,反而来求娶她的妹子了!

    这,这可不是自己诚心害人的!

    静安明白过来周家换亲的意思就急了。

    慌慌张张看了两眼不瞧她的妹子,张口道:“父亲,你怎么能让三妹替我去,周正清那个不要脸的,怎么好意思过来求娶怡安,也不看他配不配......“

    看着三姐呆呆坐着不动,茫然中带了惶恐的神色,乐安本就心头发酸,又见二姐此时还不知所谓的胡说八道,一把拉住她的手几步出了书房。

    头一回见到四妹对自己如此厉色的静安,一时间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委屈的不停争辩。

    乐安却真恼了,恼了她自私的为自己胡乱折腾,把至亲的姑姑,姐妹,父亲都陷入了难堪,甚至可能还会煎熬的境地。

    板着脸,扔下人,一句话不理她独自走开,到东厢廊下等着三姐出来。

    却没想到大哥竟然和周家表哥周正清就在东厢里说话呢!

    见了她站在窗前,并肩走了出来。

    看到头两天明明答应自己退婚,转头却敢害三妹的周正清出来,静安怒气冲冲就要上来质问。

    这个二妹,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如今家里遭了大难,不求她能帮上什么忙为父兄分忧,怎么还在添乱?

    周家多仁义的人家,周表弟多好的男儿,她不愿意可以好好跟父亲说,竟然在人家上下帮着他们料理麻烦的家事时,私下里去胡乱闹腾。

    还把周表弟批的一无是处,说自己死活不嫁。还当着仆妇们的面说,闹得周家上下对于家颇有微词。简直认定于家有些忘恩负义了。

    要不是周表弟脾气好性子软,姑姑又是骨肉血亲谁能容的下她。替她遮掩。

    真闹出来事,于家的名声是不是全完了。

    剩下的两个妹子今后还怎么嫁人?

    一辈子要脸面,厚道仁义的父亲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被活活气死!

    她是不是想彻底毁了这个,本就已风雨飘摇的家?

    早就气恨不行的于诚,压着想动手的怒气,强笑着让四妹帮着招呼表弟,自己声色俱厉叫了二妹去后院看继母。

    他自己也随后跟上。

    “三姐。”一直盯着书房门的乐安见怡安出来,飞快迎了上去。

    “四妹。”

    扶住了妹妹的手,怡安对也快步过来的周正清优雅的福身行礼,浅笑轻声。“二表哥。”

    “三妹妹。”周正清语气里有掩饰不住地欢喜。

    对于母亲给自己定下的二表妹静安,他一直不喜欢。

    静安那丫头,不说长得只是中等姿色,还性子欢脱,言语粗俗,女红才艺都拿不出手。

    连个字都写不好,笔锋什么不说还长长把字写的却边少旁。就那水平,也算是书香门第里长大的姑娘。

    可三表妹就不同了。

    不仅知书识礼,娴雅端庄长得也是清丽绝俗,和二表妹比起来就是云泥一样。

    虽说男子不该重色,可这么美好的小妻子谁会不喜欢呢!

    所以,在母亲哀求他别介意静安那些话,委屈点为了舅舅一家答应换亲娶了怡安,他毫不犹豫立时就答应了。

    “父亲在书房等着和二表哥说话,我和妹妹先回内院照顾母亲了。”怡安又是浅笑福身。

    “好,我这就去见舅舅。三表妹你慢点走。”虽然面色还算从容平静,可周正清眼睛里的关怀和灼热却掩饰不住。

    “多谢二表哥叮嘱。”

    看三姐神色平静,语气平和的和周家表哥说话乐安本安下几分心。

    可当姐姐冰冷的手握住她时,乐安才明白三姐的一片苦心。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正理。何况周家确实是好人家,我留在这边站稳了脚也能多帮衬帮衬你们。”怡安这话不仅是宽慰妹妹,也是真心所想。

    父亲马上就要带着兄姐妹们,去几千里外穷山苦水的辽东做县丞。

    说的好听还是官身,可由正五品到八品一撸到底的贬谪,跟轻度的流放也没什么区别。

    听说桃李县在黄龙府还东,长行数日,不见一人,寒苦荒凉的有银子都没地方买东西。

    父亲这回恩师同门都遭了难,朝中无人帮忙想调任怕是难了。

    按两个姐妹和二哥的年纪,十有八九会在那边嫁人生子,落地生根。

    此生还能不能回来温暖繁华的中原,真是两说了。

    姑母年纪大了,要是自己不嫁过去断了周家这门姻亲,几年后周家还会记得时时帮扶照顾下于家人吗?

    虽然下定心嫁过去好好过日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嫁人,牢房里那些可怕的衙役在可怜女人身上拧掐啃咬,刺穿耸动的画面就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些男人诡异兴奋的吼叫,鼻端也飘起淫靡欲呕的气味,怡安忽的白了脸色,捂着嘴低声喃喃无声。

    “我愿意嫁,可男人真的好可怕,好恶心,好恶心。”

    ...

    ......

    内院里,这两天勉强能起身的大嫂李氏把枕下的银票一张张掏出来,数了又数叹息一声叫了丫头去请四小姐。

    “大嫂,你找我?”

    大嫂李氏笑着拉过她,递过东西:“乐安,你三姐就要出嫁,家里的事都要你操心了。这三百两银子你收着,除去家里的开支,想法子给三妹妹添两件能看得过眼的嫁妆吧!”

    这,那些侍卫和衙役比蝗虫还厉害,大嫂又怎么会有银子?

    出狱时,嫂子娘家李家也来了两个哥哥帮前帮后的照应,还在明面上留了两百两银子给于家应急。

    这三百两必然是前几天嫂子娘家送过来,给她自己的私房了。

    女子嫁妆是自己的私产,于家已经牵连大嫂嫁妆被抄了个干净,还怎么能用人家娘家送来的银钱。

    李氏是个厚道的,见乐安神色不等她开口就自己解释道:“我既然嫁给了你大哥,就生是于家的人,死是于家的鬼。跟于家甘苦与共本就是应当应份的。眼下我身子不好,尽不到嫂子的责任拿出银钱给家里应急怎么不该。”

    世间女子多是有情有义的!

    叹息一句,乐安重重点头:“嗯,谢谢嫂子。你放心,我保证将来大哥一定会给你补足嫁妆,还会给嫂子挣来更大的尊荣体面。”

    接过银票,微红了脸的乐安难得说了些空话甜言安慰人。

    “那我就先谢过妹妹吉言了。”李氏笑了笑,沉默一会说起正事。

    “太太现在伤心过度,昏昏沉沉的不能起身理事。你二姐摔伤脑子后,有些着三不着两。你大哥担心她在闹出什么笑话,最近只让她照顾母亲不准出来。你三姐是新嫁娘怎么也要绣些东西,这管家的事就要操劳你了。”

    乐安摇摇头:“就像大嫂先前说的,一家人同甘共苦本是应该,我能为大家做点事高兴来来不及怎么会嫌辛苦。只是我没经验担心什么地方做不好。”

    “好妹妹,你有这份心已经难得。太太房里的人眼下挪不出来,但嫂子身边的王嬷嬷和几个丫头还得用,你不嫌弃让她们给你使吧!”李氏叫出自己的人来。

    怎么会嫌弃。

    当初大哥为科举没有跟父亲上任,带着二哥留在山东老家念书。

    一家子内外事务嫂子打理的清楚明白,自然少不了得力的丫头婆子相助。

    对管家之事真不拿手的乐安,正愁怎么料理家务和三姐的婚事,大嫂就雨中送碳,她是感激高兴还来不及呢!

    太阳光明晃晃照在湖面,金色的涟漪层层随风。

    坐在半山高亭上的赵羿见约了自己的大哥还没到,也懒得看自家王府的风景,干脆盘腿打坐练起功来。

    可昨夜迅鸽未至,不知道乐安是不是立时放出来回家的他,怎么也沉不下心。

    他的功夫路数本来就是至刚至阳一路,在顶着毒日头一动不动的练功,不一会后背的衣裳就都湿透了。

    远远隔着湖拿千里眼盯着他一举一动的杨世子,越看越灰心,终于起身对大皇子端王无力的抱怨。

    “大哥您说说,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四哥却连无关风月的纯粹风景都懒得欣赏一番。不会真起了求仙得道的心吧!

    我还特意找了紫霄宗的嫡传弟子问了,都说门中心法虽然初始要童身纯阳练习才好,但三年一小阶。

    男子成年后精血本就旺盛,又练了这种至阳的内功,于男女房事上不碍不说还会有如神助。”

    一屁股坐下,用扇子猛扇了扇风杨世子又嘀咕:“大哥你说说,书里讲二十岁时时,四哥正是每个时辰都能翻云覆雨几番的年纪,就这么憋着不难受吗?”

    哈哈哈,听了这话,端王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却没有跟他胡扯弟弟的私话,拿过千里眼看对面依然打坐不动的弟弟,起身打头走了过去。

    哪知道,他才走几步就见赵羿忽然跃起,猛虎下山般离开了。

    于小四那个傻丫头,现在一定任劳任怨,还甘之如饴呢吧!

    内书房,听着快马回京的苏诚把大明府于家事大概说完,放下一颗心的赵羿腹诽一句,敲了敲身侧小桌。

    “于四小姐在牢里没受什么委屈吧。”

    终于问道了关键人物,苏诚之前不敢特意多说于四小姐的事,怕一遇到这位小姐就阴晴不定的主子,治自己一个揣测上意的罪过。

    现在得了话自然知无不言。

    “没有,除了抄家时被踢伤了肩膀,于四小姐没有一点事。后来大夫去于家她也说肩膀早就不疼了,药都没开......

    啪,超结实的紫檀番莲花榻几在赵羿一掌之下粉身碎物,看主子狠厉如刀的眼风,苏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赵羿都要气炸了。

    “蠢货,废物。本王临走时怎么嘱咐你的,她说没事就没事了。她一个人在于家本就觉得自己是。”

    话未完赵羿一拳锤在榻上住了口。乐安的身世他不想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md,当初他身边要是有合适机灵又规矩,会做合格婢女的女护卫就好了。也不用现在想看看她肩膀的伤都不能。

    又急又气的他背着手,在房里走了会,怒气压下去几分。

    看了眼五体投地的苏诚吩咐道:“马上给留下的人传信,不管什么法子,几种药都多送些去于家。尤其是虎骨膏还有活筋散。”

    那丫头本就是寄人篱下觉得欠了于家恩情,在这种时候就是疼也能苦忍着。送进去的药多了,她又管着家,应该会聪明点给自己用用吧!

    几乎以为自己要重复那张,在主子手下四分五裂小几命运的苏诚,听了这话如蒙大赦。赶紧磕头飞快应到。

    “是,奴才马上去办。”

    “除了肩膀她可还有什么地方不妥?吓到没有?”赵羿坐回去,继续问道。

    苏诚低着头,一个字不敢隐瞒:“没有。于四小姐看着娇弱,性子却坚毅的很。我们不想跟锦衣卫有正面冲突,将来给于家留下后患......她在牢里吃着馒头咸菜一点不挑剔,还尽心照顾继母嫂子......也幸亏她心好谦让,最后才没被胡海明的药害了......”

    竟然一直吃馒头咸菜,呵呵,这帮奴才可真会办事。

    事已至此,懒得在说这些废物,赵羿冷笑一声。

    “胡海明,一个侯府的公子就敢这么跋扈,胡侯爷真是教子有方啊!”

    不用看脸色,只听主子也这话里的杀气满满,苏诚就知道胡家完了。

    不过也活该,谁让他们养出了这么个色鬼投胎的儿子。养子不教父亲跟着连坐也是应当。

    苏诚见主子脸色好了点,赶紧道:“奴才留了李长风,李长胜两兄弟在大明府,已经把您要给于四小姐的中秋节礼交给他们了,也嘱咐了他们挂了镖师牌子,到时候护送于家上任。刘松依然留在府衙当差。”

    嗯,还算妥当。

    看主子没有再问的意思,苏诚要告退,可想了下,还是谨慎回禀。

    “刘松带大夫去牢里出来时,奴才看着那个拎药箱的小厮,很象当初三梅庄的常青。当时因要守在水月庵外不能离开,就没有跟上确认。之后,在去打探时,医馆的人说他已经不干回乡了。

    对于常青的出现赵羿一点不吃惊,想来这家伙所谓的回乡,是准备悄悄跟着乐安到辽东吧。这也是他的忠心本份。

    他向来是个细心的,想来乐安的肩膀不会有大碍了。

    看主子对这个一直跟着于四小姐的青年毫不在意,原本冷竣如霜的脸还慢慢变得温和,苏诚有点懵。

    主子爷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没有一点担心吃醋。还是对自己的魅力自信十足呢。可要是真自信,怎么每次都被于家四小姐抓的浑身猫挠的一样!

    赵羿一个人留在房间,满脑子都是那个小没良心今后的生活。

    乐安一切安好,于老头虽然被父皇一贬到底,但在辽东有自己在要立功升迁,还不是轻而易举。

    何况他也是个有真本事的,对民生治理这块一向用心。

    如今就等自己先回辽东,想个周全的法子把于家女眷都留在还算繁华的黄龙府,让于老头自己去偏僻的桃李县上任就万事顺意了。

    辽东冷的很,乐安又一向喜欢花木,黄龙府哪块地方给于家安家才好呢?

    “高怀德,去把辽东舆图还有县治拿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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