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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3.当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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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事绿鬓能供多少恨, 未肯无情比断弦。

    玉白悄悄地进门来, 见柳昭仪依窗而作, 不知在想何事。手下护甲胡乱拨|弄,倒勾花了软帕上的绣花。玉白见状不敢叨扰, 仍旧静悄悄地退出去。

    不防柳昭仪这时候回了神, 正见她小心翼翼模样, 便问:“什么事?”

    玉白上前两步,小声说:“主子, 元老太太递牌子进来求见。”

    柳昭仪闻言便蹙眉:“元老太太?”

    “是。”玉白心内惴惴, 揣度着说:“主子不想见, 回了就是。”

    玉白打小服侍她, 又一路护着她自江南到京城, 柳昭仪咽了多少苦,再没比她更清楚的。元家一门子狠心人, 照说老太太上了年纪,总该爱惜孙辈。偏元老太太是个异数,爱小儿子爱得没边际。仗着盛王府远在京城, 老盛王又去得早, 姝晗宗姬与元大老爷去后, 竟视若无睹,任凭元家二房里将柳昭仪磋磨得不成。

    好活歹活熬了七八年,柳昭仪叫她婶子支使着风雪天里为老太太折梅。柳昭仪因此重病一场, 元老太太不过请了个糊涂郎中走过场, 吃药的钱也不给。幸而二姑娘心善, 暗地里接济,若非如此,柳昭仪一早没命了。趁着元家举家去庙里礼佛,奶妈子才护着柳昭仪逃出来。一路逃难似的跑,临入京了,奶妈子却一病死了。

    若说情分,除了二姑娘,柳昭仪待元家已半分脸面都不想给。元二老爷身上的差事去岁叫皇上抹了,虽举家性命俱在,却远不如往日。何况他们盘踞金陵近三代,差事没了,便要回京。多少年过去,这京城早非他们熟知的京城。也就是这时候,才令他们想起来,宫里还有一位娘娘,是他们府里出去的。

    柳昭仪敛眉不语,忽闻侧殿传出哭声。她听四皇子哭得厉害,便吩咐乳|母田氏抱来。四皇子哭得小|脸通红,手中还紧紧攥着皇上的玉佩。柳昭仪搂着他颠了颠,说来也奇,乳|母怎么都不能哄住,到了柳昭仪怀中,不过须臾之间,哭声便立刻止住了。

    柳昭仪便骂:“伺候不好四皇子,要你们这些田氏又有何用?哭得如此厉害,必是你们服侍得不妥帖。”

    那抱着四皇子来的田氏噗通跪倒在地,也不敢开口求饶,一径儿伸手打嘴巴子。

    玉白见柳昭仪面露不耐,便斥道:“主子跟前,嬷嬷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田氏只得膝行着出了门,隔着帘子一面跪着一边自扇嘴巴。

    “主子何必同他们置气。”玉白如何不知田氏冤枉,皇上疼爱四皇子,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怠慢。四皇子年纪小,又生得略早了些。乳|母纵使再用心照料,终归不如亲娘。“咱们小主子亲近主子,这是好事。乳|母再如何捧着,终究是奴才,哪及主子?”

    柳昭仪被她劝着面色和顺了,便搂着四皇子想元家的事。

    “终究是我母家,元家又是那样的人家,我若不见,只怕有损贤名。”

    “主子瞧,咱们四皇子的眼睛,又黑又亮,正朝着主子笑呢。”玉白道:“老太太求见,必有所求。主子允见,那这恩典,是允还是不允?”

    她便又思量一刻,方道:“我记着池梅今岁也该十七了?”

    玉白道:“二姑娘小主子八岁,今岁正是十七。”

    “老太太年纪大了,入宫礼数太多,不必叫她进来。就叫二|奶奶领着二姑娘进来一回,也就是了。”柳昭仪暗自叹息,原先想着到了高处就能随心所欲了,真到了这位置才晓得,多少事不能做。如今重孝道,纵使元家对她多有伤损,她亦不能为旧恨大动干戈。若真动了,便是瑕疵必报,德行有亏。

    皇后病重,她却在这时候养下四皇子。她原先做得再好,宫|内宫外也人心浮动了。多少人背后嚼舌根,说她争宠好嫉妒,这才气着了皇后,气得皇后卧床不起,病入膏肓。却不知她非忘恩负义之人,正因年少时元家待她刻薄,她才额外肯记得待她好的人。

    盛王太妃待她好,她便时时刻刻都记着这位舅母,逢年过节必有赏赐问询。然寄人篱下滋味难熬,她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姊妹,父族亲眷俱在金陵,纵然仰仗舅母,舅母也不能越过元老太太替她定下终身。女子的年华像花,养了多少年,只为一季花开。她既颜色出众,又怎甘平白蹉跎?

    费尽心思入宫,皇上予她一夕恩宠,便将她抛诸脑后。不受看重的小妃嫔,在这深宫之中,便如草芥一般,死了便死了,活也是没滋味地活着。

    皇后母仪天下,妃嫔有难处,总是施以援手。那时她走投无路,又遭同住一宫的琳贵人排挤。是皇后伸手将她护住,才令她苟延残喘,一步步自采女成了贵嫔。

    那份好她记着,故而皇后自请入冷宫,她绝不会落井下石。不图别的,只为在这利欲熏心时仅存的一份良心。

    说来可笑,她这样的人,竟还能自诩残存两分良心。

    柳昭仪缓缓将视线落在四皇子身上,这么会工夫,他已睡熟了。柳昭仪便嗔道:“小没良心!醒了就来闹,这么一会子,又睡过去了。”

    “小主子还小呢。”玉白笑着伸手将四皇子接过去,想送回去给乳|母。

    “慢着。”

    柳昭仪将她唤住,示意她蹲身。

    “这玉佩”柳昭仪拿起四皇子手中玉佩,四皇子的小手空落落的一时不惯,便将抱衾一角握住了。“这本不是四皇子该有的东西,收起来罢,别叫他拿着出去。”

    皇上用的东西桩桩件件都是御制,他能赐给四皇子,这是慈父之心。然她若让四皇子拿着招摇过市,这就成了狼子野心。

    皇上金玉之体,驾临冷宫,这是头一遭。若非亲眼所见,他竟不知,这后宫之内还有如此破败之处。皇后自请入冷宫,只将几个贴身服侍的女官带来,其余一概留下。若有想走的,便叫他们另寻出路。若想留下的,自然仍可待在坤仪宫。故而这冷宫之中,展眼望去竟无人气,像座死宫。服侍宜安帝姬的人倒都跟来了,只是如今深秋已入,冷宫又极残破,故他们不敢擅自开门,门窗紧闭,以免受冻。

    皇上只立在庭中不言语,他没动作,底下的人更不敢出声。

    忽闻那厢一声轻响,殿门略开,却是宋笙妤捧着汤盅出来。庭中身影众多,宋笙妤一眼便望见皇上。见他比之往日瘦了许多,心中不由一痛。她站住了不动,盈盈屈膝下去,轻声道:“给皇上请安。”

    皇上心下叹息,见她手捧汤盅,便斥道:“那些宫人都在何处,竟叫你做这事?”

    冯涵揣度圣意,知皇上疼惜宋笙妤,偏前些时候又被她气着,闹得太僵。有心要造个台阶来下,故有此问。当下冯涵便弓着身子上前,去接宋笙妤手中漆盘。

    “这哪是帝姬该做的事,奴才来”

    不防宋笙妤躲开,冷言冷语地:“不敢劳烦大总管。”

    “帝姬折煞奴才了,奴才就是侍奉帝姬的人”

    宋笙妤却不理他,一径看向皇上,一双眼睛仍如从前灵动明亮,只是里头装的再不是孺慕之情了。从前叫她敬仰、爱重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变了模样。她眼中有恍惚,似在问人,这究竟是不是她的父亲。

    皇上被她瞧得既难堪又心疼:“心宝”

    “皇上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宋笙妤将他未尽话语打断,惊得冯涵出了一身冷汗。往日如此也罢了,今时不同往日,宜安帝姬竟也敢这样与皇上争执。这人被捧得高了,果然再难附小做低。何况帝姬这从未低过的人。

    所幸皇上并未动怒,甚至上前,与她轻声细语:“朕来看看你母后。这些时日,不知她可好些了。”

    “皇上这话问得古怪。好与不好,皇上心知肚明,何必垂询?”她心中有恨,但又不能恨得深刻。面前这人虽以雷霆之怒令皇后卧床不起,往年却也曾真心爱护过她。当日父女之情不会有假,今日君王之怒却也是真的。

    这两种情绪将她整个人都牵绊住了,痛苦地颠来倒去。

    她紧紧握住了手中漆盘,仰头将眼中热泪收回去,略哽咽道:“衣冠不整不可面圣,还请皇上在此稍候,我去瞧瞧母后可醒着。”

    宋笙妤往前走了两步,乃至正殿门口时,方侧身,命苔枝开门。苔枝开了门,便往外来,将门合上,自跪倒在地。她服侍皇后半生,亲眼见着皇后被磋磨至此。纵然面前人是皇上,她也不由心生怨怼。

    宋笙妤捧着汤盅往内殿去,皇后此刻竟醒着,且未躺着,斜倚着坐在火炉边。

    “母后怎么起来了?”她只当皇后好转了,心里欢喜,面上便带出笑来。倒了一碗汤,双手捧着奉到皇后跟前,笑道:“这是人参养荣汤,我服侍母后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