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9.月下潜其踪

    梁将军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所谓花魁，不过如此。

    没兴趣听两个女人鸡吵鹅鬬，从房顶一跃而下，蹑足潜踪回到了将军府中。刚换了衣服，却听见窗外响起细软的脚步声。

    梁将军挑眉，想不到还有人跟他一样，想要窥视一二？放下手中茶盏，梁将军向着窗口走了过去，手腕一翻，一秉匕首落入手中。

    走到窗前，一手推窗，一手正要出手。却见窗外人又惊又喜，声音如泣如诉，叫了一声：“将军”

    “醉秋？你这个时候不在房中休息，跑来作甚？”

    醉秋低着头，清冷的月光在地上描绘出她纤细窈窕的动人躯体。虽是深秋了，却只穿了一件将军府下人的青衣，夜风一吹，越发显得飘然出尘，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

    听见梁将军询问，醉秋轻轻抬起头来，借着月色，正好看见她双眸含泪，倒映星光，白皙的面庞如同暖玉一般，带着动人的光泽。

    “奴婢长夜无眠，辗转反侧，原是出来走走，没想到惊动了将军。”一席话说得楚楚可怜，引人怜惜。

    梁将军却是差点被逗得笑出声来，梁夫人给醉秋安排的住所，在府中后院最角落的地方，而梁将军的寝室却是最靠近前院的地方。

    走走能走到这里来？分明是有意了。看来所谓丽水河上的迷人手段，也不过如此了。只要心性坚毅，绝不可能为之所动。什么云娘、媚生、醉秋，据说都是一时之选。

    梁将军哂笑，如此女子，论才学不足教养儿孙，论能耐不足主持中馈，日日所习，不过是如果讨好男子而已。

    醉秋见梁将军不说话，只一双眼眸充满了戏谑之意，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不由得轻轻咬住了下唇。

    原来心中忐忑不安，却突然听见梁将军说道：“风寒露重，进屋里说话吧。”

    醉秋又惊又喜，连忙答应了一声，转到门口，梁将军已经给她开了门，连忙闪身而出。

    廊上值夜的丫头被惊醒了，正看见醉秋往屋里去。不由得对着她的背影轻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打量着夫人不在了，她就能出头了？”

    醉秋却是满心欢喜，故意把几步路走得摇曳生姿，进了房中，衣袖一扬，已袖掩面，哭道：“奴婢如今的模样，不敢污了将军的眼。”

    原以为梁将军既然放她进屋来，必然是心中还有几分情意的。见自己如此，定然会过来安抚一二。

    谁知道哭了一阵子，竟是听不见梁将军出声，这样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她也不是大半夜来表演流眼泪的。无奈，只能又讪讪的把衣袖放了下来，心中不免存了三分怯意。

    梁将军坐在椅上，手中把玩着匕首，耐心的等着醉秋哭完了，才问道：“你这样在我窗外走来走去，有几日了？”

    醉秋被问的脸色有些发白，颤声答道：“只是今日月色如洗，清华醉人，因此才一时忘情，还请将军恕罪。”

    也就是说，自己没有无意间被她听去些什么。

    梁将军一笑，淡淡说了句，“以后不可。”就挥手放醉秋出去。

    醉秋惊疑不定，再也猜不到梁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偷眼看了看，突然梁将军双眸直如两秉利箭，向着自己直射过来，吓得连退三步，捂着胸口退了出去。

    廊上的丫头见醉秋这么快就出来了，自然知道她所想的没成，嘲笑道：“醉秋姑娘好高明的手段，这么快就让咱们家将军尽兴了？不愧是丽水河上有名的姐儿！”

    醉秋又羞愧又难过，脸上飞起两团红晕，低声回道：“你胡说什么！谁也将军怎么着来着！”

    那丫头故作惊讶，“没有？哦，是了，如今将军要买媚生进门，人还没来，就吩咐下去了，让叫姨娘呢。”说完，捂着嘴咯咯笑道：“想来，以后更加没功夫应酬你了。”

    醉秋脸上的血色刷一下褪了个干净，失声说道：“你说什么？要买媚生？”

    那丫头得意的把头一点，说道：“你们姊妹以后有伴了，恭喜恭喜。”

    醉秋只觉得如遭雷击，也顾不得搭理那丫头了，蹒跚着脚步向着自己房中走去。

    是媚生，为什么会是媚生

    若是云娘，也还罢了，毕竟云娘还个清清白白的清倌人。可是媚生还不是如同自己一般，是破了身子的。

    是她？为什么会是她！

    醉秋推开下房的门，大通铺上，最外面的位置是她的。因为梁夫人不喜她，院中的丫头自然都是拜高踩低的，所以人人欺负起她来。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醉秋的眼神越来越冷，仰头看着院外的月光，清醒的一整夜。

    次日，勉强起身随着众人劳作，眼光却是是不是向着外院的方向瞥去，时近中午时分，才见一个小厮对着她一招手。

    醉秋连忙扔了手中的扫帚跑了过去，笑道：“小哥哥，你可是打听出来了？”

    那小厮嘻嘻笑着，只管不说。

    没奈何，醉秋只能撒娇做痴，又是媚眼又是娇嗔的卖弄了一回儿风情，才终于换来了想要的消息。

    醉秋来了将军府了，却是来跟将军说不愿被卖入府的话。

    她不愿意？怎么可能

    醉秋咬住下唇，低声说道：“小哥哥，烦恼你带我去一趟前院，那媚生是我旧日的姊妹，我有几句话说。”

    那小厮难免又难为了醉秋一会儿，直到醉秋翘着兰花指把手往他额头上一戳，才笑着应了下来。

    醉秋低着头，跟着小厮到前院，小厮犹自小声叮嘱着，“带你出来，我担了老大干系，你可千万不要让人看出来了。一会儿见了，也不要高声说话，不要话多，只说一两句就是了。”

    醉秋娇声媚气的答应了一声，说道：“知道了。”

    声音似是新出谷的黄莺儿，小厮由不得又是一阵全身发麻。

    带着醉秋到了前院角门，低声吩咐，“你等在这里，那媚生姑娘的车就在外头，一会儿准从这里走。”

    醉秋连忙把身子隐在树后，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媚生穿着一身绯色衣裳，身后带着两个丫头，向着这边走来。

    醉秋连忙从树后出来，媚生却是一面皱眉想着什么一面走路，再没留心身前斜侧方的青衣丫头竟是醉秋。

    眼看着就要擦肩而过了，醉秋大急，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媚生。

    媚生冷不防被人一把抓住衣袖，一惊，停住了脚步，把眼看向醉秋，认了认，才惊呼道：“醉秋？”

    熟悉的声音入耳，醉秋几乎滴下泪来。可也知道此时不是哭得时候，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听闻将军有意买你入府。”

    媚生点了点头，看着醉秋的目光中满是怜悯之意，正打算把邵云的分析告诉她，却见醉秋目光突然一狠，手一下子握住了媚生的胳膊，声音尖利的说道：“你也要来跟我抢？”

    媚生不可置信的看着醉秋，说道：“你别傻了，你看看自己如今这幅模样，难道将军对你有情不成？”

    醉秋越发相信媚生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手段，什么拒绝入府云云，不过是在自高身价，一则替老鸨子多要几个钱出来，二则也显得自己难得。毕竟太容易到手的东西，人多不珍惜。

    醉秋握着媚生的手臂用力，指甲几乎刺入媚生手臂的肉中，咬牙道：“大家都是丽水河上出来的，你打得什么主意，打量我不知道？如今将军不过是因为映露那贱人一头碰死在喜宴上，觉得不吉利，因此有些恼我，我总也能哄得他回转来。”

    说完，凑近了媚生几分，声音更低，附耳说道：“实不相瞒，昨夜我已经进过他屋子了。过不了几日，总能成事！我到口的食，你若是来抢，可别怨我到时候不客气。”

    媚生只觉得手臂上一股大力传来，看着眼前的醉秋，浑然如同不认识一般，说道：“醉秋，你疯了！将军对你根本无情，你不要执迷不悟。”

    醉秋双眼冒火，死死盯着媚生，“我告诉你，我如今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不曾弄死映露那贱人，如今被她害得不浅。若是再有一次，我可不管是你还是云娘，我定然会取你们性命！”

    媚生忍无可忍，一把甩脱了醉秋的手，向着门外走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出门上了车，犹自怒火不息，一路到了红豆馆。正要上楼去跟邵云说话，却被双燕笑盈盈拦了下来，说道：“姑娘，先请到园子里坐坐吧，我们姑娘有客呢。”

    “这个时候就有客了？”媚生微惊，还是依言去了园子中小坐。双燕端了茶递给媚生，这才笑着回答说道：“可不是？那客也是个不知道规矩的，上次周公子在我们这里摆酒，邀过他一次，想来是那时候对我家姑娘留了心的？不过当时我家姑娘与周公子交好，他自然不好同我家姑娘亲近的。如今大约是周公子不来了，他才来的。”

    媚生点头，轻啜了一口茶水，问道：“那位客人叫个什么名字？”

    双燕脆生生答道：“叫个尚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