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永不相见

    “师公……”萧云楚不能移动脚步，他已经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了。

    “你要叫人把我抓起来，然后逼问解药吗？”嫪顾冷冷的，说话极为缓慢。

    萧云楚叹息，看着天际的浮云眯眸，他转过脸看着嫪顾，“师公，菲儿的死，不能全怪清瑟，责任在我，你给清瑟解药吧。”

    “在你还叫我一声师公的份上，我可以给你解药……”

    萧云楚静静的等着嫪顾的下言，只见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缓慢的道，“这里面，是曼珠沙华的种子，研磨成粉，用火麒麟调和，分三次给她服用，她的毒自会全解。”

    萧云楚没有去接药瓶，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火麒麟他在几年前已经服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第二个火麒麟。

    嫪顾冷然一笑，“没有火麒麟是吗？我告诉你，可以用你的血代替，你的血调和曼珠沙华的种子，她一样可以解毒，”他口气一顿，一字一句道，“但是，曼珠沙华，花开叶落，永不相见，她服用了你的血调和的解药后，你们永不能相见，否则，她会经脉逆转，暴毙而亡。”

    萧云楚接过瓷瓶冷然一笑，抿唇，“你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我和清瑟，花开叶落，永不相见，是吗？”

    嫪顾沉默，静静的看着萧云楚，的确，为了那个毒，他费了很多心思，独孤菲的遗愿，他不能不替她完成。

    手中的瓷瓶，仿佛有千万斤重，萧云楚拿的非常吃力，他缓步朝房内走去。

    清瑟已经停止了流血，她看见萧云楚走进，艰难的撑起身子，见他身后没有御医，松了一口气，虚弱的一笑，“楚，我没关系，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很幸福……”

    萧云楚从她身后抱住她，双手穿过她的腋下，揽住她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清瑟，如果我们以后再也不能相见，我该怎么办？”

    清瑟仰头，微笑着抚摸他棱角分明的俊脸，眼光迷离，“楚，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只要你记住你的责任，还东祈一个太平盛世，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你。”

    萧云楚低头亲吻她眼角的泪水，“清瑟，如果是你，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你怎么办？”

    “楚……”清瑟眼眶微红，睫毛湿润，“知道吗？活着的人比死了的更加痛苦，活着需要勇气，如果你就这么抛下外强中干的东祈，我在黄泉也不会原谅你……”

    萧云楚凤眸紧闭，脸颊贴在她削瘦的小脸上，眼角流出的清澈液体和她的眼泪混成一片，他低喃，”清瑟，只要你还在这个世上，只要我知道你活的很好，我也会好好的活下去，我们，共创一个太平盛世，好不好？”

    清瑟眼泪汹涌而出，她沾着血迹的右手贴着他的脸颊，星眸微阖，声音嘶哑，“楚，我爱你，好爱，好爱……”

    萧云楚微笑，薄唇不断下移，凤眸睁开，对上她泪眼迷离的星眸，在她耳边呢喃，“我也爱你，胜过一切……”

    两人紧紧相拥，唇角相碰，萧云楚左手拇指拨掉瓶塞，指尖微微划过食指指缝，殷红的血缓缓流出，滴在洁白的瓷瓶，淡淡的花香混合着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最后一吻，清瑟的生命几乎被抽光，她艰难的眨着眼睛，萧云楚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好留恋，她不想闭上眼睛，她留恋这个世上所有爱她的人，她留恋，她的萧云楚……

    褐色的粉末混合着鲜血，萧云楚将浓稠的解药倒入清瑟口中，盘膝而坐，用内力帮她顺着喉管中的药汁，落日时分，清瑟呼吸逐渐恢复正常，他最后一次在她额间印下一吻，挺直了脊背，傲然的走出书房。

    东祈轩历元年，秋，名震东祈的女将军清瑟因藐视皇权被罢职，朝廷收回其帅印，赐其原楚王府闭关思过，并且明令禁止，终身不得进宫面圣。

    清瑟再次醒来，是在楚王府，胸口的锐痛提醒她，她还活着，力翔和素心站在她身边，两人依旧闹别扭相互不说话，只是一纸圣旨要他们一起来楚王府暂住一个月，两人只得遵旨。

    听了力翔说完事情的经过以后，清瑟苦涩一笑，善恶到头终有报，她预料到了她孤独的结局，却没料到是以这种方式。况且她胸口的子弹已经开始移位，她的日子本就不多了，不过能够给萧云楚一个她还活着的假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转眼过了两个月，楚王府又恢复了生机，下人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冬季要用的东西，清瑟整日的闭门不出，她一笔一划的写信，信都是给萧云楚的，她已经写了两个月之久，厚厚的一叠，大概有六百多封。

    力翔和素心还是相互不说话，素心安静了许多，两人之间谁也不肯先低头，似乎有层隔阂在两人之间无法捅破。

    清瑟劝过素心，她和萧云楚爱的这么累，最后依旧无法在一起，两人可以在一起，却不懂得珍惜，她替两人觉得可惜。

    冬至，天开始下雪，开始是细细的雪尘，最后演化成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素心带着儿子出了王府，力翔刚从皇宫回来，对着清瑟汇报着萧云楚的一切，包括他的坏脾气，他简单却最有效的治国方略……

    萧云楚，他还好吗？这一刻，他是不是也在皇宫看雪想念她呢？他是不是还是那么瘦，或者比以前更瘦，他的坏脾气，他永远都改不了的坏脾气，萧云楚，我好想你……

    清瑟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朵雪花，缓慢的起身，看着雪花在指尖融化殆尽。

    “王妃，有句话，属下不知当不当讲。”力翔垂首，有些犹豫。

    “你说吧……”清瑟拥紧了狐裘披风，削瘦的脸颊埋在裘领中，苍白的和狐裘融为一体。

    “皇上他虚设后宫，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需要子嗣来继承大体，王妃，你能写信劝劝皇上吗？”力翔抬眸，正视着清瑟。

    清瑟点头，“恐怕我写信，他不会听，我还是进宫一趟，见见他，当面说清楚。”

    力翔大惊，“王妃——”

    “放心，我只是跟他说说话，我想，他可能也很想我，我们只是隔着屏风，用蜡烛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屏风上，那样，就不会有事……”清瑟缓缓的，眼神有些涣散。

    力翔点头，“这事，我来安排。”

    见面安排在当天夜里，清瑟的马车从皇宫后门缓缓而入，御书房早已升起了火红的暖炉，昏暗的烛光跳跃在屏风上，映出昏黄无限。

    进入最后一道宫门的时候，素心拿着清瑟的牌子闯进皇宫，侍卫不敢阻拦，只见她哭泣着向清瑟和力翔跑来，双眼肿的如核桃，她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儿子，儿子，不见了……”

    清瑟蹙眉，力翔大惊，跑到素心的跟前，“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跟儿子在大街上买糖人，可是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我找了一个下午，全部都没有……”素心泣不成声，悔痛的样子仿佛想一头撞死。

    力翔扶住素心的肩膀，“你别急，慢慢的说，在什么地方不见的，不见的时候，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素心哭泣的更厉害，肩膀不住抖动，“在流坡街，我买糖人给他，可是买了糖人后，转身他就不见了。”

    “别哭，我们想办法找他回来！”力翔坚定的看着素心，黝黑的脸颊满是坚毅之色。

    “可是……我找了一个下午……没有人看见他……我好怕，可莹已经没了……”素心哭的更大声，整个皇宫都是她的哭声。

    力翔为难的看着清瑟，这个时候，他要陪着她去面圣，清瑟了解的点头，“你和素心快去找人吧，记得多带些人手，王府里的下人，全部出去找……”

    力翔感激的点头，携着素心，着急的离开皇宫。

    清瑟紧颦黛眉，在太监的指引下，朝御书房缓缓走去。

    萧云楚早已经立在屏风旁边，削瘦的身影，在烛火的跳跃下倒映在屏风之上，他消瘦的俊脸，在屏风上模糊可辨，清瑟伸出手，描绘着屏风上俊美男子的脸颊。

    “楚，你还好吗？”清瑟幽幽开口。

    萧云楚伸出手，和屏风上纤细的手指倒映在一起，两人如牵手般和谐，他的声音低沉暗哑，表情痛苦，没有她的日子，他怎么会好？嘶哑着声音，掩去声线中难以自禁的痛苦，”清瑟，我很好，你呢，你好吗？”

    清瑟点头，唇角勾出一抹苦笑，苍白的脸颊在薄纱宫灯下晕染上绯红，她声音颤抖，“楚，我很幸福，能和你在一个城市，共同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我很幸福……”

    萧云楚哽咽无语，只是修长的手指一遍一遍抚摸着屏风上女子纤细手指的阴影，尽管他感觉不到她手指的柔腻，澎湃的幸福感让他倏然冲昏了头脑，他几乎想要冲破那层屏风，紧紧的抓住她真实的柔夷，压抑住自己汹涌的情绪，他努力微笑，”清瑟，只要我知道，你很幸福，我也很幸福……”

    清瑟眼眶已经湿润，她柔唇颤抖，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楚，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

    萧云楚凤眸闪烁着泪花，手指颤抖着移向她削瘦的脸颊，“你要去哪里？”

    “我想离开京都，但是我会写信给你，每走一个地方，我都会给你信，让你知道我过的很好，我很幸福，你也要幸福……”清瑟哽咽，垂首，硬是逼回眼眶的泪水。

    “清瑟，你要出去游历吗？那你多带几个人跟随你，带着我的金牌，全国各地的钱庄，银子你随便取，你不要去北瑶，那边还有独孤家的余孽，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你可以去湘南看看，也可以去南轩国，南轩澈已经和我交好，他会保护你，最重要的，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不想看见你太瘦，我会心疼……”萧云楚缓缓的说道，胸口的苦涩，让他声音颤抖。

    清瑟清眸盈满泪花，她俯头，在屏风上那俊美男子脸庞的轮廓阴影上亲吻一下，泪水打湿了屏风，晕染一片，“我会记得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管我在什么地方，我都看着你，记得你欠东祈的太平盛世。”

    萧云楚眼角溢出泪水，手指描绘着她娇美的脸部轮廓，“我会记得的，寒，你也不要忘了，每天给我的信，还像现在这样，一天一封……”

    清瑟点头，眼泪粉落，“嗯，一天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