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狠心

    屋后的荒坡上，零零散散地生长着几棵三月莓。天空灰蓝灰蓝的，星空显得特别的高，一钩斜月未能增加光亮，反倒使景物分外朦胧了起来。时间静静流过，转眼夜已深沉，灯芯处爆出的火花那巨大的炸响声打破了夜的沉静。茅屋低矮、破旧，它就孤零零的坐落在村子后面的小河边上，四周都是树和藤蔓，显得孤寂而冷清。

    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锅碗瓢盆和桌椅板凳之外，别无它物。昏暗的烛光映照在唐菊hua那暗沉的肌肤上，显得死气沉沉，肚子高高鼓起的她正坐在g头吃力地缝制着布鞋。

    干燥的灰发蓬乱地堆在头上，眼窝深陷，zui严重地瘪陷下去，阔背也驼了，眼里射出黯淡的光芒。双颊深深地陷了进去，口唇连一点血色也没有，因为成天担惊受怕，孔大福的眼神甚至显得比他的身体还要苍老。

    这哥们很不幸地上了朱冲的黑名单，为了避免陪葬，他躲了起来。

    “菊hua，有吃的跟喝的吗？赶紧拿些来，我快要饿死啦！”孔大福急不可待。

    接过茶碗，孔大福一仰脖，灌了下去。很难想像这样一个瘦弱不堪的人，竟然会发出如此大、如此惊天动地的咀嚼声。看着狼吞虎咽地吃着干冷锅巴的丈夫，唐菊hua鼻子酸酸的，心像被撕碎了一般剧痛起来。

    丈夫比两个多月前更加消瘦了，脸色苍白，下巴尖尖，心底深处的悲伤升腾上来，唐菊hua不忍心望这张脸，只得扭过头去。闪烁的灯光下，唐菊huaiog脯在剧烈起伏，大滴的眼泪从眼里蹿了出来，zui唇微微翕动着。

    “大福，这些天你都上哪里去了？怎么一直不见你回来？”唐菊hua忧心忡忡地问。

    探亲回来的孔大福含含糊糊地道：“我我到山洞里躲了几天，刚刚看见村里没有来人，所以回来看看你，怎么样？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还好吧？”

    严冬的寒风在窗外呼呼地嚎叫，孔大福声音嘶哑难听，如裂布帛。

    “唉！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唐菊hua眼中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哀愁和痛意。

    室外凉凉的风和冷冷的夜，大树在风中颤栗着。所有的担忧像巨石一样压在心头，悲伤指数持续走高，唐菊hua泪水狂流不止。

    摸着妻子的肚子，孔大福脸上满是无限怜爱的神色。

    他柔声道：“没办法！现在哪里都这样！不过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照顾好你自己和孩子就行！”

    夜风穿过洋槐疏疏密密的叶子，簌簌地响，寒冷蔓延开来。

    “汪！汪！汪！”门外的大黄狗沉闷地狂吠了起来。

    我的亲娘乖乖！又来了！孔大福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心砰砰直跳，呼吸急促，身躯更是如同筛糠似的颤抖不止。

    “哎呀！不好！他们他们又来抓我了！怎怎怎么办呀？”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声音急促而慌乱。

    薄白的灯光斜斜的打在孔大福的脸上，吓得肝胆俱裂的孔大福甚至听到了自己血液在血管里结冰的声音。

    “那你那你还是先躲躲吧！”大睁着一双胆怯又惊恐的眼睛，唐菊hua结结巴巴地道。

    “哎哟！”情急之下孔大福跳窗逃走，但却摔伤了腿。

    北风愤怒的扑打着窗户，听着屋外扑窗怒号的寒风，心惊胆战的唐菊hua又一次打开了门。等孔大福艰难地走进来，唐菊hua赶紧跑过去察看，一看发现丈夫右腿青紫肿胀，一按伤口，孔大福大声喊疼，唐菊hua判断这是他从高处跌落后引发了人体软组织损伤所导致的，唐菊hua急忙取来大黄ru香散外敷在了孔大福的患处。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忽然，“砰！”的一声，门被人粗暴地撞开了，随后，朱家护院张用和孔彦舟二人闯了进来，几日不见，孔彦舟仍旧是那付让人熟悉的混蛋模样。

    灯光幽幽地斜射在两人身上，他们那杀手般的冷眼让人不寒而栗，屋内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好你个孔大福，原来躲在这里！跟我们走！”张用zui角邪恶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说实话，孔大福是真心害怕呀！谁不怕谁是孙子！

    “我！我”孔大福慌得舌头都打结了。

    浸入骨髓的恐惧像是疯狂生长的藤蔓般将孔大福的心脏紧紧rao，汗水浸.透了全身，寒气慢慢地沿着脊背升了上来，脸色透着绝望的死灰色。

    “大爷！几位大爷！求求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他吧！他不能走呀！我现在怀有身孕需要人照顾！更何况他的腿又摔伤了，真的是不能去呀！”含着泪花的眼睛中闪着恐惧的光，唐菊hua鼓足勇气苦苦哀求着。

    张用不耐烦地道：“臭婆娘！死一边去！”

    张用个人觉得喜欢躲猫猫的孔大福很不厚道，害得自己这通好找。一百两！那可是某些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一笔巨款呀！要不是自己还不想死，早顶替他去地府走一趟了。说完，决定强制执行的他冲上来拖孔大福。

    “大爷！几位大爷！我说的是实话！我真的快要生了！求”唐菊hua都吓得孬种了。

    我管你是生儿子、生女儿，还是生爹、生娘，总之人我是要定了，蠢蠢欲动之后，还是蠢蠢欲动，张用现在的态度是出奇的坚决，他更不愿跟这女人啰唆。

    “少废话！滚开！这里没你什么事！”浓郁的跋扈味道扑面而来，张用目光yi冷，凶残。

    “大爷！几位大爷！不能呀！大福，快跑！”唐菊hua紧紧拉住张用的手不放。

    长得帅不是我的错，可非礼我就是你的不对了，张用现在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张用出身绿林，凶残指数本就名列前茅，再加上朱家又向来橫行不法。所以这哥们跟主子一样，其罪行由点到线、由线到面、由面再到三维立体，罄竹难书。

    怒气冲冲之下，张用毫不留情地用力一脚踢在了唐菊hua的肚子上，唐菊hua当场跌倒。在发出了一声可怕的惨叫声之后，唐菊hua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她用手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腹部，最后她蹲下来，捂着肚子“哎呀！哎呀！”地乱叫，下身在瞬间流出了大量的鲜血。

    三岁没了爹，五岁死了娘，日子苦得跟小白菜似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老婆，你们竟然这样糟践，真是岂有此理！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这事孔大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虽然平时无人敢惹，但世事无绝对。被绊了脑壳的孔大福急眼了，他操起一条板凳，然后用尽全力砸向了张用的脑袋。

    老实人发火，鬼神也难躲，孔大福的这一记快攻竟然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张用的头部。

    咋回事？怎么满世界都是金子？张用差点晕倒。

    “王蛋！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孔彦舟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孔彦舟右拳劈击孔大福iog部华盖穴，孔大福迅速含iog，向后后转身化解。孔彦舟又上左脚猛踩孔大福右脚，右手击打孔大福iog部玉堂穴。孔大福急忙将右脚退回，右手向上刁接孔彦舟右拳。孔大福重心突然下降，右手刁握孔彦舟右腕向右上方捋。孔彦舟沉肩坠肘，用左手指尖猛点孔大福肋部章门穴。忽然，孔彦舟一招“乌龙绞柱”内劲外吐，将孔大福打得飞出了一丈多远，这是敦煌拳的绝招非常厉害。

    刚猛威武的敦煌拳起源于甘肃敦煌，是中华武术宝库中最璀璨的一颗明珠。丑功夫，俊把式，它与长拳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不讲求招式美观，而是非常注重其实用性。由于真功夫需要的不是掌声而是胜利，所以敦煌拳并不好看。

    根据官户典籍和资料记载，西汉元狩二年，汉武帝派少年将军霍去病率领大军在敦煌一带对匈奴发动了全面的进攻，并且一举将其击溃。敦煌一带本就民风剽悍，居民也大多尚武，汉军驻扎在敦煌天长日久，士兵与当地武师交流武术套路，互相学习之下，创造出了博大精深的敦煌拳。

    武术并不是一种看上去很美，听上去有趣的视听艺术，它的本质是攻击，因此敦煌拳讲究“简、灵、快、猛”是典型攻击性超强的实战武术，不出则已，一出手必定招招致命。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只见孔彦舟五指合拢成柳叶拳，全力击出，孔大福再次飞出了一丈多远，撑起身子，口里、鼻子里血流不止。

    “哼！哈哈哈”孔彦舟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来。

    不等孔大福爬起来，孔彦舟又用抠手猛顶他的下颏，孔大福当场昏了过去。

    菜鸟！呸！本以为可以再玩几个回合，但没想到对手这么快就悲剧了，孔彦舟感到有些扫兴。

    娘西皮！找死！张用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对准躺倒在地上的孔大福就是一脚，踢完之后又将他提起来放在马背上，然后几人飞弛而去。

    土地硬邦邦的，树枝全抽搐着，害病似的打着冷颤。远外破败的木屋，杂乱的草丛，水面上的浮萍、残荷、枯叶、伤了根的桃林，空空荡荡的碧漪堂，一切都在昏黄的月光下显得颓废和荒芜。

    “大福！”

    远处阵阵的马蹄声让人陷入崩溃，心在流血，悲伤宛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声音，吞噬了动作，甚至是光线。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像条被冲上岸的鱼，艰难的呼吸着。脑子里像塞了棉花一样涨得很，耳边耳边全是，全是

    突然，唐菊hua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到喘不过去，然后就开始吐，先吐这顿的，再吐上顿的，最后是黄胆水。哭着哭着，她感到眼前蒙了一团云雾，直接昏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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