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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187元宵生变他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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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老太太还因为皇帝莫名其妙的宣景姨娘入宫而心惊胆战,听叶赋回来一解释,心情略略放松下来,却又被另一种愁绪取代。

    她再想不到身份低贱如草的景姨娘竟然会是景太傅失踪多年的女儿,其身份虽然比不上温安公主贵重,却也不差几许,比起王玉烟来更不知高了多少。

    她虽然看重叶画,也爱屋及乌的对景姨娘多有看重,可说到底不过还是以利益为重,唯独对玉烟,姑侄之情犹如母女,她怎么能不为玉烟悲伤。

    看来玉烟终是福薄,她心中一声喟叹,却不知如何安慰王玉烟。

    看向王玉烟时,却见她暗自垂泪,却不敢哭出声来,越是这种沉闷于喉的哭泣越让人看着心疼难受,老太太正要说话,王玉烟终于抬起眼帘,泪眼婆娑望了一眼面含愧色的叶赋。

    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还是一个寡妇,姑母待她再好,也有死去的一天,到时孤苦无依的她如何能活,她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表哥叶赋,虽说这天上地下的落差叫她一时无法接受,让她的心酸痛之极,可除了忍耐,她别无选择。

    拭了眼泪,她盈盈一跪,低低泣泪道:“姑母和表哥不必为难,你们待玉烟恩重如山,玉烟怎敢再给你们增添烦忧,玉烟有自知之明,断不会因为景姐姐是景太傅之女而心生嫉妒,景姐姐是个心善之人,素来与玉烟相处和睦,若玉烟有福能长住叶府,玉烟甘居于景姐姐之下,哪怕为奴为婢玉烟也绝无怨言。”

    这一番说的极为情真意切,老太太和叶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深感王玉烟明事理,更觉委屈了她,老太太为她狠抹了一把眼泪,亲自将她扶起,赞叹道:“玉烟,好孩子,只要有我在一日必会护你一日,断不会叫你再受委屈。”

    叶赋感慨道:“母亲和表妹皆可放心,景娘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人”

    老太太啐了他一口道:“还说景娘,这会子连人都被你气走了,你还不赶紧去景府将她和画丫头一起接回来。”

    叶赋很是窘迫的嗐了一口气,微顿一下摇头叹道:“今日在朝堂之上,儿子多有不是,这会子也没脸去景府接人。”

    “表哥”

    王玉烟声带哽咽,轻轻一唤,眉眼间凝着沉思,停驻于窗外兀自随冬风飘摇的青翠柏树枝上,心生凄怆的感慨,只觉自己连窗外的树枝都不如,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浮萍罢了,连根都没有。

    努力扬一扬唇角,勾起一个薄而哀伤的强颜欢笑,唏嘘道:“景姐姐终是叶府的人,没有长住娘家的理,只要表哥肯拿出真心来,一定能让景姐姐回来。”

    “玉烟”叶赋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酸楚,他知道这会子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唯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你我之间谈这些就生分了。”

    “老二,你连玉烟一个女子都不如,景姨娘是你的妾室,画丫头是你的女儿,你去景府接人天经地义,何以就没了胆量。”

    老太太长叹一声,心里也知这个儿子虽然官位做的高,才学也高,胆量却一点也不高,又兼优柔寡断,才会被温安公主吃的死死的。

    她眸色凝重的看向叶赋,“老二,你要记得今日玉烟为你做出的让步,他日可不要辜负了她才好,至于景姨娘那里,宜早不宜迟,你赶紧负荆请罪去,省得让景家人说你怠慢。”

    叶赋自愧的正要说是,温安公主身边的大丫头明珠风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急着哭道:“老太太,老爷,不好啦,公主她吐了好多的血,这会子不省人事了。”

    原来温安公主一听说景姨娘和叶画不仅没事,还因祸得福,从此以后再也不怕被人质疑太子妃之位了,她根本不敢相信,更无法接受景姨娘这个贱人竟然是景太傅的亲生女儿?

    不仅如此,大长公主姑姑为此在朝堂上栽了好大一个跟头,把常玉郎的命也栽没了,把大长公主府的钱财也栽光了,她气的当时就吐血昏迷了。

    “什么?”

    老太太和叶赋齐齐吃了一惊,他们虽然厌恶温安公主,可若她死了,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守孝三年是画丫头迈不过的门槛。

    老太太吃惊之余,冷静下来想了一想,事有轻重缓急,公主反正是日薄西山,而景姨娘现在却如初升的太阳,孰轻孰重瞎子都分的清楚。

    温安公主死不过是早晚的事,只不过不能让她死的不是时候,她赶紧道:“老二,你先去景府接画丫头和景娘,我这就去牡丹苑看看。”顿一顿,又叮嘱叶赋道,“对了,景家人是出了名的护短,特别是景太傅,你把桉丫头带上,有她和你一起去,事情就容易办多了。”

    老太太最后的叮嘱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将叶赋浇了个清明,他怎么没想到把桉丫头带到景府去,依桉丫头和囡囡,景娘的感情,囡囡和景娘就算舍得叶府,也断舍不得桉丫头。

    他正要走,王玉烟又有些不舍的叮咛道:“或许景家的气不会那样容易消,到时会将桉丫头也留下,只是马上就要过年了,桉丫头也不可能在景家多留,你且耐着性子,切莫急燥办坏了事。”

    “嗯。”叶赋点点头。

    这一下子,他仿佛得了主心骨一般,凭添了几分必得的信心,赶紧带着叶桉去了景府,果不其然,真被王玉烟说中了,纵使他真的负荆请罪,却连景府的大门也没进得了。

    他贵为丞相,身份地位并不比景太傅低,可他清楚的明白,从前他就没什么实权,自打大皇子叛乱一事,他已经被彻底架空了权力。

    名不副实的丞相根本比不上一个真真正正的世族大家,他这个丞相倒台只在皇帝一念之间,倘若没有景家,没有囡囡,只待温安公主一死,他肯定前路堪忧,大有可能连官帽都保不住。

    为了前途,为了叶家,他拿出此生头一回的决心和毅力不惧旁人的眼色,硬是在景府大门外站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天空飘起鹅毛大雪,他差点不曾冻死,却依旧不肯放弃,又站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冻成了冰人似的昏死过去被人抬进了景府。

    相比于他的凄惨待遇,景府却不忍薄待了叶桉,叶桉一到景府就被人接了进去,好吃好喝的待着。

    景太傅本对叶赋失望透顶,甚至有了让景娘和叶赋和离的打算,可景娘对叶赋却心生怜悯,别的且不说,单是看到叶赋冒着风雪站在大门外被冻昏了过去,景娘的心就已经软了。

    景太傅和景老夫人爱女心切,一心想留住女儿和外孙女,却也没有办法,更为重要的是,景姨娘在景府待着有时会想起什么,只要一想起什么就头疼的特别厉害。

    景太傅背着夫人亲自去了一趟玉莽山却没有找到神医薛痕,为此,他忧心不已,既满怀希望女儿能恢复记忆,又实在害怕女儿在景府被激起回忆会于身体有大害,毕竟换肤之法给衡儿的身体造成很大的损害,他不敢有半点闪失。

    他们初认回女儿,实在害怕自己强行逼她和离会吓跑了女儿,这是急不得的事,还需要循序渐进一步步让衡儿认同他,认同阿情,认同整个景家。

    如今,他们做为父母,唯一能做的便是尊重女儿,景老夫人问了景姨娘的意思,景姨娘想给叶赋一个机会,毕竟她与他夫妻一场,虽然没有什么爱,但有了囡囡,如今又有了肚中孩儿,况且桉儿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景府不走,她和囡囡都舍不得桉儿,还是先回叶府最好。

    叶画深知自个娘亲的脾性,是个心软善良遵循三从四德的女人,定然经不住父亲的苦求,而她对这个父亲的感情相对比较淡漠,与其说是因为父亲的苦求回去,不如说是因为叶桉,她对这个小妹妹总是有一种难以割舍的亲情,或许,她一直把桉儿当成了颐儿吧!

    桉儿还太小,叶府又不同于景府,虽然大伯母掌了些权,可明枪易躲,暗剑难防,大伯母未必能周全,她回去还能对桉儿有个照应。

    当看到桉儿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看着她,摇着她的胳膊万分依恋的问她:“七姐姐,跟桉儿回家好不好?”

    她竟没有办法说个不字。

    景娘和叶画同意回叶府,景府的人却依旧对叶赋冷眼相待,不说景家二老对这个女婿不满,就是景姨娘的几位哥嫂也十分护妹,深觉叶赋配不上景姨娘,一起想着,若他日叶赋敢再对不起景衡,一定会休了叶赋。

    不是男人才可以休妻,女人也是可以休夫,纵使世人觉得女人休夫荒诞不合礼法,景家人也不会觉得荒诞。

    就这样,叶赋又被景家人留住观察了两日,他跪在景家人和景娘面前写下一纸保证书,景家人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方允了叶画和景姨娘回叶府。

    叶画和景姨娘一回来,老太太悬了三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虽然有些怨怪景家人不给面子,却也毫无办法,谁叫自个儿子不争气呢。

    翌日一早,景家到叶府正式宣布认回女儿和外孙女,为表景家重视景衡和叶画之心,一家子浩浩荡荡能来的全都来了,叶府真是热闹的紧。

    温安公主身子刚刚好些,一听说景家人兴师动众的正式到叶家认回女儿,气的又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一早上就吐了三四回血,后来又心绞痛,痛的满地打滚,急得叶瑶池和叶光霁哭的肝胆俱催,唯有叶仙乐心中冷漠,她虽然也哭,只是光打雷不下雨。

    好不容易吃了南宫御医开的药,温安公主总算睡了过去,只是气色死一般的土色,唬的叶瑶池不敢离开半步,叶光霁哭累了就跟着睡着了。

    “姐姐,你只是哭,要让我和霁儿怎么办?”叶仙乐揉着手心里的帕子,忍着憎厌和怨怼望着叶瑶池,拿揉的发皱的帕子替叶瑶池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哭道,“姐姐,如今我和霁儿只有你了,你一定要振作。”

    叶瑶池仿佛溺水的鱼儿一样紧紧握住叶仙乐的手,她连番遭受打击,此时更觉凄苦,浑身所有的力气像被抽干一样,独留悲痛,她仿佛想要寻找一种到支撑的力量,可没有人可以给她这样的勇气,就算她握住了亲妹妹手,也觉得她的掌心是冷的。

    她握紧她的手松开了,只是哭,嗓子疼的说不出一个字。

    “来,姐姐,瞧你嗓子都哭哑了,赶紧喝口茶润润嗓子,倘若母亲醒了,看见你这样又要伤心了。”叶仙乐缩回手,转头端过一杯清茶递到叶瑶池唇边。

    她只要一想到那天叶画和叶瑶池的对话,心头就如针刺。

    “好妹妹,幸亏还有你在”叶瑶池无力一叹,接茶饮了,觉得发干的嗓子润了些,又道,“你先去息着,我来守着母亲。”

    “好,辛苦姐姐了。”

    叶仙乐转身而去,又回头挑了挑黛画的假眉毛,看了看挺尸在床的温安公主,眸光含着一丝复杂的痛色。

    “母亲,你好偏心,心中唯有姐姐和弟弟,如今就让你尝一尝心痛的滋味,你放心,女儿再怨再恨,也断不忍真的杀了你。”

    眸光又转到叶瑶池的身上,眼底溢出一丝狠决,更显得阴暗了,阴暗的毫无感情。

    她的这个姐姐的确比她聪明许多,可再聪明又有何用,她绝不会想到她的亲妹妹会在她最心神无助的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如当初她也不会想到是自己的亲姐姐亲手毁灭了自己。

    “姐姐,你好狠的心,若不是你,我何至于只能戴假发,画假眉,如今也叫你尝一尝我的痛苦。”

    在回来的路上,叶仙乐将沾了夕颜花粉的皱帕子扔到了莲花池中。

    就这样,叶仙乐静静的等待着,很快便到了新年,五福吉祥灯高挂,福字贴的满满,处处张灯结彩,盈满着喜庆之气,就连温安公主在服了俪山大长公主送的续命灵芝之后也有了些许精神。

    叶府人人脸上多带着笑意,只是笑意底下究竟是什么,谁也看不清。

    接连几日大雪纷飞,天气也越来越寒冷,老太太心中期盼着在新的一年里,叶画能顺利嫁给太子,而温安公主也可以死在该死的时候,待叶赋守孝期满,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纳王玉烟为小妾,想来叶赋纳个小妾,景家也不会有什么话说。

    自古男人三妻四妾,这是不变的道理。

    叶赋暂且抛下对王玉烟的感情,对景姨娘从未有过的百般柔情体贴,还说今晚要陪着景姨娘守岁,这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相比于从前梅苑的清冷,如今的梅苑却是个热闹所在,绿袖和林嬷嬷见叶赋待景姨娘特别好,二人也为她高兴,只是她们不知,纵使叶赋柔情百般,景姨娘心中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景姨娘虽对叶赋心软,可她也清楚的知道叶赋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是景衡,仅此而已,她不会为此伤心,因为不爱,便不会伤心。

    她至所以回来,只是因为叶赋是囡囡和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更何况即使是一只小兔子受了伤,她也会心软的去救,叶赋于她而言,在感情上其实与一只小兔子没有多大的区别,她只愿囡囡和她腹中的孩儿一切平安。

    如今的叶画是难得的清静,虽然叶府只是表面上的粉饰太平,却也真的太平了几日,没有人再敢找她和娘亲的麻烦,不仅如此,父亲待她和娘亲的态度近乎讨好,她冷情冷心,却也着实感慨。

    一朝身份转变,待遇竟是天上地下,父亲对娘亲的好终究是功利太多,真心太少。

    她虽替娘亲不值,可也不能真的强求娘亲弃了父亲,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她爱娘亲,却不可能代替娘亲而活,她想外祖父外祖母的决定是对的,唯有尊重娘亲的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她一家团圆,可裴顼呢?他何日归来,何日和她母子相认。

    她大多时候会想着裴顼和那世的女儿,当然,有时也会偶而想起裴凤祈,过年之后,她年满十三,大婚在即,她与他终归要走到一起,只是这究竟是良缘还是像前世一般的孽缘,她不得而知。

    她无法再接受生命里会出现另一个赵昀,所以她不会轻易对裴凤祈付出真心,没有心在失去的时候才不会痛。

    她要复仇,只是对付赵昀不似对付叶舒婉那样简单,纵使她和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她也无法真正的了解他,仿佛他有很多面,在你以为了解他的时候,他会突然呈现出你从不了解的另一面。

    如今凤凰眼图纸已经完工,只待寻觅一位能依照图纸制造出凤凰眼的机关师,只要真正的凤凰眼一出,必然能克制住赵昀手上的凤凰眼,只是这机关师并不好寻,她需得好好筹谋一番。

    正想得出神,珍珠掀帘而入笑问道:“姑娘在想什么呢?马上就要放烟花了,姑娘不出去看看?”

    叶画正要说话,叶桉却像阵风阵似的跑了进来,小脸蛋跑的通红,拉着叶画的手道:“七姐姐,陪桉儿一起看烟花去,桉儿最喜欢烟花啦,真的太漂亮了。”

    叶画本无意出去,却也不忍驳了叶桉的兴致,方拉着她的小手和珍珠,夙娘一起去了,珍珠心细又唤了杏雨,虽然杏雨不在里屋服侍,不过到底是老太太派过来的人,太过冷落老太太也不高兴。

    杏雨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和不自在,只说要守屋子并没有去。

    相比其他人的兴致勃勃,夙娘却无法真正开心的起来,若不是为了护着叶画,她不会去看烟花,因为就在六年前的元宵佳节,她和姐姐一起上街赏灯看烟花。

    那一天,烟花那样美,她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依偎在姐姐的肩头说:“姐姐,你瞧烟花多美,如果天天都有烟花看该有多好啊。”

    “傻丫头,如果天天都有烟花看,你就不会觉得烟花有这样美了。”

    那时的姐姐已经红颜白发,轻易她是不会出门的,可那时的她最喜欢看烟花,所以撺掇着姐姐去了,没想到这一去,她和姐姐从此阴阳两隔。

    姐姐为了保护她惨死街头,而她一个人孤苦零丁的被人带入一个杀手组织,从此开始不停的杀戮生涯,幸而遇上了太子,否则她依旧只是个冰冷的杀手。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再也不会叫姐姐去看烟花,这样姐姐便不会死,除夕夜到,元宵佳节将至,本是佳节,却也是姐姐的忌日。

    正想着,叶画忽然问了一句:“夙娘,你怎么了?”

    “哦,姑娘,我没事,我只是高兴的。”

    “不要说夙娘高兴,今日老婆子我也高兴。”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正从东暖阁走出来的叶画,笑道,“画丫头,桉丫头,来来来,和我一起去看烟花。”

    叶画和叶桉笑着上前道:“是。”

    王玉烟浅浅一笑道:“今日老太太兴致倒高。”

    “这样的好日子当然要高兴,玉烟你也一起去。”

    说完,老太太高兴的陪着大家一起观赏烟花,谁能料想忽然走了水,将府里的柴房烧了,柴房本不值什么,偏偏柴房里关着月季,一个下人的死本也不值什么,偏偏死在了大年三十晚上,这让人觉得很不吉利。

    更为要紧的是,叶光耀喝的醉薰薰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躺倒在柴房外头睡着了,结果被烟花炸坏了不可说的地方,还烧伤了一条腿。

    月季的死,叶光耀的残废,让叶府欢庆的气氛笼上浓重的阴影,老太太再也欢喜不起来。

    合府里人的都以为这是放烟花引发的意外,所以并没有人去查,唯有叶画疑心,当她看到杏雨听说大少爷受了伤那慌乱和痛苦的眼神时,她更加确定,这不过是杏雨想除掉月季,不想却连累了倒霉的叶光耀。

    说起叶光耀,自打那一回在彩虹桥冲撞她之后,就消失了几天,等回来再见到她时,不要说找她的晦气了,在她面前根本连头也不敢抬,她虽有些奇怪他的变化,但也并不多在意,谁能料想,他竟自尝了恶果,一向寻花问柳的他,从此以后再也寻不了花问不了柳。

    不过,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杏雨竟然自请去照顾叶光耀,也好,反正这样的丫头留着也是麻烦,正好打发了,只是倘若他日让叶光耀知道真相,估计恨不能活扒了她的皮吧!

    这些事,与她无干,她也没那闲心理会。

    展眼十五元宵节,上元春色和,帝都最繁华的花市按历会举办一年之中最盛大的元宵灯会,这一晚,裴凤祈与叶画相约,二人一起去了花市看灯。

    街让繁华热闹自不必细说,因为元宵节取消宵禁,人声鼎沸,耍狮舞龙,跳舞踩高跷应有尽有,又皆处处灯火辉煌,各色花灯悬于闹市,映着天上一轮冷月,更增光彩,绮丽喧嚣。

    二人行至一清雅亭台,只见有许多才子聚在这里,猜灯谜赢得佳人亲制的小礼品,礼物大多是香囊荷包之类的,不值钱却雅致别致。

    为了避免麻烦,叶画着了男装出来,有女子一见裴凤祈和叶画都是神仙般的品貌,芳心暗许,暗中拿银子让摊主请他二人猜灯谜,好让她们的女工名正言顺的送给他二人,兴许还可以凭借此,结一段美好姻缘。

    只可惜落水有意,流水无情,叶画是女子,而裴凤祈心系于叶画一人,二人都对那些佳人毫无兴趣,所以便婉言谢绝,弄得那些佳人失魂落魄。

    二人正要下亭楼去别处看灯,刚走两步,就见一个长的白白嫩嫩的小女童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走到叶画面前,递给叶画,又用她那清甜软糯的小嗓子们对着叶画道:“姐姐,送给你。”

    叶画奇道:“小妹妹,谁让你送来的?”

    小女童眨巴着眼睛天真而懵懂道:“是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让我送来的。”说着,又看向叶画身边的裴凤祈用牙咬着下嘴唇,点头道,“就像这位大哥哥一样好看。”

    叶画看了看裴凤祈,二人相视一笑,裴凤祈心中有惑,却又想着或许是哪位认出了叶画女儿家身份的才子送的,毕竟元宵灯会也会促成了不少良缘。

    裴凤祈摇头笑道:“画儿,看来今日即使你不猜灯谜,也有礼物可得。”

    叶画盈盈一笑:“那不如我就借花献佛,将此物赠于凤祈你。”

    “哦,那当然极好。”

    裴凤祈露出清风般和煦的笑,他倒并不是真的想要礼物,只是万事还是谨慎为妙,这盒子里还不知是何物,还是他来打开比较好,正要接过女童手里的盒子,女童赶紧将手收回,摇头反对。

    “大哥哥,这可不行,那位好看的大哥哥一再交待,务必亲自交到这位姐姐手上,其实大哥哥和姐姐也不必多虑,这盒子里只是一盏花灯而已。”

    女童似乎看出裴凤祈有戒备之意,不等叶画和裴凤祈再说话,她自己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盒子,特别珍重的从盒子里提了一盏精美无双,形状小巧的花灯出来,直接递到了叶画手里,然后将盒子往地下一掷,两手一拍,笑道:“好啦,任务完成,大哥哥,漂亮姐姐,再见啦!”

    说完,竟转身跑了。

    叶画望着手中花灯,冷玉作柄,白竹作骨,彼此缠绕交错,似水波涌动,又似龙爪,以红色冰鲛纱作面,做成一盏凄艳如血的彼岸花,吸鼻闻闻,似乎还能闻到花中传来的幽冷香气。

    “彼岸花?”裴凤祈蹙了眉头,轻轻的从口里吐了三个字。

    叶画浑身一震,这是生长开放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象征着死亡,究竟是谁会送这样的花灯给她?看来送花灯给她的人并没有带着善意。

    冷玉柄握在掌心沁的发凉,又由掌心传至四肢,更觉冷意森森,她眺目四处看去,并没有看到任何有异样的人。

    正此时,忽听楼下传来一阵惊恐的骚动之声,街上的人蜂拥而逃,叶画和裴凤祈一看,却是一个用木头搭的架子突然往街面倒去,那木头架上挂满了花灯,迎风一吹,花灯着火,迅速将木架燃烧起来,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妇人当街惨叫一声:“啊,我的孩子。”

    二人垂眸定眼看去,却见一粉衣女童正站在木架之下,正是刚刚那位送花灯给叶画的女童。

    女童感觉到危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见那木架就砸到女童,妇人惨叫一声身子一软就要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裴凤祈湛然若天神一般飞身而下。

    “快看,神仙,有神仙降临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人们纷纷将视线投注到裴凤祈身上,虽只是刹那,却觉得此生从来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神仙。

    没有人能看清裴凤祈的动作,眨眼之间,他已经抱着女童闪到安全之地,那女童惊魂未定扑闪着眼睛看着他,结结巴巴道:“谢谢大大哥哥。”

    妇人赶紧跑了过来,脸色却不甚好,一把抱过女童,动作却有些僵硬,连声道谢道:“谢谢公子救了我的孩子,谢谢”

    “呜呜”那女童似乎显得有些生分,只扭捏着身子哭。

    “砰”的一声,忽然烟花燃起,照亮天空。

    “不,凤祈,当心!”叶画忽然看见那妇人手中多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急忙大喊。

    “画儿——”人声哄闹,裴凤祈并听不清叶画在喊什么,他赶紧回应她道,“别急,我马过来。”

    话音刚落,眼边略过一道刺目的光芒,裴凤祈根本来不及思考,身子轻轻一偏,成功躲过袭击,回头看去却是那妇人手持利刃要刺杀他,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刺客,惊的人群四处逃窜,哭声,喊声,混杂着烟火声,震的耳边轰轰作响。

    “不好啦,杀人啦”人群慌乱喊叫,跌着跑着。

    “呜呜大哥哥”那女童哭的更加大声,在混乱的人群中跌跌撞撞的朝着裴凤祈跑来,边跑边哭道,“大哥哥,救救我,那人并不是我娘亲”

    面对如此险境,裴凤祈心中并无惧意,他不担心自己,只害怕叶画受到牵累,抬眸看去,正见叶画要冲下亭台,他想要去护她,却被层出不穷的团团刺客围住,根本无法抽开身。

    “画儿,不要过来!”他话音刚落,刺客就合力围攻上来,刀光剑影,划破长空,将这满街繁华彻底击碎。

    一场恶斗,让亭台之上的叶画瞧的胆战心惊,手中彼岸花灯早已掉落在地,被火燃成灰烬,一阵风吹起,卷起暗色烟灰在空中飞舞,差点不曾迷了叶画的眼睛。

    这些刺客所使的招数极其诡异,根本不像大历人,对,像是南燕人。

    南燕!

    慕容青离!

    难道是他?

    叶画心中一紧,抬头间,忽看见那重檐高楼之上有个阴冷而高大的人影正俯视着她,月光如水,灯火灿烂,映着那人的脸厉鬼般的惨白。

    黑狐大氅在风中猎猎翻飞,反射着清冷的月光,透着森然的寒意,一双眼眸阴幽如鬼魅一般,带着噬血的残忍意味,在苍茫黑暗中弥散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低沉而阴魅的嗓音幽幽响起,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叶画,你逃不掉的。”

    转眼之间,一道浓重的阴影笼罩而下,慕容青离已静立于叶画的眼前,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只冷冷的盯着叶画,琥珀色眼底有愤怒的暗流在涌动,声音比瓦上霜还要冰冷:“叶画,终于又见面了。”

    亭台上的人群被他的满身戾气所震,吓得滚的滚,逃的逃,偌大的亭台,除了花灯,便是叶画与慕容青离。

    叶画身子未动,脸色却微微变了,轻抿着嘴唇隐着几分倔强:“慕容青离,你为何一再纠缠于我?”

    慕容青离紧紧的盯着她,瞳仁里倒映的是他日思夜想的面容,他那样想她,而她却如此冰冷,这让他更加生气,自打重生以来,他的性子收敛了许多,喜怒不形于色,可她每每都会搅的他难以掌控情绪。

    欢喜,愤怒,相思,痛苦,嫉妒

    不是他纠缠她,而是她日日夜夜纠缠着他无法安定,哪怕是在他的梦里,她也不肯放过他,他不能安定,他又如何能让她安定?

    他登基为南燕皇帝,将皇后的位置留给她,他已下定决心放下对她的前世宿怨,此生只娶他一人为妻,可她呢?她竟然拒绝和亲,转而要成为太子妃,与裴凤祈在这里卿卿我我,他如何能隐忍。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她,哪怕抢了她也在所不惜。

    他送她彼岸花灯,就是要告诉她上天入地,哪怕是黄泉,他也会在三途河畔等她。

    隐着心头那燃的正旺的妒火,他缓步上前,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喑哑:“究竟是谁在纠缠谁?叶画,你是我的女人,这么快就红杏出墙与别的男人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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