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0.第四十章

    顾雪萝看劝他不听，就堵着气睡去了。林檀也没再劝, 因为第二天一早还要早起, 便也轻手轻脚的上了床。他轻轻地推了推顾雪萝, 对方没给一点反应。

    他轻轻叫了一声；“阿萝。”

    顾雪萝就是不回头，也不理他。林檀又叫了几回, 她也还是将装睡政策贯彻到底。林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对着她的后背, 渐渐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 林檀醒过来的时候，身旁的位置已经没有了顾雪萝。摸了摸她的位置, 已经是冰凉的了。林檀猝而起身, 四下找了一圈，根本没有顾雪萝的影子。倒是圆桌上被留了一张字条。

    顾雪萝的字已经稍微有了一点进步。上面写着几个字：“我去吃早饭了, 你先走吧, 回来见。”

    林檀无奈地摇了摇头, 叹了一口气, 换上了衣服，连早饭也顾不得吃，就带着李三和高达, 出了客栈，本来准备往太守府去, 谁知刚一出门, 就看见冯雪儒已经带着一对卫兵, 等在那里了。

    因为听了他的吩咐, 这些人都是寻常的百姓穿戴，但是都带了随身趁手的武器，后面的几辆马车上，也带了武器。林檀看了一眼，对冯太守道；“冯大人，你做的很好。如此，你便在洛洲好好守着，估计几日之后，我们才能回来。”

    冯太守立刻行礼道：“下官多谢林大人。等到林大人归来之时，下官一定背下好酒，等待您归来。”林檀轻轻点了点头，骑上了一匹骆驼，带着几百个卫兵，再装作是去做生意的商队，一路往沙漠中去。

    军队整装行走，出了城之后，气氛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这时候，队伍末尾一个黑脸汉子，开始对旁边的一个白皮白皙，清秀的如同姑娘的士兵说话。

    他笑着说道；“小兄弟，你这干净的好像个女孩儿似的，哪的人啊！”

    那士兵粗着嗓子说道；“我，我是江南人。”

    不知怎的，黑脸汉子觉得那小士兵说话的声音有点怪异，但是却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但他却觉得那个小士兵亲切的很，所以一直不住地跟他搭话。那人也回着他的话。

    众人进入了沙漠之后，天已经接近中午了。林檀停了下来，吩咐众士兵原地休息，吃干粮喝水。黑脸汉子特意坐在这位清秀干净的小士兵旁边吃饭。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是一到中午，沙漠里还是烤的人难受，极目望去，皆是一片黄色，看不到一点泉水和绿洲的影子。

    黑脸汉子笑了笑，又向那个小士兵说道：“你别看现在的时候热，等到了晚上，估计冷的就要烤火去了。”这时候，坐在队首的林檀走了过来，那小士兵正在喝水，看见他远远地走了过来，立刻低下了头，连喝水都呛着了。

    黑脸汉子连忙伸出手，给他拍了拍，一面说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他却只是拼命地摆了摆手，头恨不得都要扎到地下去了。林檀越走越近，她的头也越来越低，脸越发红了起来，还不忘向后退着。

    林檀越走越近，那小兄弟也越退越往后，好像很怕他似的。林檀快步走到他们二人眼前。他低下头，一把抓住了那小兄弟的手腕，硬生生的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黑脸汉子心头一惊，忍不住低呼了一声。那小兄弟被他林檀抓起来之后，竟然说了一句：“你放开我，好疼！”

    这话一说出口，那黑脸汉子却更加惊讶了。那声音尖而柔弱，分明是一个女孩的嗓子。

    林檀紧紧地拽着顾雪萝，一路带着她到了远处。直到确保众人听不到他们说的话的时候，才低声对顾雪萝道：“为什么不听话？到底要跟着跑过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愠怒，责备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顾雪萝知道他是真的生了气，只得放软了声音说道：“那个，林檀，你看我这身衣服，像不像一个俊秀的公子哥？”

    林檀却根本不听她的话，依旧责备着她：“你知不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你一旦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这话一说，顾雪萝脸上的笑意倒是渐渐消失了。她又说道；“那你呢？要是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该怎么办呢？”

    林檀眯了眯眼睛，道；“说不过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去。我派人送你回去。”

    顾雪萝一听这话，看着远远走过来的高达，忍不住拽住了林檀的袖子，快速地对他说道；“林檀，我不想回去，我怕我回去有危险，我得跟着你！”

    林檀皱着眉头，问道：“你有什么危险？”

    她看见林檀正狐疑地看着自己，计上心来，趴到林檀的耳朵边，悄声告诉他，洛洲城里有古怪。这当然是她胡编乱造的，但是顾雪萝肯定的是，就算有一丝疑点，林檀也断然不会放她回去的。

    两人僵持了很久，林檀才放弃似的说道：“算了，你紧跟着我，千万别离开半步，等到我们回去了，再跟你算账。”林檀故意重咬着最后两个字，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黑脸汉子看着那位棕色劲装，腰比女子还细的小士兵被林檀一路抓着手，带到了他的地方。黑脸汉子忍不住摇了摇头，把头低下了。

    顾雪萝和林檀坐下之后，她还没吃饱。林檀从包里拿出顾雪萝在临行之前往自己包袱里塞的牛肉干，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顾雪萝饿极了，立刻咬住，一面咀嚼着，一面冲他笑了笑。

    林檀想伸出手，捏捏她的脸颊，但是看看身后的一众士兵，还是忍住了。

    吃过了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众人便又启程，按照绸缎庄老板娘绘制的路线图，往沙漠深处去了。进入午后之后，天气越来越凉了。为了不引起怀疑，顾雪萝拒绝了林檀要跟自己乘坐一匹骆驼的要求，只和高达李三跟在林檀的骆驼后，继续往沙漠深处走去。

    可这沙漠却是极为宽阔而深的。众人直走到了夜幕落下，距离那边的目的地，还有一大半的路程。士兵们便在原地驻扎下，等着第二天天亮再走。

    为了便于第二早些走动，也不想第二天目标太大，他们也不支帐篷，只铺着很多又厚又暖和的地毯，盖着长长的被子，架起火来，凑在一起喝酒休息。

    林檀和顾雪萝坐到离人群稍远的地方，高达和李三远远地守着他们。顾雪萝看了一会儿发出灼人光芒和暖人温度的火堆，又看向安静立在一边，不断地咀嚼着，鼻子还在冒着白烟的骆驼。

    林檀和顾雪萝共坐着一条毯子，披着一方稍微宽阔一点的棉被。林檀把手里的酒壶递给了顾雪萝，说道；“要喝一口吗？”

    顾雪萝向他笑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喝酒吗？怎么今天倒破天荒的主动让着我？”

    “这里太冷了。你跟着我来受苦，我能给你的，也就只能是一方稍微厚一点的被子，还有这壶里面的一口清酒了。”

    顾雪萝接了过来，就着喝了一口，她轻轻眯起眼睛，说道；“林檀，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林檀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顾雪萝向他说道；“你在家的时候，为了朝堂里的事情，每日废寝忘食，有时候连饭也顾不上吃，连觉也顾不得睡。这次还带着士兵，来这个沙漠里犯险。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这么拼命，有必要吗？”

    林檀的手轻轻握着牛皮酒囊，借着火焰的金光，给他的手指和脸颊印上了一丝暖意。他生的那样俊秀，天生就是一副富贵人家公子的样貌。不知怎么，顾雪萝忽然想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句俗话。

    “或许，是我太没有安定的感觉了吧。”林檀轻轻开口。

    顾雪萝微微愣住。在那一刻，她好像忽然有点明白林檀了。他好像是一个孤舟上的，唯一的船夫。船越大，他划的就越吃力，但是，他却始终不能，也不敢放下手里的船桨，因为他是他自己，和身后人唯一的支撑。

    或许，林檀的冷清自持，只是不想承受伤害，不想失去自己手里的一切而已。他们都任性的起，但是林檀却没有任性纵情的资本。

    写戏文的人是疯子，听戏文的人是傻子。而顾雪萝，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角色。只是，这一次，因为她的到来，她和林檀，和所有人，又会抒写出怎样的不同结局呢？

    她静默地想着。林檀回头望着她，慢慢凑近了一点，用被子把她紧紧裹住。他伸出手，碰了碰顾雪萝冰凉的手指，却又很快收回去了。顾雪萝察觉到了林檀的怪异，转过头来，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林檀愣住。他脸上渐渐爬上了错愕的神情，眼睛慢慢的睁大。回过神来之后，他便立刻紧紧回握住了顾雪萝的手。口里轻轻唤道：“阿萝。”

    顾雪萝渐渐低下了头。林檀凑到她的耳边，温柔的说道；“阿萝，我等你的回答，无论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