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低血糖

    蝉鸣聒噪，夏日的风拂过，树叶飒飒作响。

    淡淡的的消毒水味，还有老旧的风扇转动声。

    唐芥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便是白净的天花板，和一侧高挂着的吊瓶。

    透明的液体顺着输液管缓缓滴落，他下意识抬手搜了搜眼睛。

    “同学你醒啦？”一个温和的声音。

    唐芥侧头看过去，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到床边的时候抬手调了一下滴液的速度。

    “我…”

    “你晕了，这是校医务室，没失忆吧？”秦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唐芥哭笑不得。

    当时眼睛一黑，剩下的就完全感受不到了，只记得自己站在桌子和椅子间正想和齐懿打招呼来着。

    “我…”

    “想问怎么来的是吧？”没等他说完整，秦尧又说。

    “刚那同学着急忙慌地把你给抱过来，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结果一看，又是个不爱惜自己的…”秦尧念念叨。

    顺着秦医生示意的方向看去，唐芥这才看到坐在墙边休息椅的人。

    稀落的阳光斑驳，浅淡地勾勒着齐懿的侧脸轮廓。他双手环抱着，微仰头靠在墙面上，阖着眼，额上的发梢难得有些凌乱。

    似乎是听到了讲话声，眉头微皱，下一秒便睁开了眼。

    着急忙慌？

    唐芥觉得和齐懿这俩字就很是不搭。

    “刚看这同学好像挺累的，就让他先眯一会儿，我来盯着。”秦尧说。

    直直和齐懿撞上视线，唐芥这才发现他的双眼似乎带着些红血丝。

    昨天画室见面的时候，还没有的。

    唐芥抿了抿唇。

    “同学，你知道你怎么晕的吗？”秦尧问。

    “体测？”唐芥不确定。

    “你还体测了？难怪…”秦尧了然地问，“你刚刚体测结束喝冰的了？”

    “…差不多吧。”唐芥小声地回。

    事实上是跑完步喝了冰水，来的路上买了冰淇淋吃了大半杯。

    “低血糖再加上胃受刺激了，想不晕倒也难。”秦尧摇摇头，接着叮嘱道，“以后多注意休息，不要吃生冷的，低血糖和胃病之间也是有关系的，规律饮食，按时就餐，先把胃养好了。”

    “年轻人身体底子好，但不能因此就不上心，要不然身边的人也着急啊。”

    秦尧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为了证明，还偏头对着齐懿的方向，示意地“喏”了一声。

    仿佛在说——你看，这就是着急的人。

    唐芥也跟着看过去，再次对上齐懿的眼神。

    大概是已经从刚刚的小段休息中清醒过来，齐懿的眼睛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收回视线，唐芥乖乖嗯了声，接着说：“谢谢医生。”

    “行了，听懂了就好。”秦尧看了眼吊瓶，葡萄糖见底了，“这刚好也挂好了。”

    接着便熟练地把唐芥手背上的针给取了。

    秦尧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说：“你们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我就先出去了。”

    “辛苦了。”齐懿微点头。

    医务室的休息间再次恢复安静，窗外的蝉鸣声更加清晰。

    手上没了吊针，就这样干躺在病床上，唐芥想着还不如干脆直接起来。

    不过才刚用手撑着床起了个半身，那边响起了声。

    “你休息好了？”齐懿的声音有些哑。

    唐芥看过去，男生已经从椅背上直起身，虽然语气带着询问，但却微拧着眉心，似乎在说——你确定？

    “我…好了…”唐芥张了张嘴，纠结了片刻，“还是没好呀？”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傻，正想着要不要找补一下，便听到一声很轻的笑声。

    但消逝的很快，快的唐芥都没来得及反应。

    “你要不问问你的胃？”齐懿提了建议。

    “问它做什么？”唐芥不理解。

    “问它舒服了点没。”

    齐懿语气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以至于唐芥还花了几秒去思考。

    幸好理智阻止了他，要是他真的低头低声细语地问“胃啊，你好了没？”，那绝对会是他成为傻逼的历史时刻。

    这下没犹豫，唐芥直接撑着床一溜烟坐了起来。

    他开口：“我好了。”

    “真好了？”齐懿问。

    肚子没有不舒服，脑袋也没有很胀，确定了一遍后，唐芥点头：“嗯，真好了！”

    乖乖坐在那的样子像是小孩儿在给家长报备一样，齐懿觉得有些好笑。

    “再休息一会儿吧。”齐懿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面色压着几分疲惫。

    想起刚刚医生说的“把你给抱你过来”，难道是因为一路抱自己过来而累着的吗？

    唐芥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才开口道：“刚刚是你抱我过来的？”

    “没，”齐懿声音淡淡，“你自己飞过来的。”

    “ ？”

    下一秒，唐芥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我小时候和别人说我做梦会飞，他们还不信。”

    “没事，我信。”齐懿往后一靠，懒懒地说。

    两人不着边际地居然也对上了几句话。

    “那个，我是不是挺重的啊？”唐芥盘起腿问他。

    “嗯？”齐懿尾音微扬。

    “我看你挺累的。”唐芥说。

    “是挺重的。”齐懿随口说，抬眸却看到坐在病床上的唐芥在听到他的话后，一脸沮丧地下意识低头摸小肚子，顿了顿，末了补充道，“项目代码出问题了，凌晨就被叫起来改了。”

    这话一说，唐芥马上心情又美丽了那么点，起码不全是因为抱他过来的原因。

    难怪晕倒前看的齐懿在电脑前一直敲键盘，原来是在改代码。

    “那你没改完怎么办？”唐芥替他着急。

    “不差这一会儿。”齐懿说着，起身往门边走去。

    哎怎么走了？不是说不差嘛？

    唐芥莫名有种自己要被扔在这儿的感觉，赶紧松开盘着的腿想找鞋子穿上。

    齐懿长腿迈了几步，停在了门边的饮水机旁，弯腰从柜子里拿了个塑料杯。

    原来是接水，唐芥松了口气。

    也是，从刚刚送他过来到现在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肯定渴了。

    水从储水桶里往下流，咕咚咕咚的水声格外清晰。

    唐芥闲着无聊，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解开又扣上工装裤上的口袋纽扣。

    突然，眼前出现一个装了七分满水的透明杯子，递过来的手骨节修长，窗外的光透过水杯里的水折射到他的手上，皮肤白净，带着些暖意。

    给他的？

    唐芥一呆，抿了抿唇，这才发现自己嘴唇干的快起皮了。

    “谢谢啊。”

    他接过水杯，微仰头喝了口水，是温的，应该是将热水和冷水兑好了的。润了润嗓子，一下子舒服了许多，没两口就把水喝完了。

    还是有些干渴，但不好意思说。

    正想把空着的杯子放回边上的桌子，齐懿却淡淡然伸手接过，接着往饮水机走去，重新接了杯水递给他。

    一连喝了两杯水，在第三杯水喝了过半的时候，唐芥终于良心发现了，晃了晃杯子里的水，问：“你要不要也喝点啊？”

    齐懿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杯子上，微挑眉。

    “不，我的意思是，你再过去用新杯子接新的水。”唐芥赶紧解释。

    他刚刚只是下意识晃了晃水杯，结果动作配话听起来就像是问齐懿要不要喝他喝了一半的水。

    “嗯。”齐懿也没在意。

    也许是快到傍晚了，落在医务室里的阳光留下的阴影倾斜。

    唐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钟，已经五点多。

    居然睡了快两节课。

    “毛概课…”

    “请好假了。”齐懿坐在床对面靠墙的休息椅上阖着眼。

    “噢噢。”唐芥点点脑袋。

    不知道马爱云老师对难得收获两个坐第一排的同学，结果马上双双请假有何感想。

    反正唐芥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还有一个是过来陪他的。

    点开手机显示的一连串消息提醒，有徐粥的，有赵印的，应该是刚刚都在毛概课上看到他晕了。

    他挨个回了消息，等再次抬头的时候，却发现齐懿靠在椅背上，静静闭着眼，黑睫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道阴影，鼻梁挺直，窗口的风闯入，拂过他额角的碎发。

    也吹散了平日携着的淡漠。

    刚想说出口的“我们走吗”下意识地吞了回去。

    想起刚刚齐懿眼底的疲惫，唐芥觉得他大抵是真的累了。

    唐芥换了姿势，直接趴在病床上，撑着下巴看了会儿睡着的人，齐懿睡着后少了平常的清冷气息，有着少年的柔和。

    片刻后他一拍脑袋，自己在看什么？睡着的人有什么好看？

    对自己无语了几秒后，他打开手机的软件开始刷小视频。

    门口有脚步声，近了，秦尧一进门就看到房间里的两人，落日的余晖洒了进来，橙黄色的光影斑驳。

    刚想开口，那个趴着的男生已经先一步竖起手指抵着唇，用眼神示意房里还有睡着的人。

    顺着视线看过去，另一个男生明明是坐在椅子上，却睡的很是踏实。

    秦尧了然地用气声“哦”了下，然后把门带上，离开的时候还放慢了脚步。

    走出医务室休息间，秦尧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爱人发了条短信。

    [落日余晖，我想和你看月亮。]

    那边的人直接回了电话。

    “怎么了？”声线很低沉。

    “被两个小年轻甜到了！”秦尧手插在兜里，脚步优哉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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