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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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宜最近很是着急, 她几次三番递了消息出去,却都没有回应。

    连着下了几天雨, 偏院里到处都湿哒哒的,实在不适合人居住。

    珍珠在外间踩着雨水,“踢踢踏踏”而来,感受到身后的罗裙又湿了,她厌恶的拧起眉。

    整个伯府,恐怕没有比她更可怜的丫鬟。

    下过雨以后,偏院地上都是一个个小水洼, 每次出去非把自己弄得半身泥泞不可。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住的, 不是什么偏院, 而是山间寺庙呢!

    有心想让大姑娘服个软, 早些离了这个鬼地方。

    大格格却似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硬要赖在这里似的。

    可她们和正院对上,和那什么虫子挡什么车有什么区别?

    亏大格格还念了许多年的书,懂的道理,还没她一个丫头多。

    “如何了?可有主子的消息传来?”

    静宜转过身来, 脸上没了沉静之色,动作间难掩焦躁。

    她把自己困在这里,就是为了和小曹佳氏抗争到底。

    原以为阿玛会顾着石氏的面子, 多少顾虑她几分, 谁成想,这么多日过去了,竟和小曹佳氏一样,对她不闻不问。

    更可怕的是,她递出去的所有消息, 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不知道是对方没收到,还是她这边的暗桩子出了事。

    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倚仗,她也没把握能在小曹佳氏手里讨到好。

    珍珠叹气,连裙子都来不及换,忙忙回答道,“不曾呢,大格格,咱们还是先想法子出去?在这里呆的久了,恐怕连老爷都要忘记您了。”

    这个小偏院子,珍珠实在待够了,她期盼地看着静宜,希望能得到她的回应。

    见她不说话,珍珠再接再厉,“咱们的消息递出去没回应,会不会中途被夫人拦截了?若是把主子暴露了......”

    静宜的身子微微颤抖一下,脸色凝重起来,她抬脚踏出小院,“走,我们去夫人的正院!”

    *

    宁容今日有些犯懒,整日呆在正殿里,哪儿都不想去。

    底下的丫头们只以为上次围场回来还没调养好,只樱桃急的嘴上都起了燎泡,却半个字不敢向外吐露。

    丹桂领着秋蕊几个下去了,留樱桃在这里把平安脉。

    小姑娘神色严肃,给宁容把脉的指尖都微微有些颤抖。

    宁容半躺在塌上,神色慵懒,她身穿大红织金锦裙,雪肤花貌,华贵无双。

    她笑道,“不过是把个脉,怎的有种上刑场的架势?”

    樱桃不吭声,抿着唇,深吸一口气,平稳心绪。

    她拧眉把手搭在宁容左手手腕上,许久之后,重新换了一只手。

    夏日午后,本就困顿。

    殿内小角落里放置了冰,暖暖的风吹进来,入了内室却变得清爽宜人。

    宁容吹着风,舒服地眯上眼,昏昏欲睡。

    忽听樱桃压制不住兴奋道,“娘娘,成了!”

    宁容这才抬眸看她,小姑娘眼里闪烁着光,目光紧紧停留在她身上。

    若不是还要瞒着人,这丫头恐怕恨不得跑出去叫喊两圈,嚷得人人皆知。

    宁容白皙圆润的指腹,轻轻搭在小腹上,片刻之后,才慢慢悠悠舒出一口气。

    以后,她在这个世界上,也不算没有亲人了。

    希望这孩子,真如樱桃说的,是个女孩才好。

    晚膳时,太子过来,宁容才穿了衣裳起身,脸上还带着倦意。

    胤礽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

    小女人脸颊泛红,清丽无双,一身大红色把她衬得肌肤如玉,见他盯得久了,便狠狠瞪他一眼,更显娇媚。

    宁容这下彻底放开了,反正她有孩子了。

    太子也就失去了他的功能,往后在她这里,他可别想得到什么好脸色。

    胤礽没觉得自己被慢待了,反倒觉得太子妃比从前更放开了些,偶尔对他耍小脾气,让他有种新奇的感受。

    他以前经历的夫妻模式是“相敬如宾”型,宁容这样丝毫不介意把好的、不好的,都展露给她看。

    反倒让他觉得,这才是真正夫妻一体该有的模样。

    每日处理完政事,到了宁容这里。

    他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休息过后,第二日再去处理那些麻烦事,也不会觉得劳累。

    他已然习惯了事情一办完就来找她,好像不受她几回冷眼,就觉浑身不舒坦似的。

    若宁容知道他怎么想的,定要骂他一句,“贱皮子!”

    男人就是这种东西,把你放在心里、依着顺着、细心呵护,他对你弃如敝履。

    等你开始不上心,只拿他当个工具人对待了,他又开始处处展现自己的温柔体贴。

    胤礽坐在宁容身边,眼神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他也发现宁容比平时更怠懒了,眉眼含笑道,“旁人都春困,怎的到你这里就成了夏困?”

    宁容除了贪睡,还有个最明显的改变,就是贪吃。

    这会儿她眼巴巴地等着丫头们给他上菜呢,跟太子说话也爱答不理。

    “原本这时候该陪着太后娘娘躲出去避暑了,这不是今年有事,耽搁到如今还不得走么。”

    胤礽摸摸鼻子,他心里明白这个“有事”是指什么。

    无非是今年恰逢大选之年,不到月底恐怕就会有秀女进宫了。

    太子妃这会儿同他耍小性子,约莫又是担忧又吃醋?

    生怕毓庆宫进了新人,他就忘了她?

    太子有点高兴,等樱桃把菜都摆齐了,率先盛了碗汤给她喝。

    胤礽长得好皮相,就连手都比旁人好看些,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圆润的指尖拿勺,一举一动优雅清贵。

    宁容瞥他一眼,又默默移开目光。

    确实要大选了,这头猪端得好相貌,不知道要便宜哪块白菜去。

    等汤碗放置她跟前,宁容就根本顾及不了这个问题了。

    樱桃这小丫头,最是贴心,明着没法说,几日前从吃食上就开始替她养身子了。

    今儿有一道酸笋鸡皮汤,是樱桃拿最嫩的鸡皮和秘制酸笋制成的,鸡皮使汤不过于太素,酸笋又使鸡皮不过于油腻。

    两两搭配,酸辣爽口,很是适合宁容现在吃。

    宁容吃汤的动作不算慢,却很优雅,一口接一口,很是赏心悦目。

    “太子妃这般,旁人不知道的还当孤饿着你了。”

    胤礽见她眼神盯着碗,嘴里打趣她,手上动作却不慢,不停给她夹菜,添汤。

    太子夹的好几样,都是宁容想吃的,她对他感激一笑。

    杏眼弯成一弯月芽,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在闪烁。

    胤礽脸色更加和缓了几分,面上也不自觉带上笑意,“就这样好吃?连话也不和孤说了。”

    宁容垫了肚子,倒也不那么饿了,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

    她随意找了个理由打发他,“殿下这却是冤枉妾身了,还不是殿下在这里,妾身才会胃口格外好。且这些都是殿下夹的,妾身定要吃完才行。”

    胤礽何时听过这么直白的话?

    往日那些女人大多都是媚眼如丝,不动声色的勾引。

    哪有人像太子妃这样直白的?

    他面色不动,耳朵尖却红透了。

    长辫子编于脑后,半点遮挡也没有。

    他心如擂鼓,生怕叫太子妃瞧了去,夹菜夹的越发勤快,直把她的碗堆得都冒出了尖尖才作罢。

    垂眸盯着太子妃乌黑的发顶,突然觉得有人就连脑袋的形状也长得和他心意。

    宁容无暇顾及他,一筷一勺,把自己喂的肚子溜圆。

    她有些忧心,樱桃这么个喂法,会不会不到生产的时候,就把她喂得小猪似的。

    虽然她没想着在胤礽这里得宠,但是穿衣裳也不好看呀。

    等阿哥们都娶媳妇了,一个个往老祖宗跟前一站,旁人都细细瘦瘦的,就她壮壮实实,可不就把她显出来了?

    宁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暂时没顾上太子。

    胤礽见她没察觉自己的异样,既侥幸,又觉得失落。

    他沉默着用完了饭,有些负气道,“孤还有正事要处理,夜间就歇在书房了。”

    他等着她挽留他。

    以往那些女人,他处理公务的时候,要么各种叮嘱挽留,要么送汤送粥表示不舍。

    太子妃应当也会这样?

    胤礽穿着明黄色常服,站在廊下,宫灯把他的脸照的俊美如神祗。

    都说等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换了男子也是一样的。

    宁容的目光,很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段,直把他盯的浑身冒火,耳朵尖都快滴出血来,才挪开视线。

    片刻后她摆摆手,“殿下去,晚上多盖着些。妾身昨夜没睡好,正好想早早睡呢!”

    胤礽从里面听出了不想他过来的意思。

    他顿时气结,薄唇抿起,“那好,孤就不打扰你了,明日孤去秋氏那看看,也不过来了。”

    他有些负气,说这话的时候,余光落在她脸上,生怕错过她的表情。

    他想着,只要她露出一点不愿意他离开的想法,他今夜就不走了,明天......明天也不走好了。

    哪晓得小女人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应该的,她待小格格极好,殿下多去看看也好。一日不够,多歇两日都可以。”

    胤礽狭长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他确定她是认真在说这话,也确定她对他没有丝毫不舍,或吃醋的情绪。

    他沉下脸,风雨欲来,咬牙切齿道,“那好,孤走了,不牢太子妃费心!”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没入了黑暗里。

    前后伺候的太监们,愈发躬着身子,小心翼翼。

    宁容再迟钝也知道太子生气了,她问樱桃,“可是我说了什么话,不妥当?”

    您句句都不妥当。

    这就不是一个眷恋丈夫的妻子该说的话。

    樱桃目光在宁容小腹上停留一瞬,硬着头皮,“没有丝毫不妥当,娘娘说的对!”

    “我也觉得不错,许是前头的事情太过紧急了,太子这才脾气不好。”

    宁容煞有其事的点头,“咱们也回去,天色不早了,我今儿就一直没睡饱。”

    樱桃跟在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都默默咽了回去。

    罢了,娘娘身子重,像如今这般吃好睡好才是最好的状态。

    身子重的宁容,身轻如燕地回了寝殿,开开心心地沐浴睡觉,不到片刻,便把太子生气这回事,抛之脑后。

    *

    太子在书房里,点着灯,手边放着一摞奏章。

    都是皇阿玛批阅过给他拿过来的,是存了让他学习的心思。

    半个时辰过去了,太子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德住。”他沉声喊。

    “殿下,奴才在呢,您可是要歇息了?”

    德住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回话。

    太子从太子妃那处回来就有些心气不顺,他们这些次伺候的人,比平时更加小心谨慎。

    太子没说话,眼睛瞥向门口。

    德住把头埋得低低的,并没有发现太子的动作。

    太子额头青筋跳了跳,咬着牙,问,“太子妃可有递什么话来?”

    他气呼呼地去了书房,她就没什么表示?

    不该学着旁的人,送点热汤热水什么的?

    或是派人过来,明里暗里地暗示他,要早点回去就寝?

    女人巴上来的时候,他嫌烦。

    宁容这么不闻不问,他就更烦了。

    太子猛地把奏折合上,气鼓鼓地坐在塌边。

    “罢了,伺候孤就寝。”

    “是,殿下。”

    胤礽躺在床上,月光柔柔地洒进来,床帐里没有熟悉的馨香,半边都空荡荡的,他觉得不习惯。

    他竟然就这样瞪着眼睛到天亮,一夜未眠。

    等早上德住进去伺候,发现太子周遭的气息,比昨夜更森冷几分。

    他浑身一凛,赶紧对身后几个不长眼的摆摆手,生怕他们触了太子的眉头。

    *

    静宜第一天晚上,去找小曹佳氏,吃了一个闭门羹。

    她带着丫头,无奈回了偏院。

    等第二日,天不过蒙蒙亮,就去正院等着了。

    她想好了,若是小曹佳氏不见她,她就在院门口站一整天,非要等她愿意见她不可!

    “嬷嬷,嫡额娘可起了?”

    静宜站在廊下,问替小曹佳氏守着门的陪嫁嬷嬷。

    “哟,是大格格呀,您今儿怎的来了?”庄嬷嬷似笑非笑扫了静宜一眼,抬头看看天色,讽刺道,“还来的这样早?”

    “昨日爷歇在正院,福晋且没有这么早起呢!”

    “大格格要不先回去,待福晋空了,老奴再去传唤您?”

    庄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静宜,眼底没有丝毫尊重。

    本来还碍着大格格许是会得一桩好亲事,而善待几分呢,如今夫人出手,这一位恐怕再难有翻身的日子。

    庄嬷嬷说起话来,越发没有顾忌。

    静宜端庄的笑脸一僵,她这会儿回去了,小曹佳氏会见她才怪,她巴不得自己老老实实在院子里等着呢,最好一辈子老死在偏院里。

    她脸上扭曲一瞬,很快平复下来。

    “阿玛在也好,我正好有些事想和阿玛商量。”

    “老奴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成了年的女儿,巴巴守在父母门口的。”庄嬷嬷瞥她一眼,“如此可不体面呢!”

    “你!”珍珠气极了,伸手指着庄嬷嬷。

    静宜咬牙一把拦住她,扯出一丝笑脸,“嬷嬷自去忙,我在旁边的暖阁等着就是,待嫡额娘醒了,麻烦嬷嬷通报一声。”

    她一个眼色过去,珍珠不情不愿地掏了个荷包,放在庄嬷嬷手里。

    庄嬷嬷拿着轻颠了两下,脸上这才带了两分笑,“大格格这边请。”

    暖阁里什么都没有,不过瓜果点心了,就是茶水都没一盏。

    连珍珠都有些后悔过来了,静宜却耐着性子一直等。

    直到天光大亮,小曹佳氏才肯见她,但石文炳已经不在了。

    想来听说她过来了,这才早早躲开?

    静宜本还对父亲有所希冀,见此,最后一点希望也不敢抱了。

    跟着丫头入了内室,抬头就见小曹佳氏坐在上首,她穿的鲜亮,一身玫瑰红的衣裳穿在身上,娇媚可人,混不似三十来岁的人,说是新婚的妇人,也无人怀疑。

    静宜收回目光,端端正正地行礼问安,她也不过略点一下头。

    “哪阵风把咱们大格格吹来了?来之前竟也不提前禀报?瞧瞧,咱们大格格的规矩可真是一等一的好。”

    小曹佳氏慢悠悠地喝茶,话怎么扎心怎么说。

    见静宜主仆两个一脸菜色,比夏日里喝了酸梅汤还要凉爽。

    不是爱住偏院么,那就住啊!

    这种把戏除了为难她自己,还以为能威胁到谁?

    静宜沉住气,不咸不淡地,“嫡额娘说得没错,可不是好规矩么,如今这府里上行下效。”

    “放肆!”小曹佳氏狠狠拍一把桌子,差点怒极了,把茶盏摔地上,“你就是这么跟嫡母说话的?真该叫老爷回来瞧瞧,你们平日里是怎么待我的,省得倒叫他以为,是我苛待了你!”

    “女儿不敢,不过女儿还是想问问嫡额娘,您说的‘你们’都指的谁呀?不知道太子妃算不算在这里面。”

    静宜讽刺地勾起嘴角,丝毫不让。

    上辈子她或许还会被小曹佳氏骗过去,再来一次,还当她这么好打发?

    满府里,除了她和宁容,其余这些个,哪个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要么外头都说,石大人的继妻,笼络夫君是一把好手呢!

    “你!无法无天!太子妃岂是你可以编排的?”

    小曹佳氏手指伸得极长,恨不得戳到静宜脸上去。

    静宜扯扯嘴角,“女儿不敢。”

    嘴上说得仿佛和宁容很亲近似的,实则她们关系到底怎么样,没人比静宜更清楚。

    上辈子她或许还会疑惑,为什么明明小曹佳氏和宁容的母亲出自一门,进了府待宁容却与她一般无二?

    名义上是姨母,待她却连普通人家关系疏离的继母都不如。

    “哼,算你还有几分自知知明。”小曹佳氏目光看向自己新染的丹蔻,语气漫不经心,“说,你来找我可是想通了?大格格,我那娘家侄儿有多出色都不用我说,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不说是一门好亲事?”

    “这事就是捅到伯爷那里去,也挑不出半丝不对。”

    “确实是‘好’亲事,可惜嫡额娘您那侄儿酒色俱全,谁若嫁进去,和跳入火坑也没什么分别。”

    静宜身子绷得笔直,整个人呈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

    若不是她把规矩礼仪刻在了骨子了,很想上去揪着小曹佳氏的头发,问问她说这话亏不亏心?

    她那侄儿若真有这样好,为什么不干脆说给淑慧。

    他们表兄妹,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大格格既然不是想通了,还来我这里做什么?庄嬷嬷,替我喊了老爷来,他这个女儿,我是半句都说不得了!”

    小曹佳氏猛地站起来,娇俏的脸上满是怒气,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显然被气得不轻。

    她娘家人好不好,还轮不到一个小丫头置喙。

    她说着就要哭,雾蒙蒙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迫不及待要在石文炳跟前表演一番。

    庄嬷嬷点头应下,就要转身而去。

    “慢!”静宜往前走两步,眼神落在小曹佳氏脸上,意味不明,“嫡额娘,女儿有几句话,想单独对您说,不知可否?”

    小姑娘不过十七八岁,只穿着家常衣服,她慢慢靠近,小曹佳氏无端感觉到一股压迫力。

    她抬起头,正和静宜无悲无喜的目光对上。

    心底冷笑一声,这丫头约莫又想弄鬼,她且看看她要唱什么戏。

    小曹佳氏收了泪,再抬头,脸上哪有半丝痕迹。

    做戏的功夫十足,叫人叹为观止。

    只见她寒着脸摆摆手,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

    “嫡额娘娘家侄儿再好,于我也不是良配,既然纳兰公子已经提亲,不妨成全我,往后我记下嫡额娘的恩情,定有回报。”

    “你觉得我信你还是更信我女儿?”小曹佳氏走下来,细长的手指搭在静宜肩膀上,语气森寒,“静宜啊,你如今还能选择嫁回我娘家,不过是因着你有一副好相貌,我那个傻侄子正好看中罢了。”

    “你若是不识相,便是活不到出嫁那日又如何?我石府也就多出一副棺材!”

    “谁叫你没有宁容命好,有本事你也去当太子妃啊?”

    小曹佳氏的指甲上带着甲套,尖尖的一段在静宜脸上滑动,她的力道但凡大一点,就能把这张俏脸划花。

    静宜却视若无睹,“嫡额娘......十五年前,太子妃的母亲果真是难产之后体弱,因病而亡吗?女儿怎么听说......”

    “你闭嘴!”小曹佳氏一把掐住静宜的嘴,眼神癫狂,“再敢吐露半个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归西?”

    静宜吃痛,拼命挣扎,狠狠甩开小曹佳氏的手,“行啊,你大可以试试,只要我一死,立马会有人替我递消息给太子妃,不知嫡额娘愿不愿和女儿赌一把?”

    小曹佳氏双目通红,困兽一般在原地转了两圈,“好!好!老爷养的好女儿!”

    片刻后,她冷静下来,咬牙问,“说,你想要什么?”

    静宜冷静开口,“第一,我额娘的嫁妆,须得放在我的陪嫁里,一分不少的让我带走!”

    “可以,就她那三瓜两枣,我还不看在眼里。”小曹佳氏不屑道。

    “第二,我要和纳兰元晋成婚,越快越好,你们谁都不许阻挠!”

    小曹佳氏咬牙,“行,我的女儿这样好,不愁好亲事。”

    “第三,我身边人的身契都给我,月例我自己出,往后她们不是伯府的人,只是我的人!”

    “可!以!”小曹佳氏狠狠瞪着静宜,恨不得咬下她一口肉来。

    静宜这才笑起来,浅浅一福,“多谢嫡额娘,女儿这就告退。”

    她说罢,抬腿而出,身后传来小曹佳氏摔杯子、砸碟子的声音。

    静宜抬头便看见湛蓝的天空,她弯了弯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太子那条路走不通,她就换一条。

    纳兰元晋前程不差,位极人臣之日,就是她扬眉吐气之时!

    宁容,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挑你心上人的。

    只是他恰好是,我为数不多,可以够到,改变上辈子命运的存在。

    何况你还可以享好几年太子妃的福呢!很公平的,不是吗?

    *

    几日后,纳兰府上迎进了石府的媒人,说领了女方八字来,两边正登对,要尽早把婚事定下。

    二夫人很是欢喜,没问过元晋的意见就定了婚事。

    纳兰元晋知道以后,便回到房中便闭门不出,连续三日不吃不喝。

    “少爷少爷,您快开门呀,您别为难小的了。夫人说了,您若是还不肯出来,不肯进食,就要揭了小的的皮!”

    “少爷少爷......”

    小厮在门口把门拍的“啪啪”响,里面却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无。

    二夫人身边的嬷嬷,急急过来问,“怎么样,少爷吃午膳了没有。”

    小厮生无可恋的摇头,“不曾。”

    两人正急着商议对策,就听见周遭的小厮、丫头们都对着外头行礼,嘴上喊着“二老爷安。”

    青松头皮一麻,一转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奴才给二老爷请安。”

    “起来回话,少爷今日还不曾用膳?”

    纳兰揆叙久经官场,不怒自威。

    一句话下来,小厮的额头恨不得贴到肚子上,身上冷汗一阵一阵的,很快便把里衣浸湿了。

    “回、回二老爷的话,不曾。”

    纳兰揆叙冷笑一声,抬步上前,猝不及防一脚踹向门扉。

    不算新的木门“吱嘎”两声,狠狠砸在地面上。

    小厮在背后默默咽了口口水。

    二老爷明明在工部任职,为什么脚劲儿这么大,若是这一脚踢在他身上......

    小厮哆嗦两下,退得更远了些。

    纳兰揆叙入了内室,就见元晋还裹着被子,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榻上,他气急了,一下揭开被褥,找了茶盏来,不管冷热,兜头往元晋头上浇。

    “清醒了没?现在清醒了没?!”

    纳兰元晋“唰”地坐起身,满脸颓丧地和纳兰揆叙对视。

    片刻后,他只着里衣,光脚下地行礼。

    “纳兰元晋,为父问你,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作为,可有考虑过你额娘?”

    “大男儿该以事业为重,你如今这般,我若是你的心上人,也定然看你不起,不愿嫁你!”

    元晋被骂得面红耳赤,而后呆呆地看着纳兰揆叙,“阿玛......竟知道?”

    纳兰揆叙看蠢儿子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终是有些心软。

    “元晋,这世上之事,都讲究缘分。你和她有缘却无分。大男儿不该拘泥于儿女情长,阿玛先时让你游学,你竟半丝感悟也没有?”

    元晋攥紧拳头不说话。

    他和宁容青梅竹马,互许终身。

    他早就想过,宁容嫁来之后,他的这处院子该如何改动。

    她喜欢花,那便在窗台前种满鲜花,让她一开窗就能闻见花香。

    他还要在院中给她置办一架秋千,她爱热闹,秋千荡起来,就能看见外面人声鼎沸。

    他还要带她四处游历,做官也罢,游学也罢,带着她看尽美景,尝尽天下美食......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回来以后,戛然而止。

    他爱她,深入骨髓那种,愿意放弃身份,带着她一起离开,四处逃命那种......

    可她看他的神色里,已经再也没有了爱慕。

    元晋不傻,可他却愿意一再为她努力。

    但他是真的失去她了,不日就要娶旁的女子......

    只要一想起过往,心脏就抽痛的厉害。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看着儿子苍白瘦削的面容,纳兰揆叙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元晋,你额娘只是过于担忧你,娶妻是早晚的事,早早定下也好。”

    元晋眼睫一颤,猛地抬起头,“阿玛,我不想娶妻,再给我一点时间。您说男儿志在天下,但在这之前,我想再见她一面,阿玛,儿子求您......”

    “好,只这一次。”

    *

    太子连着两日都没来宁容这里,去看过秋氏,连晚膳都不用,就自己把自己圈在了书房。

    宁容眯着眼睛喝酸梅汤,见丹桂进来,问,“去哪了?”

    “奴婢去给殿下送酸梅汤......”

    丹桂无奈摇头,太子都不来后院了,娘娘怎么半点不着急。

    后院的格格们为了争宠,可是送了好几回汤水了,为了不让她们正殿落于下风,她和秋蕊两轮换着,一天就跑了好几趟。

    宁容站起身,一席烟紫色的轻纱宫缎缓缓垂至地上,她奇怪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雨过之后更热了,外面烈日当空,蝉叫不绝。

    “你们怎的不热吗?外面太阳大的都快把人烤化了。”

    丹桂、秋蕊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对方鬓角汗湿的狼狈模样。

    丹桂道,“娘娘奴婢们怎会不热,可后院的女人们都派丫头去了书房,咱们不去,岂不是显得您半点不挂心殿下?”

    “虽说您确实半点不挂心,但咱们不能让人看出来不是?”秋蕊小声嘀咕。

    宁容伸手点了点两人,“你们呀,如今连我的主都敢做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洗漱,一头汗,粘着不难受啊?”

    丹桂、秋蕊笑嘻嘻看了眼彼此,行礼退了下去。

    “娘娘,这不是正说明,丫头们心里有您,生怕您吃亏?”杜嬷嬷绣着花,笑着搭话。

    “我看她们是闲得没事干!”宁容在内殿里走动了几步,流纱一般的裙子层层漾开,霎是好看。“如今正是大暑时,宫女们的衣裳都不够透气,回头我开了库,找几匹出来,你们看着缝制,只不违规,随便你们怎么穿。”

    “如此也够她们忙一阵了。”

    杜嬷嬷笑看她一眼,“娘娘,您说这么多还不是心疼她们?”

    “照老奴说,您把心思放在殿下身上一二,殿下还不被您吃的死死的?”

    “他?”宁容挑眉,“罢了,罢了,太累了,如今这样便好。”

    “他忙他的去,我自逍遥自在,岂不是好?”

    “咱们两个互不耽搁,这才是神仙眷侣呢!”

    宁容脑海里乍然浮现太子幽暗深邃的眼眸,她眨眨眼,把心底萌生的一点想法,迅速掐灭。

    别想了,正如她自己说的,如今这样才是最好的状态。

    晚膳时,太子自然也没出现。

    宁容自己把自己喂饱,趁着温度降下来,天色又不算暗,拉着丫头们逛园子。

    多吃饭,多走动,这应当就是怀孕应该做的?

    这事除了樱桃和她,再没第二人知道。

    宁容却心安理得的,开始了养胎生涯。

    主仆几人行至毓庆宫后头的小花园,这里树荫森森,花开遍地,人少清静,正适合散步。

    宁容迈着步子往里,余光里骤然出现一个人影来。

    不等她往后,樱桃已经护在了她前面,“是什么人?还不出来给太子妃请安?”

    来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赫然是穿着一身侍卫服的纳兰元晋,他抿着唇,神色憔悴。

    丫头们极有眼色地四散开把风,不打扰两人说话。

    纳兰元晋好好收拾了一番自己,看起来却还有颓丧,他眼睛控制不住一般,流连在她身上。

    一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脑子里的架势。

    他嗓音暗哑,“容容......你近日可好?”

    阿玛许了他见她一面,甚至不惜动用宫中暗线,可真的面对面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可以看出来,她应当过得极好,眼角眉梢自然舒展着。

    紫色的纱裙和她配极了,站在花园子里,像是个误闯人间的精怪。

    宁容拧着眉,真不知道该和这个,一心想带她私奔的少年说什么。

    她不是原主,可她知道,他很爱原主。

    正是因为这样,她不能任他靠近。

    总不能意外占了人家的身子,连人家的心上人也占了?

    不管纳兰元晋知不知道,原主已经不在了,会回应他,一样爱慕他的女子,已经不在这天地间了。

    “容容,我父亲答应我把婚事退了......我现在还不想成婚......”

    纳兰元晋艰难的开口,他不止现在不想成婚,这辈子都不想成婚了......

    少年丧着脸,眉眼像是要哭一样。

    宁容看着他,心脏突然紧缩。

    她马上明白,这不是她的情绪,而是原主残存的情绪。

    她脸色一变,元晋马上感觉到了,他上前要扶住她,手还未伸出去,却被宁容打开了。

    “纳兰元晋,我已经成婚了......”她直起身,清冷地眼神扫在他身上,冷淡道,“我知你心里难受,不管你愿不愿愿,事情已成定局,你只当我死了罢......如今不想成婚恐怕......”

    她想告诉纳兰元晋,她替他和静宜在太后处求了懿......

    还要再说下去,宁容呼吸一滞,竟然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难道,原主根本就不想纳兰元晋成婚,尤其是娶静宜?

    是啊,原主死在静宜手里,又怎么会允许静宜和纳兰元晋在一起?

    宁容顿时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

    求婚的旨意还未降下,或许还有挽回的可能?

    “你如今不想成婚,往后再成婚也就罢了......”

    她再开口就顺畅多了,宁容心中一定。

    元晋并不知晓宁容此刻正在拼命想法子,好叫这桩亲事作罢。

    他只听见了,她让他以后再成婚......

    所以,她还是盼着他成婚的,哪怕另外一人不是她?

    元晋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撕扯开了,疼地厉害,一开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喉头腥甜。

    他艰难地行礼,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不想再看见她那张嘴里,再说出任何冷酷无情的话了......

    宁容被他吓了一跳,往前迈了一步,又很快停住了。

    她认真道,“纳兰公子......宁容在你回来之前就已经死了,如今站在这里的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元晋转身,往回走。

    每一步,重若泰山。

    他不懂,他怎么能把她当做死了一样呢?

    明明她就活生生站在他眼前,只不过另嫁他人了......

    元晋心口一痛,“哇”地吐出一口血。

    德住站在太子身后,瑟瑟发抖。

    他没想到,太子从御书房回来,听闻娘娘送了汤,喜不自禁地要过来陪娘娘用膳,竟然会正好碰见这一幕......

    尽管没有看见太子的脸色,只在他身后,就能感受到太子身上,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怒气。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