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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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嬷嬷话音落下, 宁容的眼神落自己左手手腕上,她至今没有忘记,刚穿时那里有个红痕。
不管她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但既然依靠原主的身体延续生命,那就要了结原身的因果。
她很好奇,当日两人为什么起了争执,不惜使得两姐妹反目成仇。
原主已经消亡了, 害她的人是静宜也罢,不是也罢。
一旦水落石出, 总要为原主报了这大仇。
“不急, 你慢慢说, 你那个姐妹怎么了, 为什么会求救求到你的头上?当日她为什么恰好在那院中?”
宁容收回目光,眼神沉静地看着杜嬷嬷,等着她回答。
樱桃收回手,显然已经把完脉了, 小丫头瞪着自己额娘,“就是!额娘,您跟主子好好说说。可别您的那个什么姐妹, 糊弄您的?知道咱们日子过得好了, 巴上来的还少吗?”
“总不能您说救就救罢,还得看那人值不值得救。”
樱桃这话不是胡乱说的,先时他们在石府日子过得不算好,小曹佳氏当家本就处处防备他们,为了护着主子, 多有要打点的。
银钱不凑手时候,他们就想着问族里借些钱,等发了月例再还上。
她阿玛挨家挨户求了又求,最终不过借来十两银子,把阿玛的脸面狠狠往地上踩。
如今额娘和她们姐妹跟在娘娘身边,有银钱也有门路。
先时那些人,又全都变了一幅模样,恨不得把她阿玛、额娘捧到天上去。
可他们有几个是存了好心的?
真当人不记得从前那些过往了?
“你这丫头,娘娘还说你稳重,怎么一对上旁人,也成了第二个秋蕊,咋咋呼呼的?”
杜嬷嬷点着女儿的额头,语气里倒没有多少气恼。
孩子心里向着娘娘,最是她乐见其成的。
宫中云波诡谲,几个丫头之于娘娘,正如她们几个老姐妹,之于主子一般。
樱桃哼一声,也不辩驳,等着杜嬷嬷往下说。
杜嬷嬷坐在绣墩上,只堪堪坐了一半,她脊背挺的笔直,有女儿打了一回岔,情绪也平复许多。
“奴婢的这位老姐姐叫兰香,正是当年和奴婢一起陪嫁到石府的家生子。”
“咱们几个是主子的心腹,小时是一块儿长大的,感情比起亲姐妹也不差什么了。”
“主子坐稳了主母之位,当时问过我们,愿意放了身契,出去当个管家娘子的,她一律都给找个好人家;愿意留在石府的,她也帮着好好物色。”
“当时奴婢舍不得主子,誓死不肯离了主子身边,恰逢当时主子怀了身孕,奴婢就更不肯走了,就这么在石府扎了根。”
宁容点点头,她自然知道杜嬷嬷的过往,若不是查清楚了,她不会放在身边如此信重。
“但老奴这个姐妹,却是个心志高的,她一心想脱籍当个良民,再找门好亲事。”
“她这想法原也没错,可谁能料到,她这头刚脱了籍,家里就来人寻了过来,说要带她回家,认祖归宗。”
原来兰香家里是普通的农户,一家五口人,就守着两亩田过日子。
若是老天爷赏饭吃,倒也能勉强过日子,若是遇上干旱,那可只有饿肚子的命了。
老子娘一齐上阵,又是哭诉、又是哀求,恨不得跪下来给兰香磕头认错。
兰香终是心软,跟了她爹娘赎了身回去。
先时她有银子傍身,时不时漏一点,那家人待她极好,捧着哄着她,可日子久了,她两个哥哥就起了贪念。
兰香聪慧,跟在曹佳氏身边见过世面,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想避开了去。
可女子若想离开本家,除非嫁人这一条路。
“那她为何不寻了我母亲?”宁容好奇道。
原主母亲好歹是伯府夫人,要帮个丫头不过抬抬手的事。
杜嬷嬷摇摇头,满面感慨,“那时......主子身子也不大好了,兰香那人又爱面子......”
匆匆忙忙之间,兰香哪里会找到好亲事。
最后嫁了一个从前夫人庄子上,和她来往过的小管事。
“那小管事,待她还算好,他自家有钱,自然就不贪图兰香什么,两人很是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男人不该沾上了赌字......如今家当输了个精光不说,连妻儿都要卖了......”
宁容总觉得杜嬷嬷这话别有深意,她抬眼看她,果然就见杜嬷嬷满脸怒容。
“若是卖到旁的府中,奴婢这老姐妹定不会求上门。”
“原是那人想着多卖些银两,要将兰香卖到暗门子里去......”
杜嬷嬷说着有些唏嘘,“当年兰香长得清秀,求到主子跟前的人不知有多少,谁曾想她这辈子竟这样坎坷。”
“若是只需把人买回来,奴婢自家去就是了,可惜那头定金都付了,死咬着不撒手。越是有人赎,闹得越是厉害。”
樱桃年少,哪里听过这个,这会儿眼睛通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宁容虽心中酸涩,面上倒也还好,毕竟她可是经过“社会新闻”洗礼的人,承受能力强些。
只是到底有些低落,古代女子生活不易,若是嫁的好人家还好,若是嫁了个中山狼......连反悔的机会也无。
“罢了,你去取了我从前在石府的帖子,只说是石府的人......”
杜嬷嬷点点头,立马明白了宁容的意思。
和石府的身份比起来,自然是太子妃的身份更好用些,可这中间又难免牵连了太子,倒不如只用个伯府的名头。
杜嬷嬷离开了,樱桃还感叹,“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家人?”
宁容看她咬着牙,恨不得挥舞拳头的模样,叹道,“这天底下什么样的人没有,傻丫头,你还小呢,往后有了这桩事在前头,嫁人可要更加张大眼睛。”
“呸呸,奴婢才不嫁人呢!就守着主子过。”
樱桃先时还怒,这会儿已经红了脸了,见宁容看过来,羞得躲了出去。
*
因着这事,太子回来时,宁容的情绪也还是不大好。
太子迈入殿中的步子微微顿了顿,不明白是不是宁容已经知晓了什么,他凤眼微眯,片刻后又成了君子端方的模样。
“容容,你这是怎么了?”
胤礽的声音是真好听,微微带着一丝沙哑,低醇带有磁性。
从前喊她宁容她姑且还能忍,冷不丁地喊她容容,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宁容摇摇头,避开目光。
胤礽却以为她是真知道什么了,叹口气,寻了宁容对面的位置坐下。
“你怎么了,夫妻一体,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
实际上在他来这里之前,一直呆在御书房里,和皇阿玛促膝长谈。
作为一个不日就要远征的人,皇阿玛最放心不下的,大抵就是他能不能顺利接过朝政,很是考教了他一番。
胤礽对这些倒是不惧,他有上辈子的经验打底,回答问题信手拈来。
康熙很是称赞了他一番。
胤礽从不做无意义的事,顺水推舟就聊到了朝中人员布局......
“在殿下看来,妾身就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宁容抿着唇,斜睨着他。“不过是杜嬷嬷有事求妾身,怎么到了您的嘴里,倒像是我刻意隐瞒什么......”
刚开始嫁人,宁容觉得这个男人挺好的,长得俊,有权有势,温润如玉,待她又不错,算是个良人了。
相处到如今,什么温润,不过是这个男人披着的外壳,对她时好时坏,手段狠辣,如今还要再加一条,疑神疑鬼。
她叹口气,决心等她和樱桃的计划成功以后,就再也不在这男人跟前伏小做低了。
宁容委屈巴巴地把杜嬷嬷说的事,在太子跟前留透个底,一副你不信,大可找人随便问的模样。
她满眼真诚,水灵灵的杏眼漫上一层水雾,太子一下就举手投降了。
“好好好,是孤不对,不该没问清楚就误会了你。”
太子起身,骨节分明的手,一手执壶一手执杯,亲自斟茶递给宁容,“这算做孤给你赔礼道歉了,可好?”
男人修长的凤眼里,暗含一丝笑意,他头一次为一人放低姿态,感觉倒是新奇。
宁容瞥他一眼,大发慈悲地接过茶盏,抿一口,煞有其事道,“行叭,妾身这次就放过殿下。”
两人一齐笑开,眼神对到一起,视线焦灼,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咳咳”宁容轻咳一声,错开眼神问他,“殿下刚刚是不是有话要说?”
精致的流苏松散下来,在她雪白修长的脖颈间,微微晃动。
太子坐到她身边,抬手自然地为她整理发钗,闻着小女人身上熟悉的暖香,淡淡开口。
“不是什么大事,先前和皇阿玛恰巧讨论到,朝中年轻一辈官员该如何安排......”
他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喷撒在她耳边,酥酥麻麻的,宁容退开一些,才道,“殿下难道忘了老祖宗的规矩?后宫女子不得参政。”
胤礽唔一声,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见发钗整理好了,他退开些,满意地点头。
“孤不是要你参政,而是要告诉你,年轻一辈里面,也包括你的旧识。”
男人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像是要望进她的眼底。
“纳兰元晋?”
“不错,孤有一门好差事要派给他。”胤礽的眼睛始终落在宁容脸上,生怕错过她一丝表情,眼底带着打量和试探。
宁容这下明白了,太子这是在试探她。
所以她现在不喜欢这个男人了,太疑神疑鬼,有话也不好好说,试探来试探去,难道就不累吗?
她有些意兴阑珊,不管太子如何诱惑她,她就是不肯开口。
他自己想钓鱼,也要看她愿不愿意上钩。
就不问,有种憋死自己!
宁容越是表现的不在乎,胤礽心里就越高兴,见她不想听,他还非要说给她听。
他伸手抚着她的后背,从肩甲一直到腰肢,把她摸得汗毛倒竖。
宁容躲开些,狠狠拍了一把他的手背。
“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做什么动手动脚。”
她差点把“登徒子”三个大字,贴他脑门上。
胤礽一下子笑开了,眼底幽暗散去,第一次有光照进去。
“你呀!”他拿手点她鼻子,却被宁容一下子抓住手指,在指尖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齿痕。
她“刷”的一下站起来,跑开老远。
“殿下再欺负妾身,妾身再不会这样轻轻放过你,定会狠狠咬你,咬哭你!”
她奶凶奶凶的,像只小野猫,漂亮的脸蛋上带着三分桀骜。
胤礽眼神幽暗地盯着自己的食指,上头还有小女人留下的红色口脂。
拿拇指轻轻捻开,他暧昧一笑。
“太子妃要如何咬孤?是拿哪里的嘴咬?你确定最后哭的人是孤?”
他眼神幽幽暗暗,底下冒着一股子邪火。
宁容立马站到离他更远一些的地方。
他妈的,骚还是你骚。
太子骚起来,还有她什么事?
“好了,孤又不会吃了你,只有你会吃了我。过来坐。”
宁容:......疑车无据!
她期期艾艾坐过去,只沾了一小点边边,心里打算着等下太子要是有什么不轨之举,她拔腿就跑。
哪晓得她的小心思,被太子摸的透透的。
男人长臂一伸,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像只小狗似的,在她发间嗅了嗅。
见她要挣扎,太子无奈叹气,“孤真有事要告诉你,难道你就不好奇,你那位青梅竹马担了个什么样的差事?”
他在“青梅竹马”四个字上,狠狠磨了磨,眼底化开的冰川,复又一点点变得凝实起来。
宁容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纳兰元晋在她这里,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怎么在太子那儿就跟过不去了似的。
“昨日孤门下有门人来报,说是昭觉缺一名县令,孤就把纳兰元晋给举荐上去了。”
“昭觉可是个好地方,地势高、群山巍峨、四面环山,是个登高望远的好去处。”
“可惜,昭觉头一位县令赴任之时,过于沉溺于美景,一不小心落了马,就这么摔死了......”
地势高:有缺氧的风险。
群山巍峨:入了县,有可能就和外界彻底脱离了联系,也就别指望经济发达了。
四面环山:好家伙,进山是不是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啊?
难怪上一位县令“沉溺美景”“落马而亡”。
这地方掉下来,不死也伤。
得亏太子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这么个好地方。
宁容:绝还是你绝,以后叫你绝绝子好不好?
宁容背对着太子,半晌没说话。
太子一万她心里还记挂着纳兰元晋,身体还保持着揽住她的动作,脸色却肉眼可见地阴沉起来。
他沉默着,仿佛下一瞬就要爆发。
宁容对此一无所觉,很是跳脱地换了个话题。
“殿下,妾身还不曾问过你,那日为何与妾身的姐姐纠缠不清。”
太子蓬发的怒气,像是刚鼓起来的气球,刚刚成形,便被宁容拿针戳了个小洞,“噗噗噗”地直漏气。
等宁容转了身看他,他已经忘了要发怒,只觉心虚了。
“殿下既然解释不出,妾身有个好主意,殿下要不要听呀?”
小女人娇娇媚媚地看过来,尾音微微扬起,像一只小猫,在他心口挠啊挠,只闹得人心痒难耐,却没半点脾气。
胤礽垂眼看她,“你说,孤听着呢。”
小女人不按常理出牌,趴在他耳边,这样那样。
胤礽半个字也没听进去,颈间的喉结,轻轻滚动两下。
*
“阿嚏阿嚏!”
盛夏的夜晚起了大风,不消片刻,细雨似丝线,淅淅沥沥地落下。
静宜守在窗户边上,可不就着了风。
“大小姐,夜里风凉,您可不能多吹风。”
珍珠把静宜拉到一边,顺手把窗户都关上了。
“您听外头的雨下得多密呀,改明儿地上全是水,又没法走了。”
珍珠有些泄气,不是她故意拿话刺静宜,实在是大小姐不知道和夫人闹什么,自个儿搬到这个偏院来了。
这四周可不是青砖地,不下雨还好,日子清苦些,却不是不能过。
一旦沾了水,再穿裙子出去走一遭试试。
不定裙摆怎么乌黑一片呢。
“大小姐,您不若跟夫人服个软?”珍珠大着胆子问道。
静宜没说话,清淡地眼神瞥了她一眼。
珍珠立马不说话了,缩了缩脖子,自去忙自己的事。
偏院里,还有一个不好,伺候的人比从前少多了,许多事都可着一个人干,珍珠有心偷懒,连个替换的人都寻不到。
唉,这倒霉日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静宜沉静的眼眸,紧紧盯着窗户。
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如今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小丫头不懂事,哪里是她不愿意跟夫人服软,是夫人摁住她,非要她低头。
她的婚事,原本定下了的,是纳兰家的公子。
可纳兰元晋死活不肯低头,这就叫小曹佳氏看到一丝希望了。
想拿她娘家侄儿,换纳兰元晋,怎不去做梦来的更快些!
就那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和纳兰元晋,可没有半丝可比性。
要叫她低头,她偏不。
上辈子做过太子妃的人,嫁与纳兰家已是勉强,不入流的曹佳氏,她想都不会想。
暗夜沉沉,外面的景色被窗户掩上了,半点也看不见,耳边只有阵阵风雨声。
同样是黑夜,静宜突然想起,那个在围猎场的男人来。
每次他看着她时,眼底比黑夜还要暗沉,幽深冰寒。
但看着宁容时,却会不自觉流露出几分缱绻。
静宜脑子里一时是胤礽厌恶地看着自己,一时又是他浅笑着,对宁容伸出手的模样。
现如今,若说她后悔了,想让一切回到正轨,行不行?
“珍珠。”静宜哑着嗓子,低低地唤。
“奴婢在。”
“你去帮我递个消息给主子,就问她,我这里有笔交易,她愿不愿意做。”
珍珠顿了好久,想劝的话涌到嘴边,又尽数咽下,这才领命而去。
*
杜嬷嬷的事办得很顺利,借着伯府的旗号,不出两天,就把那醉汉和那起子暗门子都给压服了。
“贵人贵人,您往这边走,小心脚下。”
带路的小丫头,不知杜嬷嬷是什么来头,见她穿金戴银,面容端肃贵气,说是个当家夫人,也有人信的。
还以为这里头关押的女子,和她一样要倚门卖笑了。
怎的突然来了这样一个人,还亲自来赎她?
瞧妈妈恭敬的模样,小丫头对待杜嬷嬷,更加尽心几分。
小丫头长得甜美,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才十一二岁,就是瘦的厉害,浑身上下都没有二两肉。
她看人的时候,眼神里有好奇,不见贪婪,倒还算不错。
关押兰香的地方,是一处狭小的空屋子,门窗破旧,四处漏风。
索性现在是夏日,若是冬天,她恐怕都等不到杜嬷嬷来,就冻死在里头了。
小丫头麻溜地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上前一步,把铜锁一个个打开。
为了不让这人逃跑,妈妈可是下了功夫,用上了好几把锁。
“吱嘎”一声,木门打开。
杜嬷嬷站在屋外,探头向里看去。
里面空荡荡的,不过一个野草堆子用来歇息,铺的盖的,就别想了。
除此之外,就是个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的瘦弱女人。
“兰香?”她小心地喊,生怕惊扰了什么。
这声音不大,佝偻着身子的女人还是狠狠往里缩了缩。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木莲马上来了,对、对,她马上来了,她会来救我的。你们再等等、再等等。”
她的声音极沙哑,含在嗓子里,有些含糊不清。
杜嬷嬷站在外间,还是博捉到了“木莲”两个字。
从前她和兰香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正是唤她“木莲”。
后头她嫁了人,冠上夫姓,人家都叫她“杜家的”。
等夫人去了,就再没人这么喊她。
眼泪唰地一下,夺眶而出,惯来精明的杜嬷嬷,头一次在人前露出弱态。
她往前走了几步,耐心道,“你别怕,别怕,木莲来了,再没人敢欺辱你了,不信的话,你出来看看,我和从前长得可还像?”
杜嬷嬷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兰香听在耳里,只觉格外亲切。
她缓缓起身,向外迈了几步,终于见到了站在阳光底下的人。
“呜呜呜......你来了,你来了,我就说你定会来救我的......木莲,还好你来了......”
兰香崩溃大哭起来,伤痕累累的身子,不住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似的。
她长得清秀,身条又好,虽说徐娘半老,身上确实有种旁人不及的风韵。
小丫头站在一边,看这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互相拉着手,失声痛哭,心里也觉得酸溜溜的。
这女人虽然前面遭了不少罪,好歹被赎出去了,看这两人关系这样好,以后出去了,必定不会过的差。
可是她呢?
小小年纪,在这个脏烂腥臭的地方,抬着头都望不见天。
小丫头哭得越来越伤心,声音也逐渐盖过二人。
等杜嬷嬷帮着兰香把脸擦干净,小破院子里,就剩她一个人的哭嚎声了。
两人俱都停下动作看向她,“噗嗤”一声笑开了。
杜嬷嬷道,“你这丫头,又不是你被关起来,你哭什么?”
“我、我也不懂为什么哭,我就是心里难受。”小丫头擦擦眼泪,露出一双干净的眼睛,“这位姐姐,出去就能好好做人了......可我还要待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
“呜呜呜呜......难道我就不能哭吗?”
小丫头的话,倒叫两人都安静下来。
兰香惨不惨?
惨。
但又不是最惨的,这世上比她惨的人多的是。
就像这个小丫头,懵懵懂懂开始就学着伺候男人,往后在这暗门子,还不知会遭遇什么呢。
*
夜幕降临,杜嬷嬷把兰香安置好,才赶在锁宫门之前,回到毓庆宫。
她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洗了一遍又一遍,又用了许多樱桃特质的药粉,确定身上都干干净净了,才敢去主子跟前。
彼时正殿里灯火通明,海棠、丹桂两个围着宁容,教她学刺绣。
“不对不对,娘娘您这里用错针法了。”海棠接过去,把这一针撤了重新绣,歪七扭八的花瓣,立马整齐许多。
瞥见杜嬷嬷进来,宁容连连摆手,“不来了不来了,我就不是干绣活的料,往后你们绣好给我就行了。”
“娘娘哪儿是不会绣,不过是觉着刺绣繁琐,想躲懒罢了。”
丹桂毫不犹豫地戳穿她。
“得,你这丫头如今也跟我没大没小了。”宁容佯怒瞪她。
丹桂可不怕,知道娘娘向来与她们亲近,笑得愈发灿烂,“娘娘,奴婢们告退。”
她说着拉着海棠的手,一齐笑着退了出去。
“杜嬷嬷你看看,你离开不过几日,这两个小的就无法无天了。”
宁容眉眼是笑着的,语气温和,一点看不出发怒的样子。
“依老奴看,是娘娘纵着她们呢,也是丫头们的福气。”
杜嬷嬷说着,忽然想起那嚎啕大哭的小丫头来。
和她比起来,丹桂、海棠几个,能伺候娘娘,本就是天大的福气。
“事情办得还顺利吗?”宁容点点跟前的绣墩,让杜嬷嬷坐。
她目光落在杜嬷嬷身上,觉得她情绪不似很好,难道伯府的招牌竟也不管用?
“顺利、顺利呢!老奴去的时候,那老姐妹还被关在小屋子里,身上没一块好肉,想来是一直不肯低头,被里头的人打的。一路上还瞧见不少,年岁尚小的丫头们。”
“老奴刚刚瞧见海棠几个,下意识就想起她们来,唉,也是造孽。”
杜嬷嬷把一路上的见闻,都说与宁容听。
那些小丫头们也确实可怜,不过是身为女儿身,怎的就要遭遇这些。
宁容一时有些唏嘘。
放在现代,这种魔窟直接报警一锅端了就是。可在古代,这种可是正儿八经的营生,背后都站着了不得的人物。
小老百姓们别说报官,就算上达天听也没用。
宁容心底有个模糊的想法,一闪而逝,快得压根没抓住。
见她久久无言,杜嬷嬷倒先懊恼上了,“瞧瞧,都是老奴的不是,打了个茬,倒把正事给忘了。”
杜嬷嬷随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块半新不旧的帕子,连同一封信,递给了宁容。
“娘娘,你看,这是兰香交给老奴的。这上头的绣样,瞧着正是大小姐的手艺。这信老奴没看,约莫也是大小姐写的。”
“说来也巧,那日兰香随着他男人进府,是去和大管家禀报庄子上的事宜,哪成想正巧碰见了您和大小姐起了争执。”
“大小姐一时失手,把您推入了水中,随后秋蕊来了,才和大小姐一起,把您给救了起来。”
“具体为什么争执,兰香也不得而知了,她当时等人全走光了,才出来捡走了这一方帕子。”
“这信却是机缘巧合得来,是大小姐要往外递消息,被她中途截胡的。”
宁容从杜嬷嬷手里接过帕子,放在手里仔细端详。
是个普普通通绣帕,上头绣着猫扑蝴蝶的绣样,她不善刺绣,看不出这技法之间有什么区别。
但既然杜嬷嬷认定是静宜的,定然有十分把握。
“好,东西就留在我这里,后面的事,我会再找人核实的。”
“是,老奴告退。”
宁容的回忆里,只有她和静宜起了争执,随后不小心落水了。
如今根据兰香说的,两人确实起了争执没错,但落水,是静宜故意的。
可她若没记错,在原主的记忆里,静宜和她一向要好。
同没了母亲,彼此惺惺相惜。
到底为什么,感情甚好的一对姐妹会反目成仇?
她又拿起先前放在一旁的信封,想来所有的疑惑,在这封信里,会有个确切的答案。
宁容缓缓展开,眼神落在信上,瞳孔紧缩。
晚上太子忙于公务,让小太监递了口信,说是要独自歇在书房了,让她晚上别贪凉,早点入睡。
宁容自然也对着小太监仔细叮嘱一番,实则心里无可无不可。
晚上她一人躺在床榻上,缓缓入睡,突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不是她,她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姑娘在池边起了争执。
“大姐姐,你明知我和元晋早就互许终身了,为何还要找阿玛讨了这门亲事?”
“宁容”抓着静宜的袖子,不肯放她离开,小姑娘双目通红,显然没想过,最先背叛她的竟然是和她互相依靠的姐姐。
静宜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冷静,“难道当太子妃不好吗?你知道我为了推你上太子妃之位,费了多少心血吗?”
“宁容”愤恨地咬牙,“别说什么为了我好,其实是你不能让这个位置,落在小曹佳氏的女人头上,才非要推了我出去!”
“或者,你早就背着我偷偷喜欢了元晋,送我去当太子妃,只是为了和元晋在一起。”
许是被人戳中的心事,静宜脸上有慌乱一闪而逝,她苦口婆心地劝。
“当太子妃有什么不好?旁人求都求不来,呼奴唤婢,绫罗绸缎,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
“你想要就拿去!你去啊!”
“宁容”气急了推她,可她力气小,半天都没推动静宜。
反倒被静宜一把推入水中。
铺天盖地的池水,把她淹没,她在水里面,想呼吸,却处处是水,把她包裹住。
她拼命挣扎:“大姐姐......咳咳......大姐姐,救我......”
隔着水,她却只看见静宜漠然伫立的身影。
“呼呼”宁容乍然醒了过来,嘴里直喘气,闭上眼,仿佛还能感受到窒息之感。
“娘娘,可是做梦了?”
丹桂急急进来,点了灯,调了蜜水给她。
灯下宁容脸上都没汗水粘湿了,眼底带着惊惧。
丹桂小心地拍拍宁容的后背,“娘娘别怕,不过是梦而已,奴婢在呢。”
宁容点点头,抬手喝了一口蜜水,才觉得缓了过来。
刚刚那些,大约是原主死前最后一段记忆了?可惜她刚过来时记忆缺失,否则不会容静宜蹦跶到现在。
“什么时辰了?”
“快卯时了。”
“嗯,伺候我洗漱,今日须得去太后处请安,再睡下去恐怕耽搁了时辰。”
宁容垂下眼,眼神落在手腕处,眼底幽幽暗暗,看不清情绪。
“好,奴婢这就去给娘娘您拿衣裳去。”
*
宁容行至太后殿中,大福晋已经在了,见她过来,眼神亲昵。
“太子妃,你可来了,我和娘娘正说你呢!”
那日大福晋高热,是宁容替她请了御医,又喊了大阿哥回来,她如今见了宁容,自然比先前更热络些。
和太后请过安,落在在大福晋正对面,宁容好奇道,“说我什么?大嫂子该不会和娘娘编排我?”
“怎么会?若真这样,我成什么人了?”
大福晋嗔她一眼,见她容色更甚,想到宫外太子夫妻恩爱那些传闻,心底不是不羡慕。
她和大阿哥成婚已久,虽说生养了几个女儿,夫妻间却算不得恩爱。
她一颗心扑在他身上,他的眼睛却不知扑向了哪里。
大抵还是没有个儿子的缘故,大福晋饮一口茶,想着对策。
“你俩个倒处得不错。”太后人老眼利,一眼就看出这两个小的关系比从前好了许多,心里也为她们高兴。
嫁入皇家的女人,都苦,希望她们能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那当然,太子妃宅心仁厚,对我这个嫂子无一处不妥帖,我这不就投桃报李了么!”
没有大阿哥在,大福晋显得更活泼,俏皮话也会说,倒不似在围场那般木讷。
宁容抿嘴笑,“你若真要投桃报李,我这儿还真有一件事,不知道大嫂子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太后慈爱地看来,奇道,“你与其求她,不如求我。你只管说,但凡能办到,皇玛嬷必定不会推辞。”
“如今我算看出来了,娘娘疼太子妃更甚于我。”大福晋笑着佯装吃醋。“您问都不问,这就许下了?若是太子妃朝您要金山银山呢?”
“大嫂子也太高看我了,金山银山怎的够,我非得把皇玛嬷的库房搬空不可!”
“那敢情好,你搬的时候,可别忘了招呼我,咱俩一起,还更快些。”
两人一通话,把太后逗的直笑,她拿手点点这两个,“你们呐,一个两个都是皮猴!”
待笑过了,宁容才缓缓开口,“娘娘,孙媳还真有事求您,不拘您和大嫂子,一准能帮我促成这事。”
“孙媳娘家有个大姐姐,和我感情甚好,如今我有了归宿,自然也盼着她有个好人家。”
“她原是定了纳兰家的纳兰元晋,本是极好,可纳兰家不知怎的,愣是耽搁到如今,三书六礼都没走完。”
“咱们女人家,花期本就短,哪里经得起这么一直耗?”
“所以你想求我去做这个媒人?”大福晋道。
宁容摇头,“也不是,就想问问,中间可是出了什么变故,若是能解决,还是尽快罢。”
她笑起来,眼里的暗光一闪而逝,语调轻轻的,“倒是妾身这个大姐姐,是个痴心人,竟然非君不嫁呢!”
太后沉吟一瞬道,“如此便是那纳兰家不对,既然定了亲事,为什么不早早成婚?”
“也罢,这事不用你大嫂子,哀家下一道旨意,让他们尽早成婚可好?”
“那可太谢谢娘娘了,娘娘真是活菩萨,救苦救难来了!”
宁容眼睛完成一弯月芽,款款一礼。
大福晋一把把她拉起来,“你呀,娘娘先时说你是泼猴,我还为你抱屈。如今看来,果真是个泼猴没错了!”
宁容浅浅笑着任她们打趣。
不是想嫁给纳兰元晋么?
就让你嫁,有太子拦着,纳兰元晋在他精心张罗的犄角旮旯里,且有得磨呢。
山高路远,又是个娇娇女子,说不得路上就有了什么意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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