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十九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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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前，天钢机工房召开了一场宴席。
新晋工房长没有忘记邀请一直别扭地支持着他的父亲，伯爵却拒绝了出席。
“我要是去了，他的那些平民伙伴一定会不自在。这场战斗至关重要，还是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吧。”博朗杜安对传信的人说完，拍了拍手，召集出端着各色饮食酒水的仆人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那个儿子聪明是聪明，但在人事上却粗浅，筹措宴会这类他做不来，可不要在伙伴面前丢了脸面才好。唉，估计他会说，‘伙伴之间才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但还是麻烦您将他们领去机工房吧。”
盛宴开始，传话人将伯爵的口信告知新晋工房长后，青年举着盛满葡萄酒的杯子，将表情挡在了容器后。
“大少爷，”乔伊叫他，“您也快吃点吧，不然都要让大家抢光啦！”
“你们吃，我去外面透透气。”工房长挥手。
二楼的门外，斯特凡尼维安望着明亮的天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前面的种种艰辛，即将迎来一个结局。是机工士的武力被教皇厅赏识并认可，还是平民持枪的威胁被教皇厅认识并严禁，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讨伐结果，而在于提达尔格兰什和祭司的观点。
两种性质，都是机工士的真实，不可只取其一、否定其一。然而武器、抑或说技术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分，只在于运用的人将它用在何处。拿去指向龙，即是好；拿来指向人，却是坏。
但若对龙圣战的真相确如流言所说，指向龙却成了坏，指向人反倒成了好。
身后的伙伴们，不知是否听说了流言，又不知是否在听说流言后，仍选择相信自己这个贵族。若真为谋反夺权计，那么自己手中的技术和这股武装力量，确实值得忌惮。如果提达尔格兰什和祭司为此在西部高地设下什么陷阱，想将整个机工房一举铲除……不是没有可能。
他是很卑鄙，但会不会卑鄙到这个程度……
细想骑兵团长此前的所作所为，虽然各个性质恶劣，但并没有搞出人命。或许是对机工房的忌惮并不足以让他冒那么巨大的风险，但机工士们若真的成功击退龙骑士团都束手无测的维里赛冷，他的观念也一定会随之变化。
那个人的所求到底是什么呢？
稳固权力，说得通，又不全面。泽梅尔何必使用这么曲折的计策，往日格里诺·德·泽梅尔失手杀人，全都可以靠泽梅尔伯爵用钱铺平。资本的力量只手遮天，若一定要颠覆机工房，一开始就披露出教官的身份就行了。
但他在每一步都留了余地，固然是让人心不甘情不愿的余地，却足以转圜。而每一道余地提供的生机，又都指向了他自己。
不会是故意等我去求他吧。
新晋工房长在寒风中哆嗦了一下：要真是如此，也太、太幼稚了。
然而想想对方坚持十数年的“爱好”，似乎也极有可能。人会受各种各样的驱使而做出决定，也会有各自不同的执念，如果他的执念只是让工房长低头而不是彻底摧毁机工房和机工技术，那么此前的余地和没有人命官司倒都解释得通。
但愿是这样吧。虽然很烦人，但有退路、能保证机工士们的生命安全却比什么都强。
为人的根本，绝对不能忘却。研发出机工技术，不是为权力倾轧加码，而是为保护国家和人民。这一点，希望对方也能够明白过来。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金发青年举高了酒杯，将佳酿洒在地上。
“克罗德班，好好看着我们的战斗吧。”
“下面由我宣布本次作战的计划——全力以赴应战，以上！势必击杀维里赛冷，并且全员生还！”
西部高地，斯特凡尼维安举起爱用的扳手，下达了指令。机工士们齐齐为武具上了膛，冲向被诱饵引到战局中的维里赛冷的眷属。飞龙们速度极快，战士们小心地与它拉开距离，用□□不断瞄准巨龙的要害进行射击。
远距离的攻击果然有效，受伤的龙族长嚎一声，欲冲向最近的一名机工士，横里却遭了乔伊一枪。往日唯唯诺诺的女仆在拿起兵器后性情突变，全力引导着战局。然而眷属们铺天盖地，战况没有明朗多久，人类反被压制。
“提达尔格兰什这个混蛋，是不是把诱饵放得太多了啊。”工房长抽空抱怨。
“而且最关键的维里赛冷还没出现。”塞莱斯特远远地回他，“不是说占星台预测到了它的动向吗。”
“也许占星台出错了。”不甚了解伊修加德的教官说道。
斯特凡尼维安摇头：“不会，占星台的预测是千年来我们能与龙族对抗的关键。上级龙族都很聪明，也许它正伺机而动——”
像是回应这份猜测，惨叫突然从高处传来，紧接着两个身影跌落，正是先前在安全地点观看机工士动向的泽梅尔骑兵团团长和教皇厅祭司。
“说什么来什么！”斯特凡尼维安快步跑过去，“提达尔格兰什，快呼叫援军！”
受了伤的骑兵团长狼狈地跪在地上：“没有援军。”
“什么！？你这混蛋，还真打算让龙族把机工士吞噬殆尽吗！”
“就算那是我的意图，我也不会把我自己和祭司大人也置于险境。”以往趾高气昂的骑士团长额间冒出冷汗，“该死，维里赛冷反利用了我们设下了圈套，往日它的眷属绝不会有这么多！”
“辩解我之后再听。先把剑拿起来吧骑士大人！”工房长喊道。
“剑不在手里。”提达尔格兰什艰难地说，“刚刚维里赛冷掠过时落在了悬崖上面。”
“你这——陷害机工房时能力那么强，办起正事来却是废物！”斯特凡尼维安气得跺脚：“机工士们，保护提达尔格兰什二人！”
“这种场合，难道不是你报一箭之仇的好机会。为什么反倒要来保护我。”
“哈，你以为我是什么圣人才这么做？混蛋，现在我们都是命运共同体，我保护你，你也得帮我。”工房长没有回头：“维里赛冷的弱点，你总该知道吧！万一情势不对的脱身路线，你和祭司大人也应该有准备吧！”
“你确实聪明。”提达尔格兰什勉强站起来，“飞龙的弱点在翅膀关节和眼睛，不过我怀疑你的机工士们有没有瞄准的能力。”
斯特凡尼维安喊：“乔伊！”
□□应声而响，维里赛冷好似在空中趔趄了一下，一翼的关节像是被击穿了。
“你的废话太多了！”乔伊头也不回地给枪上膛，“再不闭嘴我就射爆你的舌头！”
“提达尔格兰什，退路！”
“在反方向——”
“眷属们又来了！”塞莱斯特的声音正从反方向传来。
“塞莱斯特，你们对付眷属！教官、乔伊，我们来和维里赛冷玩玩！”
“眷属数量太多，集中攻击维里赛冷！”提达尔格兰什突然喊道，“头目一旦倒下，眷属们也会四散，速战速决！”
“居然还有脸颐指气使地下命令！”
工房长喊了一句，却从善如流地改变了策略：“塞莱斯特，换位！你去保护骑兵团长和祭司大人，其他人，集中攻击维里赛冷！”
只用了十几分钟，战斗便结束了。
大型飞龙伏诛，机工士们也全员安好。斯特凡尼维安长出了一口气，知道有如此漂亮的战果，提达尔格兰什的指挥功不可没。
只是这一认知非但不让人欣慰，反倒更让人心赌：一想到那些可贵的智慧全用来和自己作对，工房长不由在心底大叹一声暴殄天物。
审查的目标已经达成，但愿他不要再出别的绊子。
然而情况却远比斯特凡尼维安预想得要好：救命的大恩之下，祭司和骑兵团长都没有去思考平民手握武装的问题，反而盛赞机工士对龙时的灵活机动，谋逆指控也因此被一并撤销。
工房长有些没反应过来：“咦，真的？”
“你把我当成什么忘恩负义的混账了。”提达尔格兰什愤愤。
“你之前做的事难道不混账吗。”斯特凡尼维安掏出扳手，做出准备投掷的样子：“这次也是，居然连援军都没有准备。若不是我们的机工士确实技艺出众，连你都没法全身而退。”
“维里赛冷和它的飞龙眷属行动灵活，骑士和龙骑士难以应对，机工士反倒刚好克制这点。”
“你知道就好——”
斯特凡尼维安愣了一下：“等等，你不是不信任机工士吗？”
“我不信任持枪的人，不代表我看不到机工兵器的可能。”
“所以——难道，你知道维里赛冷的弱点才让机工士来接受审查？才给机工房安上谋反的罪名、不得不接受审查？”
“是啊。”
提达尔格兰什毫无愧色地承认，“我得创造一个机工士不得不出手的条件。”
斯特凡尼维安握紧了扳手，几步走过去，一扳子捶在了骑兵团长的脑袋上。
“你肩膀上这个东西是长着好看的？！”
提达尔格兰什本就受了伤，再挨了这一下子，立刻在地上长跪不起。机工房的伙伴们怕工房长行凶，再把到手的无罪给行没了，纷纷上前拉扯。然而拉得住人，拉不住嘴，斯特凡尼维安滔滔地大骂：“王八蛋！你想要机工士协助，你不会好好地说吗！”
“我好好地说了啊！”骑兵团长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给艾因哈特家递了援军申请，伯爵可没回应！”
“那时斯瓦拉要攻击我弟弟驻守的天火要塞群，我们全去支援，你不是后来也跑过来嘲讽吗！”
“我是来看机工士的战斗状况的！”
“放屁！你说我们在放烟花玩！我父亲和乔伊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再说你要是真想让机工士来支援，为什么要在模拟战前毁掉我们的武器？不就是想让艾因哈特输掉，不得不对你泽梅尔低头吗！”
“没错！骑士们在近身作战时有利，可机工士根本不给人近身的机会！那我们怎么赢！”
“为了赢模拟战，就把我们的武器毁了？你的骑士信条都信到陆行鸟肚子里去了吗！”
“战场之上哪有卑鄙高尚，为了赢当然要把一切手段都用上！这还是夺还要塞时阿图瓦雷尔说的！”
“哈罗妮在上，模拟战是公平竞技！”
“竞技正是为了实战！”
“为了实战的话你就该研究怎么让骑士去近机工士的身，而不是毁我们的武器。战场上真有这么不设防容你随便动辎重的敌方吗！”
“难道那对你不是个好的教训？有备方能无患，被友军毁掉武器总比真在战场上被敌人毁掉要好吧！”
“你还毁出功劳来了？！”斯特凡尼维安的一条手臂挣开了束缚，向着提达尔格兰什挥舞：“那绑架乔伊父亲、给她安排婚约又算什么！你可别说是关心我家女仆终身大事，当心我把手里的家伙飞过去！”
提达尔格兰什梗着脖子继续嘴硬：“但看管乔伊父亲的那个人不是也被你吸纳进了机工房，这是为你提供了战力。”
“然后你又把他绑走，让他做了伪证，逼迫我们不得不接受审查，替你收拾维里赛冷。”斯特凡尼维安又挣出一条胳膊，“你这张嘴真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每天总有闲心过来机工房挑衅，就不会好好地说一声‘请帮帮我’吗！”
“我怎么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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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去了，他的那些平民伙伴一定会不自在。这场战斗至关重要，还是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吧。”博朗杜安对传信的人说完，拍了拍手，召集出端着各色饮食酒水的仆人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那个儿子聪明是聪明，但在人事上却粗浅，筹措宴会这类他做不来，可不要在伙伴面前丢了脸面才好。唉，估计他会说，‘伙伴之间才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但还是麻烦您将他们领去机工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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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乔伊叫他，“您也快吃点吧，不然都要让大家抢光啦！”
“你们吃，我去外面透透气。”工房长挥手。
二楼的门外，斯特凡尼维安望着明亮的天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前面的种种艰辛，即将迎来一个结局。是机工士的武力被教皇厅赏识并认可，还是平民持枪的威胁被教皇厅认识并严禁，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讨伐结果，而在于提达尔格兰什和祭司的观点。
两种性质，都是机工士的真实，不可只取其一、否定其一。然而武器、抑或说技术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分，只在于运用的人将它用在何处。拿去指向龙，即是好；拿来指向人，却是坏。
但若对龙圣战的真相确如流言所说，指向龙却成了坏，指向人反倒成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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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很卑鄙，但会不会卑鄙到这个程度……
细想骑兵团长此前的所作所为，虽然各个性质恶劣，但并没有搞出人命。或许是对机工房的忌惮并不足以让他冒那么巨大的风险，但机工士们若真的成功击退龙骑士团都束手无测的维里赛冷，他的观念也一定会随之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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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晋工房长在寒风中哆嗦了一下：要真是如此，也太、太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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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高地，斯特凡尼维安举起爱用的扳手，下达了指令。机工士们齐齐为武具上了膛，冲向被诱饵引到战局中的维里赛冷的眷属。飞龙们速度极快，战士们小心地与它拉开距离，用□□不断瞄准巨龙的要害进行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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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来什么！”斯特凡尼维安快步跑过去，“提达尔格兰什，快呼叫援军！”
受了伤的骑兵团长狼狈地跪在地上：“没有援军。”
“什么！？你这混蛋，还真打算让龙族把机工士吞噬殆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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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解我之后再听。先把剑拿起来吧骑士大人！”工房长喊道。
“剑不在手里。”提达尔格兰什艰难地说，“刚刚维里赛冷掠过时落在了悬崖上面。”
“你这——陷害机工房时能力那么强，办起正事来却是废物！”斯特凡尼维安气得跺脚：“机工士们，保护提达尔格兰什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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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声而响，维里赛冷好似在空中趔趄了一下，一翼的关节像是被击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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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达尔格兰什，退路！”
“在反方向——”
“眷属们又来了！”塞莱斯特的声音正从反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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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情况却远比斯特凡尼维安预想得要好：救命的大恩之下，祭司和骑兵团长都没有去思考平民手握武装的问题，反而盛赞机工士对龙时的灵活机动，谋逆指控也因此被一并撤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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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就好——”
斯特凡尼维安愣了一下：“等等，你不是不信任机工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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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难道，你知道维里赛冷的弱点才让机工士来接受审查？才给机工房安上谋反的罪名、不得不接受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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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肩膀上这个东西是长着好看的？！”
提达尔格兰什本就受了伤，再挨了这一下子，立刻在地上长跪不起。机工房的伙伴们怕工房长行凶，再把到手的无罪给行没了，纷纷上前拉扯。然而拉得住人，拉不住嘴，斯特凡尼维安滔滔地大骂：“王八蛋！你想要机工士协助，你不会好好地说吗！”
“我好好地说了啊！”骑兵团长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给艾因哈特家递了援军申请，伯爵可没回应！”
“那时斯瓦拉要攻击我弟弟驻守的天火要塞群，我们全去支援，你不是后来也跑过来嘲讽吗！”
“我是来看机工士的战斗状况的！”
“放屁！你说我们在放烟花玩！我父亲和乔伊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再说你要是真想让机工士来支援，为什么要在模拟战前毁掉我们的武器？不就是想让艾因哈特输掉，不得不对你泽梅尔低头吗！”
“没错！骑士们在近身作战时有利，可机工士根本不给人近身的机会！那我们怎么赢！”
“为了赢模拟战，就把我们的武器毁了？你的骑士信条都信到陆行鸟肚子里去了吗！”
“战场之上哪有卑鄙高尚，为了赢当然要把一切手段都用上！这还是夺还要塞时阿图瓦雷尔说的！”
“哈罗妮在上，模拟战是公平竞技！”
“竞技正是为了实战！”
“为了实战的话你就该研究怎么让骑士去近机工士的身，而不是毁我们的武器。战场上真有这么不设防容你随便动辎重的敌方吗！”
“难道那对你不是个好的教训？有备方能无患，被友军毁掉武器总比真在战场上被敌人毁掉要好吧！”
“你还毁出功劳来了？！”斯特凡尼维安的一条手臂挣开了束缚，向着提达尔格兰什挥舞：“那绑架乔伊父亲、给她安排婚约又算什么！你可别说是关心我家女仆终身大事，当心我把手里的家伙飞过去！”
提达尔格兰什梗着脖子继续嘴硬：“但看管乔伊父亲的那个人不是也被你吸纳进了机工房，这是为你提供了战力。”
“然后你又把他绑走，让他做了伪证，逼迫我们不得不接受审查，替你收拾维里赛冷。”斯特凡尼维安又挣出一条胳膊，“你这张嘴真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每天总有闲心过来机工房挑衅，就不会好好地说一声‘请帮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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