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海棠香

    苍穹缓缓走到床边，一语不发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这不是两年前他在姬国认识的盛海棠。

    记忆中的盛海棠着一袭广袖红裙，明艳照人，每个毛孔里都散发着朝气，舞姿绝伦，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摄人心魄。而眼前的女子，没有一点光彩，头发干枯，眼窝深陷，面色蜡黄，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若有似无的起伏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只是两年，她怎就变成这般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个将死之人。他许她荣华富贵，一生安稳，她也得有命受啊！

    细细想来，这两年里这个女人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脸呆滞的样子，也总是低着头极少与他对视，只有方才愤怒之时，她看他时眼里才有光。

    苍穹低声问道：“海棠，你可是在生朕的气？”

    盛海棠没有一点反应，苍穹反倒更耐心了，等了片刻，没有回应，他转身轻轻坐在床边，背对着盛海棠道：“海棠，我知道你醒着，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恕你无罪。”

    他怀念她那双眼里的灼灼桃花，就算她是冲自己生气，但只要她看向自己时眼里是有光的，他也愿意。

    怎会有这么贱的想法？苍穹在心里自嘲了一阵，忽听身后之人用没有半点起伏的声音干巴巴的问道：“陛下若想要海棠的命，可直接赐死。”

    苍穹侧过身，看着盛海棠，她已睁开了眼，可依然没有看他，只是眼神空洞的盯着屋顶。

    苍穹不解，问道：“怎会？”

    盛海棠依旧看着天花板，眼里空无一物，如同盲人，道：“我盛海棠是谁？天杀的卖国贼，当年放走的偏偏还是如今灭了姬国的苍穹帝王。那是不是世上无盛海棠，便无姬国亡国日。可陛下还把这姬国太子送到臣妾这里来，他要杀我易如反掌，陛下是放他来索命的么？”

    苍穹反问道：“当日以命护我回苍之国，今日可后悔？”

    盛海棠把头偏向一边，不再说话。

    他想听的话，她从来不说，也罢。

    苍穹呼出一口气，才道：“他不会杀你，也杀不了你。将他送来海棠苑之前，便已给他服了一味药，只要姬岚强行运功一次，便会失去五感之一，最后，他会死。还有，我会派人保护你。”

    苍穹沉默了一阵，声音也柔和下来，道：“姬岚服下的那味药，叫做海棠香。”

    盛海棠自嘲般的发出一声低笑，道：“陛下，海棠本无香。”

    苍穹道：“细细闻，便能闻到，海棠花只是香气淡了些，不是没有。海棠，你心中未解之结又是什么？”

    “姬国。”盛海棠说完这两个字便坐起身来，双手紧紧拉住苍穹的衣袖，涣散的眼神也一点点聚焦，直看着苍穹，清晰的道：“我的心结，在姬国。庭如葬在了姬国，我就连给她上个坟都办不到，我想把她带回来，在我能够看得到的地方，让姬岚跪在坟前给她磕头！”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丝丝狠戾。

    苍穹回道：“好，我记着了。”

    盛海棠追问道：“何时？”

    苍穹上下打量了盛海棠一通，才道：“盛庭如是你妹妹，得你自己去把她带回来。苍之国到姬国路途遥远，车马劳顿，以你现在的身体可经不起一路奔波。想去姬国把盛庭如带回来，还得先养好身体。”

    苍穹说得没错，她现在恐怕是在这皇宫里逛一圈都觉得费力，更别提去到千里之外的姬国了，喃喃自语道：“苍之国道姬国有多远。”

    她记得，她带苍穹从姬国回苍之国的路上，苍穹重伤在身，需要修养，再加上一路上受到姬国人的追杀，躲躲藏藏，苍穹身上旧伤好了又添新伤，只得停下来养伤养了些时日，回到苍之国，已是一个月之后了。

    苍穹道：“其实也不算远，一千三百多里，最多十天便到。到时候，我带你去。”

    这倒让盛海棠觉得诧异了，忍不住问道：“你带我去？”

    不知不觉中，他和她之间的称呼，也从陛下和臣妾，变成了你和我。

    苍穹淡笑着点点头。

    也正是这个时候，盛海棠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在紧紧握着苍穹的衣袖，忙松开手，低头跪坐在床上，看着苍穹那被自己捏出些许褶皱的衣袖，突然有点难为情。

    苍穹这时已站起身来，准备走，正逢翠竹端了一碗药进来。

    翠竹端着碗跪地行礼道：“奴婢叩见陛下。”

    苍穹走过去从翠竹手中拿过药碗，道：“退下吧。”

    翠竹愣了一下，又行了个礼便退出房间。

    苍穹走到床边坐下，盛海棠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接过药碗，可苍穹并没有要给她的意思，用勺子在碗里搅动了几下，让后居然舀了一勺喝了？

    盛海棠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只得尴尬的放下，试探着说道：“如若陛下想喝，臣妾可让翠竹再呈一碗过来。”

    苍穹没搭理她，只是说了句：“正适合和喝。”说着一勺药已送到盛海棠嘴边。

    盛海棠：“陛下，臣妾自己喝便是。”

    说着抬起手打算从苍穹手里接过要碗，可是，他握这么紧做什么？她根本就抢不过来，无奈只好就着苍穹的手把喂到嘴边的那勺药给喝了。

    盛海棠：“陛下，还是臣妾自己”

    又一勺药送到嘴边，盛海棠只得乖乖喝了。

    接下来，苍穹就像喂她吃药喂出了感觉，一勺接一勺的喂，终于是把一碗药喝得见底了。

    苍穹把药碗放在一边，自言自语道：“这药苦了些，下次让廖青山加点蜜糖。”

    苦吗？我怎么不觉得。还是苦吃多了，也就不觉得苦了？

    盛海棠道：“就不劳陛下费心了，臣妾不觉得苦。”

    苍穹照样不搭理她，换了个话题说道：“过几日，带你出宫去走走。”

    盛海棠嘴上应着“谢陛下”，心里却也没当真，这两年来她连海棠苑都未出过，更别说是出皇宫了，只当苍穹是随口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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