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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2.第172节、雁塔下,题名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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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也!”纪泽敖笑道:“我说这‘最少年’者, 乃是少年意气之意, 倒不一定是年纪!”

    因本就是最志得意满之时, 众人又都带了酒, 说话便也都敞亮了许多,并不怎么小心谨慎。重峻远远听见, 心中思忖, 怪不得人皆说亦敌亦友, 纪泽敖与裴师昭向来有争竞之心,想不到, 这纪泽敖倒也是裴师昭的知音人

    他也觉得,今日在场之人,虽都是新科进士,若论意气风发, 那自然还要数裴师昭。一身红衣的少年举手投足间, 并不见骄矜之色, 眉梢眼角,却将“英姿勃发”四字,挥洒到了极处,当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了!

    只因新科进士们在琼林宴饮后,要一起到晋祠大雁塔下, 公推其中最善书者, 将姓名c籍贯与及第的时间用墨笔题在雁塔粉墙之上。这些人中若有人日后能出将入相, 还要再将姓名改为朱笔书写。

    于是众进士们, 便一起公推王霖出来题字。

    王霖觉自己年轻, 便提议另一位年纪较长的同年孟伯康。

    这位孟伯康名次较靠后,在王霖面前,略有些自惭形秽,不敢掠美,连称今日喝多了酒,恐不足书写同年的大名,还是榜眼公来吧。

    王霖还待要推辞,重峻有心叫王霖显露才能,便道:“王榜眼无需太谦,但写无妨。”

    “是殿下。”

    王霖答应一声,便接了早已准备好的笔砚来。

    然而诺大一个慈恩寺大雁塔,题在何处呢?王霖在四下转了许久,才寻到一处视野开阔的粉墙,一一将三百人的名字c籍贯书写上去。

    待雁塔题名过了,一行人又往曲江边来,在曲江亭上摆宴。

    曲江池位于晋阳南郊,距城约十里。常年两岸楼台环绕,殿阁林立,绿树如茵,水色明媚。

    新科进士们来到曲江,在这里乘兴继续作耍,放杯至盘上。然后放盘于曲江上,杯盘随水流转,泛水江上。杯盘转至谁的面前,哪位进士就执杯畅饮,饮罢可赋诗一首,亦是一时盛事。

    一天喝了两场酒,不说放浪形骸,座上诸人也都放开了许多。不知是谁带的头,纷纷去找重峻敬酒。

    在琼林苑那边,重峪跟裴师昭c纪泽敖说得很是投契,也随来了。他的酒量不是很好,已经喝多了,就大模大样的替重峻挡酒。

    重峻见重峪他那个东倒西歪的样子,也不好再让重峪替自己喝酒。重峻的酒量其实不错,比重峪好得多。奈何人太多,左一波右一波的轮番敬酒,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裴师昭正在这里犹豫,要不要过去拦着旁人,或是替重峻挡酒。

    谁知,他还没思量好,纪泽敖已经走到重峻身边,伸手接过递给重峻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大手一挥,道:“今儿热闹,殿下也有了酒了,我陪大家喝,再痛饮他个三百杯!”

    纪泽敖这人年纪轻轻,就颇有威仪,大马金刀的往重峻身边一站,有些年轻的进士,就检省着是不是有些过分,失了分寸,就不好再来闹,年纪长些的自重身份,干脆更不过来了。

    裴师昭见竟给纪泽敖抢先,心中不免怅恨。

    重峻喝多了酒,只觉心浮气躁,就带了理墨c背琴二人从亭子里出来,想往曲江边来散荡散荡。

    裴师昭眼珠一转,见进士们纷纷围着纪泽敖喝酒,就窜过来悄悄跟在后面。

    裴师昭盘算了一下,他的武功,应该跟温酒不相上下,但是背琴c理墨自然不在话下。既然说是叫影卫,那这一会温酒就不好明跟着他想了想,就干脆往前猛地一扑,直接抱住重峻。

    “你”

    重峻给他扑得一个趔趄,反应过来,再推他时,就被裴师昭拦腰抱得死死的。

    “你又发什么疯?!”重峻气道:“你只是登第而已,虽然殿试过了,登科的文书都还没办,就冲撞主考,官不想做了?!”

    “嗯”裴师昭不接茬,却死命抱着重峻,哼哼唧唧的说:“想你了!官还是要做的!比如重峻,你看我今天穿这一身,像不像新郎官?!”

    重峻眼见他是醉了,也不好与他认真,紧着掰扯,哄得他松开自己也就算了。

    今儿高兴,都喝了不少,醉得迷迷糊糊的。裴师昭只在心里琢磨,这借酒盖了脸来与重峻厮闹,就是给别人看见了,这打量起来也不要紧。赶明儿就都不记得谁是谁了,有人说起来,也就是他醉后胡闹,不打紧。他脑子一热,索性死拽住重峻不放。

    重峻有些无奈道:“像吧。状元郎这是醉了,你先放开本王,咱们再慢慢叙话。”

    “不放!”裴师昭嘴撇得老高,“敷衍!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像不像?!”

    重峻回头扫他一眼,轻声道:“你这样我怎么看你?”

    “哦,也是”裴师昭咕哝一句,才要松开手,忽然又抓紧了重峻,蛮横的叫道:“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只是想骗我松手!我不放,你不要离开我!”

    “哎”重峻叹息一声,“那你先松开一只手,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吗?”

    裴师昭一边小心警惕的看着重峻,一边松开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抓住重峻的胳膊。

    重峻不由一笑,反手牵着裴师昭走到曲江边。

    裴师昭不耐烦的嘟嘴道:“现在看了,可以说了,你说究竟像不像嘛?!”

    重峻回看他一眼,上下略一打量,含笑道:“像的。”

    “既然像新郎官,那你为什么还不嫁给我做媳妇”

    “别吵!”

    时已黄昏,日渐西泊。滩跌江流,腾跃不渡;岛涵波心,舟楫可登。

    重峻遥看江水两岸,只见余晖斜照,霞光流影,晚树笼烟,松柏仓翠,江鱼群游,雁字偶回,浮云半偎弦月,星辉初上华灯。

    于是,重峻就牵着他的手,于近水台前,远观芙蓉烟火;青石几上,闲步幽阶敧侧,穿廊桥之迂回,以赏秋江之美。

    还有今日的琼林宴饮,雁塔题名,桂园醉折新枝也算得上是风光旖旎,好风好水,好情好景了。

    “你喝醉了”重峻轻叹一声道:“虽然今日就该意气风发,只是,这样的江景,怎好煞风景?”

    “也是”裴师昭遥望江水,站直身子,却道:“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这样可好?”裴师昭睃一眼重峻,鼻子里“哼”一声道:“站你旁边的是新科状元郎,掉几个书袋,说几句酸诗有什么难的?原不过是吃饭的家伙!我刚才那几句真心话才是真难得!”

    “不装了?原来装疯卖傻也可以叫做真心话了!”重峻轻笑道:“也罢,我也醉了。那今日我与你,你与我,说什么,做什么,原不过都是胡话,或是醉后糊涂,当不得真,纵放浪形骸些,也没什么。反正打统明天,我就什么都统统不记得了。”

    重峻原是抓着裴师昭的手腕,这样说着,手就落下去,握住了裴师昭的手摩挲着,“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你这不是废话,殿试c看榜c游街c宴饮啊”

    他也这样想,还干脆说出来推得一干二净裴师昭酒量不太行,再说真的喝得不少,说话比平时就有些横。裴师昭才说了一半,见重峻略挑眉看着他,忙点头哈腰的说,“就太久没见你,不是,没给你训,就不知道姓什么了,把规矩都忘了,该打该打!我重说哈就干了一件事,想你!想你念你,饭里是你,酒里是你,就是喝一口水,这茶照影里都是你!”

    重峻不由的笑出声来,使劲捏着他的手揉来揉去,“我这人,心思又阴毒,性子又不好,有什么好的,要这样想着?!”

    “哪儿的话,你很好的,很好很好!”裴师昭冲着重峻眨巴几下眼睛,“纵然是有些个极细微的小地方,旁人觉得还可商榷,在我心里,那也是极好的!你没听人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嘛,像我这样没收拢的野马,就合给你管着!”

    重峻瞥他一眼,“是么?”

    裴师昭拍胸脯道:“那是自然!自然!”

    “去那边亭子里坐会吧。”

    其实天已入冬,刚才带着酒意出来吹风,才出来是觉得惬意,时间久了,难免觉得寒意侵人。而重峻说得亭子,由拱桥上的青石通过去,在江心,更是夜凉风大。

    重峻说着,不由缩了缩身子。

    裴师昭觉出来,就说:“外头冷,你才喝了酒,不好吹风,要不咱们回去吧?”

    “那一堆人乱糟糟的。”重峻哼一声,“才不要回去!”

    “也是!”

    他这就是说,只想跟自己单独在一起了!裴师昭心里一喜,只觉得浑身燥热,就去抓纽子,“这个给你穿!”

    “胡闹!我不冷!”

    重峻一把按住他道:“这是官衣,怎么能乱动?!”

    裴师昭撇撇嘴,“你这人啊,色色都好,就是不解风情!也罢,既然都是醉话,殿下要吹风,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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