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小女此生仅余他 二

    虽然是夏天，但是在这偏北方的地方晚上还是很冷。临近傍晚，又到了难熬的夜晚，颜幼韶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每一天都是这样的，所以颜幼韶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她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可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大。

    颜幼韶一头长发像是枯草一样乱糟糟地顶在头上，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布衣，沾满了尘土，还有一些破洞。因为吃不饱的缘故，她看起来瘦骨嶙峋的，几乎快成了一个骨架子。

    就这样一个发育不良的女孩儿，把自己卖了，也卖不出个好价钱。

    所以像她这种活下去都是浪费粮食的家伙，或许还是死了，对这个世界来说更好一些。

    太阳落下，气温开始快速降低。颜幼韶逐渐哆嗦起来。她希望自己能快些睡着，这样的话可以不再那么难受一旦等温度降到一定的程度，她连睡意都会被冻没。

    而白天需要去外面找吃的，如果晚上不睡觉的话就会精神不好糟糕的话，或许她一天都会找不到一丁点儿吃的，那情况就更糟糕了。这是一个死轮回。

    今天颜幼韶感觉自己的状态特别糟糕。或许今天晚上就要死了，也说不定。

    在半梦半醒之间，颜幼韶突然觉得自己暖和了一些。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回光返照了，更加想要沉浸在梦境之中，因为梦境中总比残酷的现实要来的好些。

    一夜安睡，第二天颜幼韶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到亮光。

    奇怪，难道天还没亮？还是说，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身上感觉暖呼呼的。颜幼韶动了动，突然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罩在里面了。她抬起手，把罩在自己身上的衣物掀起，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原来身边暖烘烘的东西是这个男人。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一头长发悉心地束起，身上穿着的衣服很是精致，看上去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躺在了这个犄角旮旯里，还躺在她的身边。

    男人睡的很熟，颜幼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起身。昨天晚上如果没有这个男人的话，或许自己已经被冻死在这里了。

    或许是颜幼韶的动作幅度太大了，男人被惊醒了。他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直勾勾盯着他的颜幼韶。

    两人对视，颜幼韶很快低下头去。

    “大晚上的，睡在这里，不冷么？”男人问道。他的嗓音听着很是温和，那种暖暖的感觉就像是他身上的温度。

    男人说着，还伸了个懒腰，似乎睡的很是舒服。

    但是这里明明不可能睡得舒服。

    “冷。”颜幼韶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睡在这里？”男人又问。

    “我”颜幼韶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男人好意道。

    “我没有家。”颜幼韶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回家干什么？回家以后，怕不是要被当做食物给吃掉？

    “哦这样啊。”男人突然有些苦恼起来。

    颜幼韶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赶紧在男人身边跪下：“公子请收留我吧，我可以给公子做牛做马，为奴为婢。”

    “为奴为婢？”男人突然一愣，“你是女孩子？”

    这次轮到颜幼韶愣住了。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发育的样子连嗓音也只是孩子的中性。

    也难怪男人硬是没看出来自己的性别。

    “公子要验验么？”颜幼韶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说着就去解身上的衣物。

    “别别别。”男人一把拉住了颜幼韶的手，“不验了不验了。你说是女孩子就女孩子吧。可是我还要走很多路，去很远的地方。那里是南方。我路上不方便再带一个人。”

    这是要拒绝的意思。

    但是颜幼韶还想再挣扎一下。

    “我”颜幼韶顿了顿，又改了口，“女子可以在路上服侍公子，绝不会拖公子后腿公子日常生活琐事，女子都可以做！”

    男人似乎有些头疼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不去回答这个问题：“肚子饿了吧？先去吃个早餐？”

    颜幼韶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听男人的意思，好像还是要拒绝她。只不过在离开之前，心软赏颜幼韶一顿饭吃。

    于是颜幼韶便也不再纠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跟着男人站起了身。

    男人买了四个大肉包子，每人两个，然后这么一大一的两人就这么蹲在路边开始啃包子。男人啃包子的速度很慢，而颜幼韶因为饥饿的缘故吃的很快。男人瞥了颜幼韶一眼，发现颜幼韶手上的包子吃完了，于是又起身去买了两个。

    这两个颜幼韶吃了一个，就真的再也吃不下了。但她舍不得将包子丢了，便心翼翼地用纸包好了揣在怀里。

    男人吃完了自己手上的包子，突然问道：“你多久没洗澡了？”

    颜幼韶一愣，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这不行啊。女孩子得爱点儿干净。”男人自顾自说着，站起了身，“来，跟我来。”

    颜幼韶疑惑地跟着男人。

    长这么大，颜幼韶还是第一次知道澡堂这个东西。男人把颜幼韶丢进了澡堂，找人帮颜幼韶收拾干净。颜幼韶走进澡堂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男人，男人就站在门口，似乎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他这是要走了吧。颜幼韶没有再回头去挽留，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如果过了反而还会讨人家的厌。

    离开了家以后，颜幼韶见过了太多的东西。

    一个好看的大姐姐领着颜幼韶走进了澡堂，悉心地为颜幼韶洗澡。看着那些清澈的水变得污浊，颜幼韶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有多么地脏。

    可是昨天晚上，那个男人就在她身边睡了一晚，只是为了让她暖和一些。

    颜幼韶坐在一张凳子上，沉默不语。

    这个澡洗了足足两炷香的时间。当颜幼韶被收拾干净之后，那个大姐姐笑着拿来一面铜镜递给颜幼韶，颜幼韶才发现自己其实不那么黑，只是身上污垢太多，让她看起来很黑。现在洗干净之后，皮肤虽然说不上有多白，是一种蜡黄的颜色，但至少比之前看上去要好看许多。

    而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也梳直了。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糟糕，却比之前看上去不知道好多少。

    颜幼韶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就算今天死了也无妨。至少在死之前，她还能死的漂亮一些。

    当颜幼韶走出澡堂，准备继续流浪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依旧站在门口的男人。男人背对着大门蹲在地上，手指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他没有走吗？颜幼韶突然有些惊喜。

    男人回头，看到了站在澡堂门口的颜幼韶，咧嘴笑了起来：“洗了这么久，效果倒也挺好。这看上去才像个正常的姑娘嘛。”

    “你没走啊。”颜幼韶抬起头看着男人道。

    “是啊。如果我走了的话，是又要挨饿挨冻了吧？都不知道能活过几天。”男人叹了口气，“那么，本公子也只好勉强答应你，收作本公子的奴婢了。”

    颜幼韶愣愣地看着男人。阳光从天上照下来，颜幼韶突然觉得有些刺眼，眼角流下了泪水。

    “唉，你哭什么？”男人问，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颜幼韶笑起来，赶紧用手揉了揉眼睛：“没，没什么。女子颜幼韶，见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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