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树下何人满白发 三

    “不心遇见了，一个有故事的人呢。”老妪从树下慢悠悠地起身，拎起了之前抱在怀里的剑，竟是转身准备离开。

    “老人家”易左古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就被老妪打断了。

    “年轻人也不知是不是该怎么叫你。你想问的，我都是不知道。不过啊，有些人，就一直执着地在等有些人，倒也是有趣啊。”老妪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去，走出一会儿之后，老妪轻轻地唱起一支歌来。

    “灯火阑珊处哟，有回眸。

    星光荧荧处哟，有怅忧。

    何人候人哟，不知我。

    世道轮回哟，不见愁。”

    老妪的调子低沉苍凉，易左古看着老妪的背影渐行渐远，沉默不语。颜幼韶站在易左古的身边，一同目送老人远去，眼神迷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易左古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何，老妪离去之前那首清歌的调子就一直回荡在脑海里萦绕不去。

    “这老人家知道些什么。”易左古轻声道。

    “是啊。”颜幼韶蓦地回过神来，朝易左古灿烂一笑。

    只是在这笑容里，易左古却是不知为何，瞧出了几分辛酸难受。

    今天似乎已经不再适合赏花了。易左古提议回程，颜幼韶点头答应，于是一行三人又往回走去。只有唐初然不明白这两人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只是从头到尾都被牵着鼻子走。不过丫头至少还读的懂气氛，晓得现在不是适合她说话的时候，一路上行去便也沉默不语，留给易左古和颜幼韶两人些许空间。

    “世道轮回哟，不见愁。”

    颜幼韶突然也轻轻唱起来，却唯独唱了这么一句。

    “不见愁。”

    颜幼韶低声重复念叨一遍。

    易左古没听到的样子。

    回到了镇子里，颜幼韶回了屋子之后就闭门不出。易左古想了想，问唐初然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出门走走。

    这是很难得的邀请。唐初然欣然应允，蹦蹦跳跳地跟易左古又出了钱府。

    不过这趟出门，易左古是抱有目的性的。之前老妪离去前，不仅唱了一首清歌，还留下了几句话。

    那老妪说，遇到了有故事的人。这个有故事的人，是指颜幼韶，还是他易左古？如果是他易左古的话，那么是不是就说明老妪知道什么？

    颜幼韶虽然和易左古唐初然二人关系很好的样子，但是对于颜幼韶的底细两人确是一概不知。正相反，两人的底细倒是被颜幼韶摸得透彻。这让易左古有些疑虑，却也不至于忧虑。

    之前易左古不叫住老妪，只是因为“不敢”。直觉告诉易左古，这个老妪很危险，不能轻易冒犯。因此在老妪想要离去之时，见老妪的情绪有些低落，易左古便也没有冒险尝试。

    “执着地在等吗。”易左古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拉上了唐初然，就开始满大街乱跑。

    易左古还专门寻了一些酒肆茶馆这类地方。虽然身上没有银钱，但是易左古的脸皮够厚，能安然自若地拉着唐初然坐下。不过在酒肆茶馆人满为患的时候，易左古也会识趣地让出座位来，省的因为妨碍了人家做生意被赶出去。

    在这类地方，自然是为了听一些流言流语。可是听了大半天，易左古也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最终无奈，干脆找了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人，询问起来。

    然而那些被问到的人看易左古的眼神都很是戒备，回答易左古的更是所剩无几。而在这所剩无几之中，有用的消息又成了寥寥无几。

    但这寥寥无几至少也比一点没有要好。易左古问的问题都是关于钱老爷和钱夫人二人之间的关系。之前颜幼韶说明了钱老爷和钱夫人的大致情况，然而易左古却是有些好奇，一个农户出家的钱老爷，是如何被钱夫人给看上了眼呢？

    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仅仅相遇是不够的，更要相识相知。可那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差距，仅仅是相遇都很难，更何况相识相知？

    这让易左古很是奇怪。

    同时易左古也听到了一些消息。镇子里因为旁边就是石榴林的缘故，因此在石榴花开的季节，本身就有去赏花的习俗。最近正是快到了那“石榴花节”的日子，镇子里不少的百姓都想去看看那石榴林美景。

    出门赏花是难得的好时候。之所以说是好时候，自然是因为到时候深藏闺阁的女子们也有机会能露个面。如果能在那时候认识了什么大姐，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之事。

    嗯？易左古突然心里一惊。如果钱老爷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钱夫人的呢？

    可是，两人又凭什么会相识，甚至相知呢？

    没理由啊。

    天色将晚，易左古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到了屋子。屋子的桌上放着一个食盒，恰好跟着易左古回来的唐初然肚子叫了一声。易左古和唐初然在桌边坐下，易左古打开了食盒，依旧丰盛的饭食，看来钱府对待他们这些客人真是半点不含糊。

    “来，吃饭吧。”易左古递一双筷子给唐初然。

    “嗯。”唐初然接过筷子，见易左古似乎没有要下筷的样子，问，“你怎么不吃？”

    “我还不饿。我想点儿事情，你先吃吧。”易左古嘴角轻轻挑了挑。

    唐初然歪了歪头，看了易左古一会儿，突然道：“易叔叔你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嘛。”

    “啊？”易左古一愣，不知为何唐初然突然来了这么一茬。

    “没什么没什么。”唐初然赶紧低下头去，开始扒拉碟子里的菜。

    易左古没有多想，只是继续思考内心的疑惑。

    接下来的一天，易左古和唐初然都没有见到颜幼韶。没有了颜幼韶的带队指挥，易左古和唐初然都没有什么调查的头绪。虽然易左古的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是这些疑惑真正能解答的，似乎就只有钱老爷一个人。可是如果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去问钱老爷了，易左古觉得这绝不是一种明智的行为。

    甚至颇有点作死的感觉。

    易左古坐在门口，很是罕见地叹了口气。

    又是一日过去，易左古在院子内石榴树下坐着，盯着头顶的枝叶发呆。明明是石榴花该开的季节了，为何这棵石榴树，却是连花苞都没有开？

    “易公子，你说这石榴树，为何不愿开花呢？”颜幼韶的声音突然从易左古身边传来。

    之前颜幼韶靠近的时候易左古自然听见了脚步声，只是没有去做出反应而已。

    “你说，这棵石榴树，是不是也在等什么人呢？”易左古神使鬼差地回答道。说完之后，即使是他自己都是愣了一下，而后自嘲地苦笑了一声。

    然而颜幼韶却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易公子的意思是说，这棵石榴树也是在等候一人的归来，在那人归来之前，都不愿开花？它开的话，只愿为那一人看？”

    易左古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之前他也只是一时兴起胡诌了一句，却是压根没想到颜幼韶能想出这么多门道来。

    颜幼韶轻轻笑了笑，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易公子，明天就是那镇子里的‘石榴花节’。上一次没有陪女子赏花尽兴，不知明日易公子可否再赏个脸，陪女子去赏赏花？”颜幼韶转头，巧笑倩兮地看着易左古。

    易左古瞥了颜幼韶明媚的笑容一眼，淡然地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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