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生死一线

    月华寂静，荒漠孤烟远远而起。

    董驰抱剑靠着一棵枯树根，阖目憩，旁边巨石外依着李致，也是刚刚坐下，只等到了下半夜，与两名车夫交换守夜。

    不远处就停着他们的马车，此行风尘仆仆，还要再走一天，才能住上客栈换洗沐浴。

    睡意正浓时，却闻远处响起一声类似鸟雀啾啾的声音，刺耳的声响规律的长鸣，这是暗卫之间的信号，口中放入一根细管，便能吹出特有的啾啾声，像鸟鸣却夹带信息，可以传得很远。

    董驰被啾啾声吵醒，揉了揉眼睛，待听清里面的信息，立刻惊跳而起！

    对面李致睡得轻，迷惑地睁开双眸，便见董驰满脸惊慌的叫道：“不好！萧夫人跑了！”他拿剑朝外飞冲出去，空中留下一句喊声，“致兄，你看住马车！我去追萧夫人！”

    一道残影飞快御风而出，李致站起身，远远看向董驰急速飞奔的背影，悄悄拧了眉。

    看董驰的反应，恐怕事情不似说得那么简单。

    东南方向的路被瓜子脸车夫堵住，萧容想回邯阳，只能一路朝东北方向而逃，虽然方脸车夫的功夫次了些，但是一直咬在萧容身后，紧追不舍。另一边瓜子脸车夫见情况有变，立刻从南至北笔直而上，从前路包抄！

    萧容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任凭功夫在身，咬牙使出了全力，可想甩开他二人也十分吃力。

    眼看前路被堵，后有追兵，马上就要束手投降之际，又见后方土坡跃下一名黑衣人，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仿佛头上套上了黑布袋，连头发丝都不露一根！

    那人跳下土坡，趁瓜子脸车夫不注意，以跃下之势，迅速砍死背对自己的车夫！

    方脸车夫眼见情势不对，已经超出他能控制的范围，便立刻顿步从袖带中取出一个细的空管放入口中，对着天空吹出信息：萧夫人出逃！行踪暴露！有杀手！

    这边信息刚刚吹出两遍，那名黑衣人已经提刀而来，方脸车夫掏出腰上别着的暗器，速速朝黑衣人扔出三发，却被对方轻易避过，当空一跃，劈刀而砍，方脸车夫的脑袋已被削下！

    萧容顾不得去想来者是谁，趁他们还在争斗，越过瓜子脸车夫的死尸，一路朝北而去，前方就是密林，等跑进林子里，想抓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罗裙下摆曳地而过，将沙土上满溢的鲜血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萧容双手抓着山壁翻上土坡，急急向后看了一眼，那黑衣人收了刀，果然朝自己方向跟来！

    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她顾不上心底油生的恐惧，卖了命的往前狂奔！

    黑衣人挥开手里的刀，沾着鲜血的利刃在暗夜之中划开一道豁口，风跟着流动起来，吹乱萧容的头发，头上发簪掉落，满头乌发披散而下，在奔逃的动作中随风扬起又挥落。

    黑衣人加快脚上追逐的步伐，他又是当空一跃，高高举起手中长刀，对准萧容的后脖子便要劈下去，然而闪身闯入一道素布衣衫，董驰横刀挡住黑衣人劈下的动作，互相角逐着手上力道！

    萧容瞥一眼董驰，略微愣了一秒，又转身而逃！

    董驰被黑衣人的刀锋压得膝盖一曲，脸上自信瞬变，他咬牙往上顶住压力，怒目道：“来者何人？求财还是害命？”

    本是想说，若为求财，就把身上银子都给他，岂料黑衣人毫无反应，抬眸看一眼萧容逃走的方向，越来越远，即将消失在密林之中，再不追，就迟了。

    黑衣人的双眸闪过一丝狠厉，他往后假意一跃，却一脚将董驰踹飞出去，举刀在董驰胸口划下一道！

    董驰中刀大怒，一个旋身用剑刺向黑衣人胸口，被对方拦刀及时一挡，剑锋失去准头，往下一歪，划腰而过！

    两边鏖战良久，伤势不相上下。董驰龇了龇牙，手中宝剑当掌竖挥一圈，瞪着来者喝道：“你究竟是谁？怎会知晓我的功夫？！”

    董驰功夫不算一顶一的好，但路数刁钻，胜在出其不意，声东击西。对面来者似乎很了解他这一点，已经数次看穿他的假动作，这不是一个陌生人能做到的！

    黑衣人竖起长刀，双手紧握刀柄，不予对方一点说话的功夫！

    一道刀光迎面而来，董驰下腰闪躲，被刀气冲撞而出，向后打了个滚，正欲爬起来继续再战，背后却及时飞来一刺，黑衣人执刀急来，从背后捅穿董驰胸膛！

    董驰刚捡起的剑从掌心里滑落，他僵蹲在地上，双眸瞪大，目视远处半空青烟，风中似乎远远响起了驼铃，以及篝火烈烈而烧的生命。

    黑衣人狠绝地抽刀而出，董驰急呛一口血来，哐的摔倒下去！口中c胸口鲜血汩汩而出，默默断了声息。

    年轻的身躯躺在沙地上，漏斗一般淌尽余下的温热。

    黑衣人望着地上死去的人，站了片刻，手中长刀在掌心握紧，他捂住腰部剑伤飞跃而出，再次朝萧容消失的地方追去！

    萧容仓促逃入密林，没有方向的一路往前狂奔。

    脚下树根交杂而生，青苔湿滑，她只好揪着树上悬下的藤萝攀到树枝上，在树与树之间飞跳前行，向后看一眼，黑衣人还未追来，心底的恐慌终于稍微松了几分。

    不过一时大意，一只巨便兜头罩来！似是林中猎户设下的陷阱，将她这么个大活人捕捉而入！

    萧容吓得疾呼一声，又赶忙捂住了嘴巴！

    巨是由手指粗的绳子编织而成，吊着女人在半空中微微晃着，旁侧枝丫被那股拉力摇得树叶沙沙，惊飞枝头停留的鸟儿。

    林子里又陷入死寂，萧容下意识在身上摸了摸，又在头上摸了摸，浑身狼狈，披头散发，不但没有切割的利刃，就连头上戴的发钗都在奔逃中遗落。

    她深呼一口气，定睛探手，指尖凝出一股力，准备将巨以武力撕扯开，可刚刚调出内力，体内竟似火烧一般疼痛！骨与肉像被什么东西切割分裂，疼得她散了内力，死死憋住口中的痛吟！

    葱白十指化钉扣住巨的孔洞，强行抑制痛疼到抽搐的身体！手背青筋暴起，她呜咽着咬住下唇，冷汗密集而生，一滴滴顺着下巴滑落，口中急喘不受控制的带出了哭意，疼痛越演越烈，分筋扒骨似的，将她所剩不多的力气完全剥离！

    萧容动弹不得，视野逐渐混沌，倒在中，像一只被麻痹的野兽。

    远处现出一个黑影，从芝麻大慢慢走近

    黑衣人捂着伤势，扶着树木穿过地上的杂根。

    追逐太久，鲜血从伤口里不停涌出，他虽自己做了包扎，但一路运功追行，加之伤口切断了血脉，淌出的鲜红便止也止不住。半边身子的黑衣像泼了一盆水，从腰上一路湿到黑布靴面。

    寻了许久找不到萧容，黑衣人粗喘着靠在树上，垂耷下脑袋，头上包着的黑布被冷汗湿透，他抬起头，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怒瞪前方，右手支起长刀，坚硬的刀身被黑衣人的体重压得微微弯曲，在硬地上留下一行足有两寸深的洞。

    树根上的青苔落下大滩红血，黑色人影穿过头顶悬挂的巨，长刀支着拖沓的身躯，渐渐往林子深处而去。

    萧容早已痛晕在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晕半醒，浑浑噩噩，好像有一道声音极其遥远的唤着她的名字。

    轻轻的，如阳光破开浓厚的云层，照透到她的脸上。

    “阿容，阿容”

    耳朵里嗡嗡作响，头很疼，萧容移了移脑袋，感觉到口中有股甜腥的味道四溢开来，接着，鼻腔里也传来那股腥味

    萧容猛地张开眼睛，就见李致血淋淋的左手摊在自己眼前，她的唇上颊上，湿湿黏黏的，都是他掌心滴下的血！

    李致见她醒来，赶忙抽回自己的左手，他快速用之前缠手的脏白布勒紧裹住伤口，又扯下右手里衣的袖子，擦拭不心滴在她脸颊上的血：“如何？毒是否退了？”

    萧容抿了抿唇，将唇上的朱红舔舐入口，这股血味，刚开始总会让她胃中翻江倒海，恶心欲呕，可当她必须每月服用，以此缓解毒性发作之后，似乎变得习惯嗜血了。

    萧容撑着身子坐起来，仰头看一眼树顶，头顶的巨已经消失，再低眸一瞥，旁边树根杂错的地上，正弃着那张被割下的巨，中央还划了一道大口子。女人视线收回，又见李致身边睡着一把匕首，上面沾着新鲜的血渍，是他救了自己

    萧容揉揉自己疼痛的脑袋，精神倦倦：“你怎知我在这里？”

    “我儿时学过鸟兽追踪之术，是寻着你的足迹找来的。”李致回头朝来时路看了一眼，回想途中遇到的三具尸体，低声补充，“他们三个，都不在了。”

    萧容眸中宛如死水，对那三人的生死不为所动，他们杀了桃子和崔医女，即便是死，也死有余辜！

    林中杀气消散，飞鸟相继回窝，红色的爪子攀上细指，在枝头咕咕叫着。

    萧容偷偷揪住李致袖摆，目光乞求地望向他，干涸的唇张开，艰难吐出一句话：“我不去琼府，我要回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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