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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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嫂手拿布包走进房内，在桌上摊开。

    “陈嫂，这是做什么？”

    “小姐，别动，保证做完你的脸蛋更光滑红润，姑爷一定喜欢。”

    “会很漂亮？”我心喜地坐正身子，耐心等待。

    陈嫂先是用细粉薄涂在我脸上，然后在布包里拿出一根长长的麻线，用口咬住绳子一头，两只手扯紧绳子另一头，从下巴开始，一点点地绞，有一点点的刺痛，我攥着小手隐忍着。

    为了美丽，女人会遭受各种罪，悦己者容，在这个靠脸的时代，脸是取悦男人的唯一武器，为得到宠爱，得到名分，太多例子，举不胜举，而我认为两个人相爱和容貌无关，互相欣赏，互相尊重，精神的契合方能天长地久，想不到我也沦落到一直不齿的地步。

    我摸摸纯净白嫩的笑脸，镜中的笑容带着让人无法察觉的复杂。

    “你大哥外出见几位好友，一会儿回来，我们先去用膳。”

    拉着娘温热的手，像小时候一样，一路向娘唠唠叨叨聊个没完。

    “还没嫁出去已是十足的唠叨婆，以后有青王受的。”李潇像往常一样神出鬼没，不知什么时候紧跟我们身后，抓住机会不忘挖苦我一番。

    “你羡慕啊！有本事娶个进来我看看。”

    风尘仆仆的李峰一迈进大堂，就听到我俩斗嘴的声音：“你俩一见面就吵，上辈子是仇人。”

    “以后也没机会。”李潇话一出口感受到堂内沉默的气氛，面露不舍和心疼，颇令人意外地往我碗里夹了一块大排骨。

    不想家人陷入伤感中，我面露微笑，夸赞道：“十几年，你第一次像个哥哥样子。”

    “我以前哪里不是？”

    “碗里剩一块肉要和我争抢，你每次受罚硬逼我帮你抄写，你闯祸，每次硬推到我身上，你说你哪点像哥哥？”

    “话太多！吃肉，吃肉。”李潇脸红一阵白一阵，悄悄偷瞄一眼李毅。

    在我和李潇说话间，我碗里的菜码得像小山一样高，爹、娘、大哥一直往里面夹菜。

    不敢看大家关爱的眼睛，心里的感动随着心跳在奔腾，有想哭的冲动，强忍着眼泪，埋头吃饭，大口把菜塞进嘴里，如同嚼蜡，为了化解尴尬，嘴里不忘夸奖陈嫂的厨艺。

    “爹，你也吃！”我夹起李毅最爱的藕块塞进他的碗里，又依次给李夫人和李峰夹了菜。

    李府最后的晚膳，大家笑容满面，其乐融融，无人想去碰触离别的伤感，小心翼翼保护着彼此，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二哥，给我娶个二嫂吧，没了我，你太孤单了！你以为我愿意跟你满处跑，我只是怕你喝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你以为我愿意弹琵琶，只是怕你太孤独不肯向人袒露心扉，你以为不说，我就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不想触碰你的伤口，怕你疼，我们不应该守着回忆，太冷！他们不会出现！当我决定忘记黑衣大侠的刹那，特别轻松，不再背负着想念、懊悔的枷锁，我放了自己，你也要试试！”晚膳过后，李潇送我到房门前，我认真对他说了上面一番话，明天我要离开，最惦念，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平常我在他们眼中是顽皮，没心没肺的李墨，我也擅长扮演这个身份，可以把他们逗得开心大笑，然而在内心深处我却是极为心思细微，感性的人，因为我也同样流着父亲的血液。

    被我一番感性的话吓惊呆的李潇久久不再开口，一把搂住我。

    “二哥，最难走的路，墨儿只能陪你到这，以后你照顾好自己，你要幸福。”在他怀里蹭了蹭，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恩。”

    这么拥抱彼此是很久以前的事，我极力吸取他身上的温暖，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晚一点，李夫人端来燕窝踏进房内，我正收拾要带过去的行礼，零七八碎不少东西。

    “明天大婚，有很多事情忙，今天早休息，不许熬夜！”李夫人瞧着我毛手毛脚，摇了摇头，把碗递到我手上，接过包裹收拾起来，“嫁到王府，别整天毛躁，令青王不喜欢……”

    碗里的热气蒙住了我的双眸，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偷偷擦干眼角的湿润，搅了搅碗里热腾腾的食物，咕噜咕噜喝进肚子。

    三从四德，为妻之道，李夫人娓娓道来，难得我没有反驳她的观点，乖乖聆听，说教内容实在不敢恭维，只是陶醉在她的声音中无法自拔。不经意瞧到门外一个人的身影，不是我那脾气古怪的老爹还能有谁，他也放心不下吧，想起每次我受罚，娘会带着好吃的来安慰我，而爹看似毫不关心，却偷偷站在远处盯着我们，我有看到，佯装不知而已，谁让他动不动惩罚我，我也让他罚站。

    想着想着，不觉莞尔一笑。

    清早被铃铛烦人的声音吵醒。

    “小姐，快起来，时辰不早了。”

    迷迷糊糊被一群人拽起来，摁在梳妆桌前，一通梳洗打扮，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意识到镜子里打扮惊艳的女人是自己时，瞬间惊醒，不可置信地左右仔细打量，这是我吗？

    今天我是新娘，要嫁给自己一辈子要守候的人，成为他的妻，想到青王，我手心沁出汗来。

    “将凤冠霞帔拿来，服侍小姐穿上。”李夫人看着时辰差不多，赶紧命令道。

    木讷地站起身，铃铛和几个丫鬟捧着凤冠霞帔和大红嫁衣，服侍我穿了上去。

    “墨儿，今后你已为人妻，切记不能任性，受了委屈，别怕，有爹和娘在。”李夫人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娘不哭，墨儿有时间回来看娘。”

    话音刚落，一块别致的大红绸缎盖了下来，像是盖子把我的视线笼罩起来，再也看不到属于我的一方天地，看不到疼爱我的娘。

    李毅带着李峰和李潇在院子和前来道喜的亲朋好友寒暄着，府内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青王府来接亲的轿子到了李府门口。

    彤王神采奕奕地踏进李府，今天青王同时迎娶两位新娘，和丞相之女王梦媛早互定终身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青王一早便去了丞相府，他做弟弟的被命令帮忙来接李家小姐。

    婚礼有个礼节，新娘的脚不能着地，是由娘家哥哥背上新娘走到轿前，李毅执意由他来，虽然不合乎规矩，但是他的性格众人都了解，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透过盖头的边缘，只见李毅蹲下身，宽厚的背对着我，担心我摔倒，双臂向后拢着，我被铃铛搀扶趴在他的背上，身体随他一跃而起，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听着他沉重的心跳声，眼泪瞬间滴落，双手搂紧他的脖劲，一辈子都想不放手，不想离开他的怀抱，要是能这么走一辈子该有多好。

    从屋子到喜轿的距离不远，李毅走了很久，步伐缓慢，仿佛用尽一生。

    “李府是你永远的家，如果有那一天，爹拼了命也会把你带回来。”我知道爹所说的那一天是什么，会有那么一天吗？

    到了轿前，被放了下来，心里一阵空落落，一只修长的大手向我伸来，出现在视线只能见到一小块的极限里，我心里一跳，抬起手正要握紧时，耳边传来李毅的声音。

    “有劳彤王了。”

    “李大人客气。”

    不是青王！今天出嫁，接我来的不是我的夫婿，另有其人，难怪爹会对我说那番话，一股怒火蹿上心头，抬手撩起红色的盖头。

    精致的小脸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恨恨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彤王一愣。

    突然想起我夫婿今天要娶两位新娘，一位是他心爱的姑娘，一位是皇上下旨赐婚，他正满心期待迎接他心爱的女人吧，那一切里所应当。

    失落地放下盖头，视而不见一直伸出的手，默默坐进轿里。

    “吉时已到，起轿！”

    到了离别之际，竟有一丝不舍，鞭炮声和喜乐声响起，震耳欲聋。

    掀开喜轿的帘子，烟雾缭绕，一切看得不太真切，李毅搂着哭泣的夫人，李峰默默地注视着喜轿的方向，找寻半天不见李潇的身影，他没有出现，我心里异常失落。

    大队人马开始缓缓前行，沿街的百姓都闻讯赶来看热闹，街上的行人分开两路，祝福声，艳羡声不绝于耳。这时，远处传来低沉、余音袅袅的萧声，是二哥，不远不近，一路伴随着我。

    这是他送我的礼物，在我因离愁心伤不已时，陪我走过漫长而悠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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