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终章（上）

    花开花落, 秋去春来, 已有十个年头, 连天葵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而九渊就像是真的消散了一样，成为了上古时期的一个传说。

    晚一点辈分的孩子们说到九渊, 都只会想起当年九渊作为战斗佛时，那般伟岸的形象。连书上写的都是那样记载的。

    而九渊唯一留下来的血脉天葵, 红雨曾经笑着和她说，你只要学会了识字，好好念书，你的父君会回来的。但他没有回来。即便天葵如今能倒背如流那些曾经她痛恨的字, 她也只能才书上看到父亲的脸。

    明月孤高, 红雨偶尔会想, 是不是自己当初真的做错了决定。

    这一日，坐在院中。院子里放着藤椅和桌几, 上头放着才刚从地下挖出来的桃花酿。

    说起这桃花酿还是九渊当初埋下去的，到如今整整十个年头，香味四溢，简直比她埋的任何一坛子酒都要香。

    她仰望着天空，夜观星象，突然发现星象有异。

    她的星象还是当年九渊在九重天上闲暇了才教她的。那个时候, 能和九渊说话不知道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她自然学的很用心。

    所以这普天之下，得九渊真传的，也只有红雨了。

    她眼见不大对劲, 当下连酒都不喝了，直接去了冥界。

    星象所昭有一颗璀璨的星光闪烁，似乎代表着将会诞生一个新的神出来。

    自九渊消失之后，再无众神之首，天地共神成了一个神话，而此等星光，似乎和九渊再次回归神级时的星光一般色彩。

    红雨心中一凛，觉得十分蹊跷。

    回忆起最后一次见九渊，虽然过去那么久，可红雨依然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是一个绝对冷静自持的人，那天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的离去了，显然有别的事情。

    红雨微微拧眉，冥界依旧细雨纷纷，朦胧中有一片黄色微光。

    她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离开此地已有数年，再度来到冥界，心情却不复之前和九渊一道来这里。

    红雨走进孟婆的院子里，只见院中落败，婆婆汤勺都被随意的丢在一边，那些在冥界落地便能生长的彼岸花都凋零了，落了一地的红色。

    不一会儿，有小鬼路过，红雨拉过他道，“孟婆去哪里了？”

    彼岸花落败，红雨心中早已经有答案，但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问，想着也许有转机。

    “没啦，现在都有别的孟婆来啦。”小鬼摇摇头，“三千年一换，这一任的孟婆走了。”

    “走？走去哪里？”

    “要么就投胎，要么就灰飞烟灭，不知道啊。”他拖着自己长长的脖子嘻嘻笑着走了。

    红雨站在院中，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原本冥界的房子就凄凉可怖，如今看起来更加。

    她辗转入庭院中，还记得初次来这里的时候，她胆子极小，吓得要哭。孟婆对她虽冷，但却是她在这个地方唯一觉得亲近的人。

    她走过回廊，看到地上的一地羽毛，连着血迹的落在地上，象极掉光毛的鸟类留下的痕迹。

    她站在原地，终于明白孟婆那身上与生俱来的亲近感来自于哪里。

    九渊的殿上有一只妙音鸟。那是极有灵性的鸟，天地之间不过一只而已，每每诵咏经文，那鸟儿就站在九渊的身边看经文，是一只由九渊信手做幻出来的鸟。

    之前红雨将前程往事都忘了，也没有再记起那只小小的妙音鸟。

    九渊将自己丢在冥界里重新塑造一身，却舍不得她一个人，便让这妙音鸟来到了冥界做了孟婆。

    可现在连九渊幻化的妙音鸟都不在了，九渊还能在么？那些幻化的事物，当本体消失的时候，便也是他们消失的时候。

    此刻庭院月色凄清，满庭的彼岸花花瓣被吹散在半空中。

    突然想起往日的一个画面，九渊那般谪仙一般的人，带着我佛最为清冷雅淡的禅味。可那样一个人，在他失控的时候，宛若一个魔。

    似仙似魔。

    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这一段情缘。

    妙音鸟在庭院里响起了一段声音，凄惨凄美至极。

    那是鸟儿临时之前最后的哀鸣。

    在这一声声哀鸣里，红雨知道她也许再也见不到九渊了。

    那妙音鸟将最后九渊的所作所为全部幻化出影像化出来。

    那也是它唯独一次违背九渊的意愿将这些东西展现在红雨面前。

    可怕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其实知道他一定是遭遇了不幸，只是不敢相信，那样强大的人怎么可能也会和死亡挂上钩子。

    也不敢相信，在他的一生当中，自己能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宁愿和女儿这样糊涂的活着。

    她闭上眼睛，想到九渊最后投身长河，将自己的一切都投注给了苍生，她就无法平定自己的情绪。

    胸口浮浮沉沉，一口鲜血直接喷涌而出，洒在青石板上。

    画面里，九渊将双臂幻化成一双金色的翅膀，就像当年她被烈火燃烧一样，投身而下。

    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红雨从庭院出来之后，几乎倒在地上。

    她以为十年时光，也许可能忘记掉一个人。

    他们认识超过万年，可真正相爱着在一起的时光不到一年。那时候，她还没有恢复记忆，并非完整的她。追根到底，竟然连在一起的日子都没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话，对他们来说太遥远，心中都像是隔着一条长河一般。

    从爱上他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万万年，他离开不过十年，她是不是要用上万万年才能忘记那个男人。

    她那般拒绝他，冷酷又无情，也许传到天庭那些仙娥耳朵里，都以为自己是在瞎矫情。

    可那个时候的心境，自己如何能接受的了九渊。或者就像是一个他给的承诺，他只为了责任，而不是爱。

    可若她早知道九渊的心是这样的，那她不必他为自己走那么多路，她宁愿下十八层地狱里，被活活死死的折磨，只要他愿意等着，她一定会来找他，见他！

    九渊的爱藏得太深太沉重，再回首时，她要如何背负起。

    九渊爱她，念她，可这苍天却容不得他们在一起，因为他是佛。

    她不理解他，因为她没看到爱，以为那是承诺，是他们之间的死结让他们不得不在一起。

    若早知道是这样，她不会生下天葵，她会和他一起去死。

    可这世上又有谁能让时间倒退，一切重来呢。

    红雨抬头，望着有异的星象，喉中有腥甜之味冒出来。

    “你说过，会好好爱我，好好陪在我们的孩子身边。”

    星光中，突然幻化出九渊的身影。

    红雨提着裙子，几步跑上去，可当她的手抚过的时候，却是穿身而过。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九渊，不明白这是什么？难道她都绝望到出现幻觉？

    “雨儿。”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如他疏远美丽的样子。

    她泪如雨下，“带我一起走好不好？”她知道的，他注定要走了，可，能不能带她一起。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这中间的十年，她不会想要这样蹉跎掉。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暂。

    “我想一直陪着你，像从前一样九渊，我难受，我不该这样做。”她喃喃道，“我太矫情，是我太纠结。爱就在一起，不爱便是不爱。”

    九渊怔了一怔，而后笑了，“换了谁都接受不了的，红雨，你这样很好，不必去改变。”

    她委屈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所以才会”她看着九渊越来越淡的身影，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就算你生我气，也带我一起好么？如今天葵已经长大了。”

    九渊闭了闭眼睛，“天地予我命，父君羽化前又有叮嘱。你的生命还很长很长”他伸手想要抚摸红雨，却根本碰不到。

    红雨靠近他，声音沙哑，“不要好不好，不要”她口中含着血腥，“我要随你一起去。”

    他弯腰，轻轻靠近红雨。

    身影越来越黯淡下去，仿佛要消失殆尽。他低头，像隔空一样，在红雨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等我。”

    身影一下子消失了，像是洒下一片璀璨的星光。红雨缓缓抬起头，脸上早就已经是泪水。

    那个眉目清远的男子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彼岸花开，花开叶落，生生两相错。

    九渊，当年你看着我灰飞烟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境。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