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1.落幕

    金护法见了，侧过头去查看慕凝湘的伤，顺便掩下心中的不适。

    他没想到昔日澄澈如水晶，洁净似玉莲的人也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当真是芙蓉出水无瑕疵，只是莲藕卧底泥。经年逝去，就会被底层的污秽浸染，再不复往日的纯粹。

    如今称为“芙蓉仙子”的人是美人榜首，不是当年那个羞怯着藏在门后看人的小姑娘。

    到底心里还存着一丝不忍，这才出手阻止，只是在对方看来，却怪他多事，坏了计划，恨他如仇人。

    金护法暗暗叹息，如果告诉她这么做是在救她性命，现在的纳兰若雪怕也是不会相信的吧？

    不过他确实是为了她，他不想纳兰若雪再继续错下去，这才抢在公子动身前阻止她。

    因为他已从那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明晃晃的杀意。

    若纳兰若雪那一鞭不打算收回，他相信那人会在那一鞭落下的瞬间就结束纳兰若雪的性命。他相信那人不会犹豫一分一秒，不会在乎对方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份，杀人过后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之所以不动手，不过是念着纳兰若雪会注意分寸，知晓其中利害，也是念着与纳兰阙之间的那点情分。

    金护法按下心头种种思绪，扶着慕凝湘，“姑娘，我带你下去疗伤。”

    慕凝湘点了点头，正和她意。

    “哈，今天这是怎么了，轩云山庄的都是来救人的？”石破天看够了戏，见人要走，就出口讽刺道。

    闻此言，金护法和慕凝湘停了下来，一同看向千夜离。后者微微颔首，示意两人不用管先行离开。

    千夜离目送两人走下擂台，这才缓缓道：“我也想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想置人于死地？”下一刻，语气一转，冷哼道，“到底是来比武选盟主，还是来比试杀人的？石庄主可否为夜某解惑？”

    最后一句，千夜离已丝毫不掩饰自己几欲喷薄而出的怒气，字若冰霜，狠狠地砸向石破天。

    “夜公子何出此言？”石破天脸色一沉，高声质问。

    “哼，比武讲究点到为止。刚刚明明胜负已晓，却有人还用毒针，这不是想置人于死地么？对无还手之力之人还痛下毒手，这只是想赢得更漂亮些么？”千夜离冷笑道。

    石破天咬牙切齿，脸上阴晴不定。

    台下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开始以为那银针只是作为暗器使用，这在比武中是允许的。但一听到有毒，一时间看向石破天的眼神都带上了鄙夷和不屑，用毒乃是卑劣下作的代名词，此行为在比武或是在其他地方也是绝对禁止的。

    纳兰若雪一听这话，一张脸瞬间苍白似雪，手不禁捂住胸口，挡住那刹那间仿若针刺的锐痛。

    她没想到那人已记恨上了自己，只因为她伤了慕凝湘。

    虽然他说的含蓄，话里没有指明是谁，但大家都看在眼里，心若明镜，自是明白隐含的意思。一时间，恶劣的，嘲弄的，不忍的目光扫了过来，纳兰若雪心中翻腾不已，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那一瞬，让理智克制住自己。

    纳兰若雪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会那样做，只是脑海里一味想着要打败那女子，要让她消失，所以在明知已胜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再次出手，欲狠狠伤到对方，想看到对方鲜血四溅露出痛苦的神情。

    一念成魔，终成悔。

    纳兰阙见纳兰若雪脸色难看，面露悔色，便轻轻拍了下她的背，道：“雪儿，别想那么多，爹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纳兰阙说不出责怪的话来。犯此错，不过是陷太深，自己求而不得，对方却轻易拿到，还像是被人双手奉上，顿时嫉妒成狂，理智渐失，做出些不符合平时心性的事来。

    纳兰若雪苦笑一声，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明知不可被情爱迷住，失去本心，却还是任自己的私欲占据上风毁了理智，毫不理会当时是什么场合，会带来什么后果。

    一旁看着两人争执不下的容倾远，这才站出来忙着打圆场：“夜公子c石庄主，请稍安毋躁，可能只是误会。”

    石破天冷冷一笑，纵身一跃，落在擂台上，而后对千夜离道：“夜公子若担心再有那种事发生，不妨与我比试一番，定不会出现那种状况。”

    “那是当然，我相信石庄主说到就定能做得到。可是”千夜离一声冷笑，话一转，用有些犹疑似的嘲讽语气道，“若后面的人不守信怎么办？轩云山庄可没有人能再出来救我了？”

    石破天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看向千夜离，额上青筋暴起。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分明是想说他石破天定会败在他夜公子的手上！

    简直是狂妄至极c欺人太胜！

    虽说上次在轩云山庄他没占到多大好处，但几个月来他都在努力练功，武功精进不少，相信这次定能夺魁，当上武林盟主，这样就再也不用看容倾远的脸色行事了！

    石破天深吸了口气，正欲开口说话，却又被抢了先。

    “再说，”只听千夜离接着道，“石庄主不是知道么？上次您来轩云山庄时，夜某正在养伤，这伤现在还没好呢！我想石庄主不会趁人之危强行比武才是！”

    不提还好，一提石破天的怒火就噌噌地往上涨。上次是他们密谋算计轩云山庄在先，不想最后却被反算计，最终赔了夫人又折兵。

    重要的是，这事还不能为外人所道，所有苦果只能打掉牙往自己肚里吞。

    现在竟还说他趁人之危？

    看着那台下的人对他的鄙视不屑又增一分，石破天气得快晕过去了。气极之余又不得不赞叹一声，夜公子好口才，颠倒是非的能力，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慕凝湘听了千夜离的这番说词，忍俊不禁，看他将这套治人的法子用在旁人身上，自是大快人心，舒爽至极。视线流转间不经意看向金护法，后者的注意力全都在帮她疗伤上，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般，俊眉微蹙，挂着些落寞之色，心事重重，愁怨横生。

    这处容倾远知道轩云山庄是无意争盟主之位的，看两人对峙下去，也不过讨些口舌上的胜利，浪费时间，如此，便对容少毅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去处理。

    容少毅点了点头，从楼上跃下到石破天身前，笑着道：“既然夜公子不能同石庄主比武，那就让晚辈来，不知石庄主意下如何？”

    石破天想到了容倾远的诡计，便觉得若打败了容少毅也一样，立刻就答应了。

    容少毅又转身问了千夜离，是否可行。

    千夜离也懒得再同石破天较劲，巴不得此时换人教训他，自是赞同道：“求之不得！”

    金护法帮慕凝湘包扎好了伤口，便说还是回到楼上去。

    两人走到楼梯转角处时，一位天远门的弟子躬身上前对慕凝湘道：“门主知道姑娘受了伤，特地叫人备了房间叫了大夫给姑娘，请姑娘移驾后院。”

    慕凝湘微微一愣，而后道：“请转告你们门主，就说他的美意慕凝湘心领了，只是我已经处理好了伤口，现在用不着了。”话音一落，不顾对方欲言又止的神色，慕凝湘越过对方径直上楼。

    慕凝湘回到轩云山庄的位置，刚坐下，就被千夜离一把抓住了手臂。

    千夜离沉着脸，未发一言，挽起慕凝湘的衣袖就要看伤口。

    慕凝湘赶紧制止了他，“大家都在看比武，你看我的伤口做甚？”

    “给我看！”千夜离的口气强硬，不容拒绝。

    “这里随时都有人看过来，恐怕不好。”慕凝湘继续道，今天的事够多了，她不想再惹人注目了。

    但千夜离不说话，只是脸色沉沉，非常阴冷，慕凝湘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只将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我真的没事，只擦破了点儿皮而已，你不信可以问问子霖！”

    千夜离果真侧头去问金护法，金护法看着慕凝湘不停地给他摇头，便知道是要暂时瞒着公子。

    虽然不习惯对公子说谎隐瞒，但这么做对大家都好。他很清楚，若是公子看到那狰狞的伤口，硬压下去的怒气怕是会再次爆发，会发生怎样严重的事，恐怕是难以预料的。

    如此，只得撒谎了。

    只希望公子知道真相后，能看在姑娘的面子上别对他秋后算账。

    “哼，下次她再敢这样，就别怪我不顾两家的交情了！”千夜离怒气未平，又不能惩治凶手，只得恨恨道了一句。

    金护法的身子明显一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擂台上容少毅与石破天已交上手。

    容少毅剑招快c轻，出手快变换快，挥剑轻盈却力道够重。石破天掌法奇妙，诡异非常，快如闪电，一时剑光拳影交相辉映。

    两人从不相上下，到一方渐占上风，已对上了几百招，最后还是容少毅技高一筹，夺得了胜利。

    石破天气势汹汹而来，自认胜券在握，却不想在容少毅这处大败而归，功亏一篑。

    此时他怒火冲天，再不顾及什么，冷哼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容倾远见台上胜负已分，惊喜不已，但仍强行止住，对群雄道：“可还有要比试的？”

    众人面面相觑，见楼上九大势力之人都无应声的，立刻皆道没有，更有反应极快的人，直接大呼容少毅为盟主。

    容倾远脸上掩不住的得意，喜上眉梢，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比武结束，可有异议？”容少毅环视一周，无人反对，看向几大门派的人，后者均点头示意，便道，“那好，我宣布，新任武林盟主产生——容少毅！”

    群雄欢庆，高呼“盟主”，容倾远将盟主令交到容少毅手上，嘱咐了几句。

    九大势力的人或真心或假意，皆起身走过来道贺。

    容倾远喜不自胜，满意至极，而容少毅却面色如常，似乎得到盟主之位c享受无上尊荣的人不是他一样，。空闲处他不禁看向慕凝湘的方向，只见对方正与千夜离说话，根本没注意这边，心中不免郁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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