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第二天上班，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的生活。至少这份工作是凭自己的实力得来的，至少自己可以心安理得。或许这是一种穷人家孩子固有的坚持。周五的晚上她加了班，觉得回去也没有事情做，她刚进公司，也想尽早熟悉一下公司的业务。下班的时候试着打了江哲的电话，仍旧不通。她想不行明天再去公司门口等他。

    路过经理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那门半掩着，却闻到一股熏天的酒味，她下意识的往里看了一眼，正对上老板冷峻迷离的目光，着实吓了一跳，那眼神好像跟她有仇似的，本想快步走过，谁知道经理竟咳嗽一声：进来。她只好不情愿的挪进去。

    “新来的？叫什么？”经理眯起眼睛来上下打量她。

    “沈总好，恩。江语晨。”酒味熏得她有些想吐，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有什么心事才会喝这么多酒啊。她有些不自在，看见他这样打量自己又有些懊恼，也许这就是她讨厌有钱人的原因吧，那些有钱人竟能将一个人当做一种商品。她不能理解有钱人的思想，也不想深究。可是江哲是不一样的。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她想自己应该走了，抬起头的时候猛然间发现经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座位来到她的眼前，那么近，那么好看的桃花眼。她有些害怕，这些年，能离得她那么近的异性估计只有哥哥和江哲了。她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就想逃。可是他却抓住了她的手，以一种令她厌恶的玩世不恭的又几乎是戏谑的口吻笑道：“想陪我玩儿玩儿吗，我好孤独。”

    她愤怒的看着他，平日里打的交道不多，只知他是个花天酒地的富家公子哥儿，喝醉了酒竟是这副德行，或许骨子里就是这副轻贱样，令人恶心。她事后想自己应该给他一个耳光的，但是当时自己真的是太害怕了，竟然将电视上演的熟透了的剧情都给忘了。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背后响起了他的笑：“什么时候想玩了找我，别害羞。”然后是一记长长的酒隔。

    江语晨停住脚步，转过身回来，迎着他好奇而迷离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你想玩可以去夜店去找x姐，那里你可以玩的很痛快，何必在这里侮辱我也侮辱你自己！有钱是可以很了不起，可我不稀罕！我怎么都觉得你可怜又可悲！我想你真的是空虚到了极点！”沈浚辰似乎有些呆了，微微眯了眯眼睛，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跟他这么讲话的，从来都是他说一不二的，今天算是让他开了眼界了。他似乎还觉得自己感了兴趣。从门缝里看到那双眼睛的那刻起，他其实就已经感了兴趣。

    江语晨跑出去的时候，似乎还听他口齿不清的嘟囔着：“都一样，有什么了不起。”气得她直发抖，想想何必和一个酒鬼一般见识。

    从公司跑出来的时候，江语晨还有些后怕，手一直哆嗦。不过想想也挺解气的。可是几天之后在同一个地方，还是他和她，她的立场已经来了个360度的大转变。如果她知道后来她要低下自己倔强的头去求他，那么她还会不会说那些话，还是她应该为那天他对自己的侮辱感到高兴呢？命运让你向谁低头你若违抗，死神就该笑了。

    周末并没有等到江哲，周一上班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没想到却来了一个晴天霹雳。她跑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她伤者情况危急要马上动手术，然后让她去交她不可能承担的起的手术费。她看着亦文，和她当年一样没受到任何伤害的亦文，她哄着他，亦文乖，小姑姑在这里。亦文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她心里就好像有一块石头落了下来，砸的她生疼。

    最直觉地想到了江哲，她跑到公司门卫那儿问江哲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能来上班，门卫的回答让她欲哭无泪。

    “我们少董去美国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美国那边有些急事要处理。”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记得那天看见他的时候他的神色是有些不对，不会有什么事吧。脑子很乱，突然就想到了沈浚辰，她记得沈俊辰有时是会加班的，她想去碰碰运气，跑到他办公室门口看见里面的灯光的时候，她竟然高兴的不得了，她几乎忘记了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里面一双男女正扭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暧昧与肮脏。真想吐，可是她忍住了。被沈浚辰亲吻的女的是总经理助理徐少芬。她觉得相当尴尬，但她不能走，因为哥哥嫂子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徐少芬看江语晨的眼神就像下一分钟就要把她吃了，她装作没看见，直直的对着沈浚辰说：“我想跟您谈谈。”沈浚辰搂着徐少芬的手下意识的就松了，表情仍旧轻浮：“乖，咱们下次继续。”徐少芬恨恨的拿起自己的包，走的时候狠劲的惯了一下门。江语晨震了一下，几乎被吓到了，声音却很平静：“我要50万。”

    沈浚辰似乎有些吃惊，起身走到她眼前，用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你觉得自己值50万？”

    江语晨抿抿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人还是不要太傲的好，否则有些事情根本承受不住。“这50万，您可以以后从我工资里扣。”

    “这么说你今天是来借钱的？50万，什么时候还完呢？我为什么要借给你？利息呢？

    ”你要什么利息尽管说，我有的都会给你。“

    ”你觉得我会要什么利息呢？“手轻轻抚上她纤细的腰肢，还以为是什么刚烈女人，还不都是见钱眼开，一路货色。

    ”随你定，我，我都给。我现在就要钱。“

    ”一言为定。”

    一张薄薄的支票，就可以救哥哥嫂子的命，就算自己死了，也值得。

    交上费用，江语晨抱着江亦文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静静的等着，走廊里的灯很暗，她几乎睡着了，梦里她梦见了自己的母亲还有哥哥和嫂子c亦文，一家人在一起很开心。

    醒来的时候，江亦文正用自己的小手为她抹眼泪：“小姑姑，你不要哭，等亦文长大了，亦文会保护你。你不要害怕。”

    她扯扯嘴，笑着说：“姑姑没哭，姑姑只是眼睛不舒服。”

    手术室的门吱嘎一声就开了，在宁静的医院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疲惫的医生看了一眼江语晨怀里的江亦文，示意护士先照料着，然后对江语晨说：“请你跟我来一下。”

    “我们已经尽力了，实在抱歉。请节哀顺变。毕竟还有孩子需要你照料，你应该坚强。”

    江语晨只觉眼前一片黑，然后瘫在地上。都说世事无常，她只以为是戏言，没想到如今却轮到自己身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的看见亦文好像被谁抱着，等视线有了焦点才看清原来是亦文的外公。外婆也来了，眼圈已经红肿肿的了：“语晨，你好好养病，亦文我们先带回去，趁我们老骨头还硬朗，先带他几年，以后他就靠你了，他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亲人？”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江语晨木然的点点头，既然一切都来了，那么就应该接受。

    江语晨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了，如果不是自己任性闹别扭跑回家去，那么神神秘秘的，那么哥哥也不会为自己担心，更不会在她走后几天总是失眠，总是梦见自己的妹妹出了事故，所以才趁着公司忙过来一阵儿，带着一家三口来她所居住的这个城市来看望自己，顺便旅游，更不会遇上那该死的车祸。

    知道这些是在整理哥哥嫂子遗物的时候。嫂子有记日记的习惯。嫂子本来是不想去的，但这个江南女子那么深爱自己的丈夫，以至于在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字的时候都不能用自己喜欢的，江逸涵，而是用了江亦文。爱他，于是包容了他的一切，包括他有些冷淡的妹妹。嫂子在日记中说：“语夕你爱语晨胜过爱你自己，我又爱你胜过我自己，那么我只好分一些爱给语晨，希望这样我们都能快乐。”

    可是嫂子真的快乐吗？自己又用心感受过嫂子的爱吗？甚至对自己的哥哥，她只知道哥哥很爱自己，却从没想过这爱的尺度到底有多少？如今哥哥用自己的生命给了她答案，却从不是她想要的。江语晨看着嫂子遗像上宁静的笑脸，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有些事的发生是天灾，那么这件事肯定就是，而且自己就是罪魁祸首。没事总那么矫情干什么？结果弄丢了哥哥，甚至江哲也不见了，这是报应吗？江语晨真的很痛恨自己。有些事情不是放不开，只是自己不愿意放开。就像明知道母亲不在了，却固执的守候在心里的那个地方，不肯离开，不肯释怀。

    接下来的日子，她拼命的工作，周六周日的时间，她找了多个兼职。能利用的时间都用上了，能挣的钱不能放过。也许她想通过补偿江亦文来弥补一下自己的罪过。不知道亦文长大之后会不会恨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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