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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貌合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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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庭芳疯狂砸东西那会儿,挑起事端的恨水却不想介入,也不想给她收拾残局,便叼着烟下楼来。

    在楼下他刚好碰到李霞。她女儿感冒了,她是跑回来送药的。“李霞,你认得这个人吗?”,恨水叫她,并作出勾食指的手势,“比我矮一点,白白的。”“啊,”看他勾手指又说白白的,李霞想起来了,哈哈一笑,“这是个老顾客,很有趣的顾客,怎么,你认识他?我没空和你闲聊,我要上班啦。”说着,一闪身不见人影。恨水若有所思的愣在那里,心道:这回冤枉了庭芳,应该跟她道歉。

    恨水扔下烟蒂正要上楼,手机响了,一接,“顾哥,是我,李霞,刚才我没工夫再个在楼下我也不好说,不是那一个,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是个顾客是一个很滑稽很搞笑的顾客。”“那,按你的意思,另有其人?”“可以这么说但是,但是你知道,这种事情除非亲眼得见,怎么好乱说的对吧,再说捕风捉影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不过我还是劝你多长点心眼儿。好了我在上班拜拜。”李霞的话让恨水一头雾水,反正他相信“无风不起浪”这句话的涵义。

    下午,庭芳上班来半天只做了一笔生意,她随即找出养护本子和笔做起养护。万菊香那边也很冷清,便跑过来找她聊天:“芳姐,你气色不大好,是不是没吃早点啊?你可不需要减肥的。”

    “还吃早点,气都气饱了。”

    “又是谁得罪你啦?不会是顾哥吧?”

    “是他,”庭芳脸一红,“怎么可能是他呢。超市的导购员说我不该掰菜叶子。”

    “是吗?也是,超市服务员可不像我们这里面的人这么有素质。”

    庭芳瞅她一笑,心道:你也真够有素质。

    “哎哎,”万菊香上前把她一扯,神秘叨叨地低声说道,“问你一件很私密的事儿,你,真的跟老板那个啦?”她做一个猥亵手势,又对她挤眼,“咱们姐妹儿可不是外人。”

    “”庭芳满脸通红,抬头扫了她一眼,拿起一盒药看,继续低头写养护。

    “我说芳姐,你必须承认,在这方面我万菊香比你有经验。假如我没猜错,你跟他只有——”她竖起一根食指,“仅仅的,对不对?”

    这时候的庭芳已经不只是脸红,她简直有些慌乱:真的叫她给猜中了,她是如何知道的?

    小万又问:“你还想继续不?”

    庭芳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小万气愤地扯下她的养护册子:“那你还给他做个屁呀!你还甘愿为这样的禽兽卖命?你不是很有尊严很有底线的一个人嘛!”小万又竖起那个指头,“你确认了这个我就知道,因为你没满足他,他才破坏你名声。妈的,人家b毛关你屁事,那么无聊的话都说得出口,哪里像个老板!”

    这时,庭芳不但没做养护,反而一把将养护册子撕得粉粹,忿忿地说:“老子不干了!”她又对小万说,“菊香,我真不想在这里做了。”

    “你决定了?”

    “当然。你想,我再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又有什么脸在这里呆?丢人!”

    “不!你不能就这么走了。这样也太便宜他了——以你的个性他肯定是空手套白狼,就这么算了,你能咽下这口恶气?”

    “还能怎么样?报警?找人打他一顿?”

    “这事儿当然不能扩散,丢人的是我们女人。这世道就是这样,男人爬灰是本事,女人哪怕是受害那也是不守妇道。”

    “你有什么好主意?可不要出馊主意哈,我现在已经很脆弱经不起折腾的。”

    万菊香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耳语一番,只见她的脸由红而白,由白而红,不停地眨眼点头。

    这时候苏丽笑吟吟的朝这边走来,说:“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儿啊,说出来让我也分享分享嘛。”

    小万站起身来大声笑道:“我们正猜想,苏丽昨夜又上哪潇洒去啦。”

    苏丽:“哼!有好事对人家保密也罢,还要拿人家开蒜挤兑人家。当然嘛,人家身上来了,闲了好几天的。”她扯起自己的工作服和筒裙,“看,今天还在身上的。”

    “哎哎这是公共场所哈,个别人少在这里卖弄风骚。”小万嬉笑着,又掰起手指头,“今儿不行,明儿上班,嗯,后天,后天你就可以参加幸福派对啦。”

    “什么派啊,有钱吗?”庭芳问。

    “芳姐你真俗气,张口钱闭口钱。”苏丽笑她,“一人出一行,要什么钱嘛。”

    “比妓女还不如。”小万已经走开,又回头丢下一句话。

    “势利,浅薄,庸俗,没文化。”苏丽对着她那边放连珠炮,又回头对庭芳说,“芳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嘛,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的风格。”心想,狗嘴吐不出象牙,一定又会埋汰自己。

    “我怕说出来你会生气,有可能影响到团结。”

    “我不生气,”庭芳用手比划,“你看,我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不至于妨碍团结吧?”

    “是这样,那天我听老板跟人说,叫你当店长你不肯当,还说狗子坐轿不服人抬——可有这事儿?你干吗不当店长啊?”

    “我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再说谁稀罕那个店长,干啥不都是个打工的,我情愿上半班。”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生气:妈的,什么都对外说,太没涵养!于是她更坚定了小万的主意。

    第二天中午,饭菜都是恨水提前下班做好的,庭芳下班到家就吃。二人吃完饭庭芳忙抢着洗碗,恨水点上一支烟便去打开电视,洗了碗的庭芳也坐在旁边的一张沙发上看电视。二人宛如一对哑巴,从吃饭到这会儿没说过一句话。庭芳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她的脸就红了,忙起身往房里接听。一会儿,她出来了并主动对恨水说:“我出去办点事情。”恨水巴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

    庭芳急匆匆地走到宝仁堂附近的一栋居民楼下,她正抬头向上张望,这时从楼里走出一个驼背男子。躲在很远处的恨水能认出,该男子就是那位曲老板。两人似乎很亲昵的在说话。恨水的心跳得厉害:今日肯定有捉歼在床的可能!正酝酿着如何施展拳脚,忽见那二人正朝他这个方向走来,恨水赶紧退到另一个小巷里,再贴着墙角望向那边,却不见人影。他连忙又追了过去,原来两人已并肩往老街走,出了巷口就是闹市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恨水混在人群里往前跑了一程,但见那二人走进了一家金六福金店。恨水知道,自己已不便贸然闯入,因为金店不像超市那样可以利用人多作掩护,他心想:如果那驼子给她买了什么东西的话,现在她能瞒过我,晚上却瞒不了我,暂且还是不要惊动她。想到这里,他身轻如燕地奔回旧楼。

    庭芳回到旧楼时,恨水已和衣在床上睡午觉,而且有细微的鼾声——其实他刚刚躺下。庭芳拿起毛线打开电视,边看电视一边织着毛衣。不料,恨水真的睡着了,快到三点了,庭芳这才叫醒他。

    “完了完了,下午局里还有事的。”恨水急急呼呼地跑了出去。

    庭芳正洗米做饭时,又接到了曲老板的电话,叫她马上去武湖大酒店陪客,“你直接过来就是,不用上班,我会安排的。”“好吧。”她答应了。

    她,居然答应了!这个科目好像超出了万菊香帮她出的“点子”,没有权衡也没有问问小万,她甚至连想都没多想就答应了!毕竟是一个老实的女人。

    快到下班时间,恨水还没回,思雨也没有放学。已经做好了饭菜的庭芳先给表嫂打了个电话,然后她将一小半饭菜装进塑料袋里,再将那多半饭菜小心翼翼地盖好。一切都跟平素一模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走出旧楼,她将刚刚装的热饭热菜扔进了垃圾箱。然后低着头有气无力地朝武湖大酒店方向走去。在凯丽超市门口,她看见了表嫂,表嫂也看见她。

    “姐。”她把东西递给表嫂,又说,“我那栋楼这几天有好多家被小偷光顾,我家也没有防盗窗,所以老不放心。”

    表嫂打开盒子,很细心地取出一条黄金项链:“哟,还是新的呀。”

    “嗯。我,我只戴过一次。麻烦啦姐。”

    “没事。你放心,搁我那里绝对安全——你这是要去哪?”

    “啊,我去陪一个客户。”

    表嫂早已经走出了视线,她还痴痴地杵在那里,直到手机再次响起。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是宝仁堂发工资的时间。庭芳红着脸领的工资。她把钱放进包里,同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会计。会计接过一看,是个很简短的辞职函:

    尊敬的总经理先生:

    本人因健康等原因,决定辞去工作。我不想干了!

    易庭芳月日

    有人想凑过去看,会计连忙将纸折起来并掏出手机打电话。一会儿工夫,曲老板悄悄进来了,这回他没有背手,而且走得比较快,所以背也驼得厉害些。他从庭芳面前走了过去。这回庭芳的脸没有红,非但没红,而且变白了许多。

    这回轮到曲老板红脸了。他从会计手里接过那张纸,至少看了两遍,然后涨红着脸,满脸堆笑地说:“这这小易你不是在这里干得挺好挺舒服的吗,干干吗要跳槽啊,不是跳槽?这不是明摆的事吗。”他把纸又递给会计,“其实你早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对不对?你是否再考虑,能不能”

    “不可能!”庭芳不温不火。她挎起小包,又转过身去不卑不亢地说,“啊,关于五险一金,我要是没空,我就委托代理人来办。”

    “不用不用,不需要你跑路,我明天就安排人给你办。”曲老板快速运动下脸部肌肉,这个时候仍不忘整两句告别辞,“你毕竟是宝仁堂的老员工,为宝仁堂的存在和发展做出过突出贡献。人往高处走,既然你去意已决,对你无法挽留我本人只能深表惋惜和遗憾。山不转路转,以后有用的着曲某的地方,小易你只管开口。”

    曲老板还真没食言。第二天他就让会计按他的意思把易庭芳的五险一金给办了。向来精打细算的他,这回如此慷慨,连会计都有些嗔目:“老板,这个8还有这个2应当归个人承担的。”“算了算了,只要收成好,鸟儿能吃多少,况且只把鸟。”两千多块钱他眼都不眨一下。

    再说恨水。他虽然没有搜到“物证”,但对于庭芳与老板之间的暧昧已经确信无疑。因此,夫妻俩重回冷战是无可避免的。

    庭芳辞职的第二天便去广宁大药房应聘,那位卢老板十分高兴地录用了她,并请她明天就来上班,待遇也不比宝仁堂差,只是上班的路远了一点。她是个有证照有资历又年富力强的药师,算是行业里的人才,尽管她自己一向很谦虚很低调。

    明日就要去新单位上班,直到吃晚饭她才将“炒老板”的事儿告诉给恨水。恨水不明就里也莫名其妙,但猜想她与老板之间必定发生过什么,既然她不讲他也不愿意多问。

    “巧了,你调动我也调动了,我后天也不到商务局上班。”他完全无视她的惊讶,轻松地点起香烟,“我,后天到司法局报到。”

    原来,组织上上星期就找恨水谈了话,他被调到司法局任纪检组长。终于升到副科,他的同事都替他高兴,他自己反倒若无其事。

    他的淡定不是装的,因为他有个很要好的大学同学前年就升到正处,言谈话语中他从来没有羡慕的意思。“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才是他秉承的处仕原则。

    反倒是妻子庭芳对于他的深沉和淡定感到害怕。

    在新单位上班,庭芳觉得很不适应,环境不适应,人也不适应。偏偏这个时候,她身上(下身)也有些不适,她依照自己的经验使了好几种外用药,结果还是骚痒难耐。下午,一个人在家,她脱掉裤子,照着镜子细看,这才发现小阴纯九点处内侧有一块类似疱疹的创点。从用过的药来分析,绝对不是疱疹也不是疮疖,她心里有些惶恐甚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她去一医院看了皮肤科,接诊的是一位姓夏的医生。病历签上写完姓名年龄等,医生简单听了下她的表述。然后,夏医生将她带到里间,叫她躺到床上脱下裤子。医生又打开更亮一盏台灯,手扒着她的四处看了一会,嘴上说声“真是个尤物”,忍不住又去捏了几下。

    直到出到外面,两人对面而坐,夏医生依然没有说出病因。庭芳看到病历上写下了“软下疳”三个字,顿时脸色煞白泪水夺眶而出。夏医生可不管这些,他埋头写病历写处方,一边还板着脸孔唠叨:“亏你还是个药师,这么不检点!莫以为有点儿姿色就可以为所欲为!算你走运,得亏是杜克雷要是hiv就完蛋罗。”

    庭芳站起身来感到天旋地转,所幸由于冷战这段时间夫妻俩一直没有房——尚有回旋余地,否则真有可能被击倒。她稍稍定了定神,依然头发蒙腿发软,但还是紧咬牙关朝外走。另一个女人与她撞了个满面杯,两人同时说声“对不起”一个向里一个朝外,走开了。

    “夏医师。”

    “哟,董老师,疥疮还没好?”

    “我早好啦,寄宿班有几个学生长了,我想”

    “好好,我先开点药,不过最好叫他们前来就诊。”

    “那非得等放月假,都是乡下伢而且父母都在外打工。”

    这位董老师就是董玉姣,她现在调到实验二小,与夏医生的爱人是搭档,共教五(六)班,一个语文一个数学。玉姣与庭芳曾见过一次面,是在磨盘垸而且是同桌吃饭。那天是她妹玉珍生孩子请满月酒,庭芳还腆着大肚子,当时听说那是恨水的媳妇,她特地多看了几眼。她心里一直记恨恨水,见庭芳如此美貌,心想:难怪他变心啊。

    “夏医师,刚才那女的是不是姓易?”玉姣问。

    “是啊,你认识?”

    “啊,有点面熟。”

    “哼!还说是药师,谁见过这么轻浮放荡的药师。”

    “此话怎讲?”

    “你知道她得的什么病吗,性病,梅毒。”

    “啊!”听了夏医师这句话,玉姣忽然不知不觉的沉重起来。

    “老公,今天我去了医院。”刚一钻进被窝,庭芳就撒起娇来,“知道吗,人家得了妇科病。”

    “哦,是吗?”这份温存来的太突然,恨水好像不太适应,于是机械地抑或是礼貌地搂过她,“什么妇科病啊老婆,看你那么消沉,饭量都减了。”

    “炎症,说你也不懂,子宫内膜炎而且比较严重。”她抹了一下眼泪,“还是我老公关心我。”

    “当然啦,我就你这么一个老婆,有什么理由不关心。”恨水戏谑,摸着那处,“是不是有一段时期不能用?”

    “嗯。”庭芳小亲了他一下,“你真是个宽宏大量善解人意惜玉怜香的好老公。”

    这一句甜言蜜语,让本就不适的恨水感觉波及到了胃部。“也许是耳鸣还没有完全康复。”他在想。那天离开商务局,小蒋几乎与他挑明了,同时他还有其他“旁证”,庭芳离开宝仁堂在他看来也是欲盖弥彰。奇怪的是:他现在不仅愤怒不起来,就连吃醋的感觉也越来越淡漠。

    庭芳也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有演技,一种无师自通的演员天分——根本不需打草稿就能把谎言说得那么圆泛,就跟真的一模一样。但是,今夜被丈夫搂得这么紧——好久没有这样搂过,她的心里反而感到不踏实不安全。距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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