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缘无分
推荐阅读： 情欲超市 小雄的故事 明星潜规则之皇 乡野欲潮：绝色村嫂的泛滥春情 飘飘欲仙 交换的妻子 崽崽 穿越肉文之肉情四射 万界奴隶主 特种兵之美漫提取 漫威之王者荣耀 色气妈妈诱惑初中生儿子 我真的是NPC 我爱你的暗夜时光 娱乐之撩妹成神
《素食》最新章节
昨夜一场春雨，今朝的天儿空明好多。太阳还没露头，朝霞就映红了江城，也映红了这座商业旧楼。
旧楼真旧。旧而不败。斑驳陆离的墙面，五花八门的窗户，都透着一股锈蚀的生机，好像一个垂暮老人从睡梦里醒来。
相对于当今的开发速度，旧楼存在的年代算是久远。那时候，江城还不叫江城市，叫广宁县城。那时候，商务局是叫商业局，一字之差，差落好几家。那时候，工资只有几十块钱，却能养活一家好几口。那时候，叫人不叫先生小姐，除了阶级敌人通称同志。那时候，已婚男女不能在一块瞎扯，更不能跟未婚的瞎扯，扯了就是生活作风问题，轻则批评，重则处分，直至开除判刑。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顾恨水虽然没有赶上吃香的喝辣的，却是很幸运的。
妻子上班了，女儿思雨在吃早餐，“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座机音乐响起，正在拖地的恨水随即拿起话筒：“喂，啊对不起，我今天有事。辅导女儿作业算不算大事？再见！”本想彻底搞搞卫生，接了这个电话，他便鬼画符一般三两下搞定，草草收工。做事不讲质量，工作不负责任，这不像他的一贯作风。
都是叫麻将闹的。麻将对于他的y一u惑，就像糖尿病人面对一串鲜美的糖葫芦。
麻将是个好东西，不光是消愁解闷，听说还能够治病。
东西再好，也要与时俱进。最近他的同事，不，是整个江城的麻友，全都搓上了升级版麻将——讲起“金顶”“银顶”。码子没有变，搓也还是那样搓，就是输赢幅度拉大了。麻将爱好者都有商人的智慧屠夫的胆量，巴不得一锹挖出一口井，就恨自家本钱不够足。
由于新版麻将变相提高了码子，这让经济上本就捉襟见肘的他，无论如何是不能够接受的。不敢冒风险就只能装孙子。
经济问题主要来自他夫人的监控。监控就监控，干吗非得如此到位？细往深度一思考，还不能全怪女人，怪只怪她把一句流行语奉做了真理：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
他今天以辅导女儿为托辞，外人看来尽在情理之中。现如今学生课负沉重，是个公开的秘密，这个享誉全国的教育强市（高州市）标签，纯粹是以牺牲学生课外时间为代价拼出来的。
的确，家有儿女，辅导功课是最头疼的一件事。他小子命好，生了个好女儿，那还用得着他辅导，要是父女同班，女儿辅导他还差不多。女儿无论长相还是才智都随他，身材高挑，五官端正，虽无出众之美却也挑不出毛病，当然，如果说单眼皮也算一种毛病，那就没话可说。智力更不用说，女儿一到四年级一直位列年级前三名。
女儿聪明是因为种好，所以该他牛的。在这点上，他也不低调了，言谈话语不经意就流露出一些自豪感。比如这次期中考试，顾思雨考年级第二名。人家问，老顾你女儿考得怎样啊？他会立即说：“不行不行，才得个第二。”好像“第一”是他家养的。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人说他浅薄。中国文化就是，显能莫显富。富，你就是富翻天，一句话就给总结了：富不过三代。
告别了麻将，女儿又无须辅导，该干点儿什么呢？
恨水纠结。
“思雨，看见我那只蓝瓷杯了没有？”一张报纸一杯茶，有事儿没事儿玩电话（手机）。这是他上班养成的习惯。
思雨立马想起上星期妈妈当他面碎的那只蓝杯。响得还挺脆的，怎么就忘了？早期老年痴呆！“爸，你今天不去打麻将啦？”她没回应茶杯，听到老爸“撒谎”，倒是有点诧异。
“是啊，把生命耗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有什么意思。”他大手一挥，模仿领导风范，“爸爸戒赌啦！”
“二百五。”
“什么？！”恨水转喜为怒，怒中带笑，且怒且笑。
“网上不是说嘛，当官儿的不嫖不赌不抽烟不喝酒，那就是二百五。”见父亲脸孔拉长了，忙涎着脸讪笑，“嘿嘿，我也是无意看到的。”
“以后少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垃圾信息！我，我算个什么官，小小科员。”
“我大伯他”见父亲瞪她，只好闭嘴。此时她已经吃完早餐，没去写作业，却捧起一本厚书。
恨水洗了碗筷，跑去瞄了一下女儿和她看的，他轻轻抚摸着女儿头发，说：“看半个钟头，然后写作业——要不要老爸辅导？”
“辅导，你？”女儿诡异地一笑，翻开练习册，将他一军，“请把这最后一道题做做。”
恨水心想，不就四年级算术嘛，小菜儿一碟，老子当年数学竞赛得过市级三等奖的。他接过本子一瞧，像是一道智力题：
巧也巧+真是巧一真是巧也
他迅速调动脑细胞思索起来，没摸到门儿，只好拿来纸笔列竖式，比划老半天，总算弄出了结果。有了成就感便骄傲起来：“是不是你自个儿不会呀思雨？”
见他这样说，思雨嘟起小嘴儿，负气地抢过练习册，盯住那道题，眨巴眨巴小眼儿，然后冒出了一句吉语：“要动就发。”
恨水暗服，兀自感叹：“唉！老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思维退化罗。”
“爸，双休ri你可以邀驴友出游嘛。”人小鬼大，有点儿当领导的潜质。
“可惜江城人好静不好动，上哪儿去找驴友？”
“我知道一个驴友群”
“别别别，老实看你的书吧。”他打一个响指，“老子上网去。”又指着女儿，“八点半给我写作业。”
女儿对他做了一个一k手势。
恨水打开网页，上了qq，彩色老王赫然出现在在线好友中，头像下方一个手机标识，他给老王发去问候：“早，在干吗？”
“买菜刚回，你呢？”老王回的很快。
“闲着——有工夫出去玩吗？春暖花开。”
“好哇。十分钟后美食城坝上见。”
恨水回了一个一k/ha表情，老王回的886。
老王其实是一位姑娘，确切地说，是一位高中毕业卖了三年多猪肉，最近又开起餐馆，聪颖和善而且天生丽质的美女。
恨水的摩托刚刚停下，一个皮肤不白却长着俊美脸型和精致五官的姑娘，从牌楼下款款走来。“王明萱。”恨水喊了一嗓子并轻按喇叭。姑娘朝他优雅地挥了挥手，笑出一线齐整的白牙，她上坡的频率突然加快，黑色短套配蓝色牛仔裤像是飘上堤坝的。
摩托车驰骋在水泥堤面上。他明显地感觉到姑娘的秀脸已经贴到他后背上，他的心也同时被姑娘的特质塞得满满的。这种特质，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是因为几年的交往，那些个温柔知性涵养善良，都早已如数家珍。说陌生，因为真正约她出来玩，这还是头一回。他本来只是试探性地问问，没想到她竟然那么爽快，几乎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
水泥建筑被抛去老远，放眼堤内，黄灿灿的一大片，要不是楼房村落散立其间，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花海。下了摩托，二人非常默契地朝堤外走去。
滩涂这边只有狭长的两块油菜地，向堤的一面还被缀满绿芽的杨柳包围着，外边却因浑蓝的江水映衬，显得满有诗情画意。
“顾哥，”姑娘掐了一朵盛开的油菜花抵到嘴边，很惬意地闻着，“唔，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
“闲极无聊呗。”他也掐了一支花骨朵，认真地端详着，“我真搞不懂，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跑去开餐馆。开餐馆也罢，还起个怪名儿，只怕是全中国也鲜见。”他指的是她的位于美食城西南角的餐馆，店名叫“伍贵容之女”。
“你知道伍贵容是谁吗？”
“这还用说——不言而喻。”
“那，你可知道伍贵容的名头？瞪我干吗？不知道了吧？乡下伢。”说完，自己就嗤嗤的笑。
瞅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恨水一时间云里雾里。恨水以前问过她的母亲，只是问名字等，没有问“名头”。因为每当问及这，她就眼含珠泪，所以恨水也就不便多问。最终只晓得她母亲以前在东风饭店当厨师，得癌症死的。仅此而已。这会儿他正想问问她母亲的“名头”，却见她直往油菜林里钻，一会儿不见人影，花丛里传出春水戏石的声音——她在撒尿。在男人的感官里，这种声音非常刺激，很容易产生联想。恨水以他的直觉判断，此时若是用躲猫猫的游戏戏她一下，也不算太过造次，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可是他却不敢迈步，生怕践踏庄稼似的。其实他介意的是，会突然从哪冒出协警来。去年就听说有协警在这一带专捉男女偷情，捉到了还会看山取柴，多则敲个千把，少也要“罚”几百，得了钱便当场“结案”，叫“私了”。6z
“哎，我有个很要好的同行想请客，不知顾哥肯不肯赏脸？”姑娘一边扎裤子一边说。
“卖肉的？”他随手从地埂上掐了一根长长的野月季嫩茎，乡下叫麻麻控，小孩子特喜欢吃的。
“嗯。”
“算了吧。我，可能要调动。”
“哦？”姑娘有些失望。见他吃起那棵草（她以为是草），笑道，“这东西也能吃？”
“当然。”咀嚼着，还佯作得意，含混地调侃，“街上妞儿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吧。”
听他这样说，明萱突然伸手夺过他吃剩的半截，做了一个鬼脸儿，然后往自己嘴里一塞，“唔，好吃，好吃，有股清甜味儿。”
“傻丫头，”瞧那一股孩子气，作为老大哥，不由得拿起批评武器，“你看你，吃没吃像，简直像个细伢。老是嘻嘻哈哈的，什么时候才能成熟啊。”
“我已经很成熟哇。你说过，船小好掉头，得，很轻松地改行啦。”说“得”时，她打了一个响指，但是不响。
“成熟不是小蝌蚪变成大蝌蚪，而是蝌蚪变成青蛙。”恨水本意是想绕到她个人问题上，然后好好开导她，却又不好意思说穿。
“人家已经变成青蛙啦。不是吗，人都叫我老板呢，嘿嘿嘿。”
“恭喜王老板！”恨水也不得不转弯，索性将错就错，“不过，如今一个人的店叫公司，三个人店铺叫集团，蛙声一片的叫新新人类。我该叫你一声王总了。”话音刚落，他滑了一个大趔趄。路边翠绿的青草都还挂着露珠，没草的地面是湿滑的青岗泥，他那皮鞋不防滑的。
王明萱更是吃苦头了，她从油菜地里出来时，半高跟皮鞋就粘满了泥巴，变成两只笨重的大木屐。下面的地坎儿不过一尺多高，可她已经没法迈步了，更别说往下跳。“顾大队长，快来救救王总吧。”一只右手已经伸向这边的恨水。两个人的手儿终于握到了一起，二人心里都生起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两人贴的很近，恨水也没法矜持了，就伸出右臂去搀扶她，可是她原本粘得很牢的左脚由于抽得过猛，一下子失去重心，“啪”的一下跌倒在他怀里。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歪打正着了，二人便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油菜花儿真香，香得人都醉了，香得蜜蜂都犯晕；油菜花儿真美，映得江水都打漩，美得杨柳都失色。可是，他俩闻不到，也看不到。姑娘脸上腾起两朵红云，呼吸急促，微微有些颤栗。她害羞的程度令恨水感到自己很猥琐。他要诅咒那个亵渎的意念！他想消灭那个龌龊的邪念！
常言说，不要拒绝美意，不要错过花开。可是，花到沁人心脾的时候，他偏要做出收工的动作，轻声说道：“你该回做生意了。”明萱本想说“早就安排好了”，但是面对那双忧郁的眼神，她好像读出什么，只好无语地松开手。阳光明媚，轻风送暖，花香袭人。步履蹒跚的明萱徜徉在花丛里如痴如醉，尽情地抚弄着油菜花儿，一会儿她又掏出手机来拍照，还对着恨水，“帅哥儿，再来一个。”
“嘿！竟敢嘲骂我。”恨水使出了一招黑虎掏心。姑娘本能地闭上眼却昂首挺胸纹丝不动，恨水笑着抢过手机，走到背光的一边。明萱心领神会地往地中间挪了几步，花中丽人更显清新脱俗，风情万种。恨水终于明白，什么叫养眼？什么叫出水芙蓉？他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即便端着手机，也要腾出一只手抹抹额头，确认不是在梦里。姑娘拖着沉重的两脚泥，甜甜地笑着，似乎宁愿地球停转江水倒流大脑死机，也不情愿去惊动他的失态。
她愿意这样的情景无限期地持续下去，只是那双脚受不得委屈。欣赏是一种享受，被自己喜欢的人欣赏何尝不是？
“小妹，现在你还有那种幻觉发生吗？”恨水突然关切地问。
也不知何故，听到这一句，明萱立刻低头不语，黯然神伤。
女孩的脾气都很古怪。明萱是女孩，所以也古怪。平日跟熟人她天真无邪有说有笑，面对陌生人她却不爱搭理还十分害羞，以致那些想接近她的青年伢总认为她很冷傲。
恨水推测她还是纠结那件事。她既不愿意说出来，想必另有隐情，自己贸然触碰，无异于往伤口上撒盐。然而，打趣逗乐又不是他的强项。于是二人伫立花中，相对无语。
她的脸阴下来，显得清瘦了些许。恨水便怜香惜玉地劝导她：“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知道你很不容易，不过你们年青人打拼事业，第一要注意身体。钱可以透支，身体绝不可透支，身体垮了再多钱也没得用——不行就多雇个把工人。”明萱说：“你已经帮我不少了，你今天能带我出来玩，出来散心，不就是对我的关心嘛。这世上有几个关心我的人？再说，那些虚心假意居心叵测的关心我还不屑呢！”又想起另半句话，嗔怪他，“什么‘你们年青人’？好像我们差辈儿了，好像你不是年青人。”她掐一朵黄花砸向他，“以后少在我面前卖老，我不喜欢！”
明萱惦记生意，恨水不敢多耽搁，二人稍玩了一会儿就返程。
等他爬上旧楼，离妻子下班时间不到一小时。他急忙下了米，然后操起鞋刷清洗泥鞋，又拿湿毛巾抹去外衣上的黄斑，匆匆忙完这一切他才安心地去做菜。不过从此以后，他的那份牵挂似乎平添了砝码，直到吃晚饭还心里念叨：“不知她店里生意好不好？”
生意不好。美食城内大多门可罗雀。整个美食城基本都是白色钢管和蓝色铁皮搭建起来的，格局也大体一致：靠里两三个小间，有的装上空调做“雅间”；外边是宽敞的厅堂，一侧摆的冰箱彩电，前面是案板与灶台。生意尚处淡季，厅堂里空空荡荡的，案板上却摆满各色菜蔬，灶台上的汤永远飘着香气。
“伍贵容之女”还算可以，先后两桌客人吃完刚走。小丁将剩菜总到汤盆里，叮叮当当，动作麻利地收拾碗筷。桂姨正往清洗盆里注洗洁净。亭亭玉立的王明萱穿着罩衣，远远地望着电视。一声清脆的“老王”，朱素玲挽着男友突然出现在眼前。
素玲皮肤白嫩，淡眉圆脸，她今晚这一身时尚套裙很是适合她苗条身材。明萱这会儿没心思欣赏她网购的时装，倒觉得她俩过分亲密简直是一种显摆，于是也不顾费医生面子，公然挪揄她：“朱头，又跑来蹭吃蹭喝儿？”
“什么叫蹭吃蹭喝呀。”素玲扬起脸，打着手势像背诗一样嚷嚷，“岁月需要回忆，朋友需要相聚，缘分需要相遇，懂不懂啊你？”
用明萱自己话，她俩是初中的玩伴，高中的死党，现在的冤家——其实是顶要好的闺密。素玲那年考的医学院护理科，现在中医院当护士，与男友同事。明萱虽然相貌跟学习成绩都在她之上，皮肤却不及她白。人生本异，各有短长。
“今天天气真好。”费医生试图努力打消尴尬。
其实她俩狗皮狗脸，哪有尴尬？
生意人是大关心天气的。不过今天的明萱倒亲切地感受到“好天气”，于是跟费医生也开起玩笑：“是啊，好好的天儿只怕叫你俩给神变了——扭得个异样儿。”
“废什么话啊，把火搞大些，老子快要饿死了。”素玲有些急躁。
很快，两盘素菜上桌。素玲迫不及待地操起筷子夹菜吃，小丁上来小声问：“请问喝什么酒？”素玲的视线由小丁移向费医生：“这位先生喝酒吗？”费医生：“来点儿啤的吧，就一瓶，要么不喝。”
“没劲！”吃了几口菜，素玲又拿筷子敲击菜盘，一副评判官的口气，“老王你茄子烧得蛮地道嘛，差不多可以打7分。”
“7分？你太高抬我了！”最后一道酱爆猪肚出锅，明萱自己亲自端上，笑道，“去金日大酒店，你也未必吃上这么好的茄子。”
“说你胖你就喘。”素玲夹起一块猪肚。
“我还真懒得谦虚！老实说，素菜，咱不比那家酒店差。”
“吹牛b不打草稿。不过，我看你今日话儿多气色又好，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切！我能有什么情况，有情况能瞒过你朱头？”
“倒也是。”素玲端起酒杯示向明萱，话锋一转，“昨夜在金日大酒店，你猜我遇见谁了？顾哥！”她说这话时，特向明萱涎了一下脸，明萱不免脸一红。她昨晚去金日原是汇乐电器老板请客，是那老板的新一任妻子在中医院生了个儿子。老来得子，自是欢喜，一下摆了十几桌，市里头头脑脑都请了，商务局请去不少是因为家电下乡汇乐拔得头筹。
明萱不喜欢那个“猜”字，倒乐意她提及那个人，就借机批评她：“你跟费医生，变的黏糊了，难怪人说恋爱中的女人，语言风格都会变，果然。动不动就一个“猜”字，真够矫情！”
面对她的数落，素玲却是满不在乎：“当然啦。你要是恋爱，还不知变的个啥样儿。”说着，把杯子举向她，“你猜，我讨不讨厌你？”
“哟，还来劲了。不讨厌——那是不可能的。”
“你再猜？”
“哟，难不成你还喜欢我？”
“谁喜欢你了，自作多情！也不是讨厌，而是非常讨厌，懂吗。因为你从不把顾哥的事对我袒露——还当我是死党啵？得亏我四处侦查，又刚好商务局两位入住我院，这才有所斩获。”
“什么斩获哦老婆？”费医生也想猎奇。
“谁是你老婆？你还没有向我求婚呢。”又回转身，“当然是一表人才，为人正直，还蛮有才华。不过，如今这三合一男人，还真他娘的稀有。”
“谁说的，喏，这不就是。”费医生拿筷子指向自己鼻子。
“臭美！”素玲用筷子打过去并把他筷子打落一只。素玲罔顾男友的窘态，“只可惜啊，名花有主，名士有花，而你老王——有缘无分。”
“什么有缘无分！”费医生扶着眼镜审视他认真擦拭过的筷子，像是跟筷子说话，“叫我看，千万莫忽视和你有缘的人，等到繁华落尽，你就会明白，知音难觅。”
“本人非常赞成费医生。”明萱脱口而出，说完又好像说错了似的，低下不语。
素玲见冤家不悦，她主动捡起旧事来聊。末了，倒是明萱偏把话题往那上引，责怪她不该打探别人的事。素玲说：“我这不是关心你老王嘛，别人花钱雇我我也懒得打听。”明萱却不卖账：“少来！我警告你，再当业余侦探侵犯人家权，看我不撕了你嘴才怪。”她骂，素玲却笑：“有没有搞错哦，这也叫？怕是你神经过敏吧，还没怎么的就那样护着‘人家’。”
此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小丁上来收拾盘子。明萱也起身帮她收拾，她顺手捏了朱头的山峰一把：“吃也呡不住这张嘴。”她早料到素玲夜里跟男友出来是没穿胸罩的。
“哎哟！”素玲揉着她丰腴的山峰，骂道，“死老王你记着，赶明儿打针老子找个打牛的针头戳你。”骂完了又冲费医生一努嘴，讪笑道，“买单吧先生，免得今夜有人睡不着觉。”
费医生：“多少钱？”
明萱笑：“少点儿，就二百五吧。”
素玲也笑：“老王你炒别菜，去抢银行好些。”
费医生将一张红一百的递给身边的小丁，小丁把询问的目光落向明萱。明萱伸手亮出一个“v”字。小丁不得不确认一下：“20？”
素玲道：“当来来，当去去，老王你别瞧不起人。”
明萱反唇相讥：“你以为老子会做赔本买卖？有本事你给8！给呀！”
又是一阵嬉笑。
夜静更深，孤悬堤外的美食城静如个荒村，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味儿，和荤食的香气。躺在行军床上的明萱一觉醒来，再也无法入眠。平心而论，她压根儿就没想过“缘分”二字。素玲那句“有缘无分”却像一只嗜血的蚊虫，萦绕反复，挥之不去。她摸出手机来看时间，突然想起下午紫罗兰发的短信。今夜跟素玲聊了那么多，居然没提到她小兰！素玲热恋当中，情有可原。自己呢，又是为什么？真怕是脑子进水！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暗自一笑，自己给自己加了一个罪名：重色轻友。
小兰很少给自己发短信的，偶尔发也是节日问候，昨天无缘无故发这条短信，想必有什么寓意——照内容看也是。可不，自己已经二十三了！好快呀。好朋友用心良苦，忍不住再看它一次：
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
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心伤。
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段荒唐。
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叹息。
半夜里“叹息”，寂寞加惆怅，无疑是睡眠的克星。横竖睡不着，脑海里干脆回放起上午的郊游来。郊游的每一个细节都让她觉得幸福温馨，连两脚泥巴都成了记忆中的花絮。
异性之间除了一般意义的友情之外，其实还存在着另外一种恋情，这种恋情不是爱情，它比爱情更纯洁，因为它不需要权衡厉害。它是友情却又比友情更深刻更真挚，因为它永远有一份牵挂，类似亲情般的牵挂。能让王明萱辗转反侧愁肠百折的，正是这样一种恋情。可是，他在她的心里，此时此刻竟比恋人还要难以割舍，想到他要“调动”，不免担起心来，调到哪里？上一级市？还是下乡？
不调动就能想见就见么？
她终于笑自己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昨夜一场春雨，今朝的天儿空明好多。太阳还没露头，朝霞就映红了江城，也映红了这座商业旧楼。
旧楼真旧。旧而不败。斑驳陆离的墙面，五花八门的窗户，都透着一股锈蚀的生机，好像一个垂暮老人从睡梦里醒来。
相对于当今的开发速度，旧楼存在的年代算是久远。那时候，江城还不叫江城市，叫广宁县城。那时候，商务局是叫商业局，一字之差，差落好几家。那时候，工资只有几十块钱，却能养活一家好几口。那时候，叫人不叫先生小姐，除了阶级敌人通称同志。那时候，已婚男女不能在一块瞎扯，更不能跟未婚的瞎扯，扯了就是生活作风问题，轻则批评，重则处分，直至开除判刑。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顾恨水虽然没有赶上吃香的喝辣的，却是很幸运的。
妻子上班了，女儿思雨在吃早餐，“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座机音乐响起，正在拖地的恨水随即拿起话筒：“喂，啊对不起，我今天有事。辅导女儿作业算不算大事？再见！”本想彻底搞搞卫生，接了这个电话，他便鬼画符一般三两下搞定，草草收工。做事不讲质量，工作不负责任，这不像他的一贯作风。
都是叫麻将闹的。麻将对于他的y一u惑，就像糖尿病人面对一串鲜美的糖葫芦。
麻将是个好东西，不光是消愁解闷，听说还能够治病。
东西再好，也要与时俱进。最近他的同事，不，是整个江城的麻友，全都搓上了升级版麻将——讲起“金顶”“银顶”。码子没有变，搓也还是那样搓，就是输赢幅度拉大了。麻将爱好者都有商人的智慧屠夫的胆量，巴不得一锹挖出一口井，就恨自家本钱不够足。
由于新版麻将变相提高了码子，这让经济上本就捉襟见肘的他，无论如何是不能够接受的。不敢冒风险就只能装孙子。
经济问题主要来自他夫人的监控。监控就监控，干吗非得如此到位？细往深度一思考，还不能全怪女人，怪只怪她把一句流行语奉做了真理：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
他今天以辅导女儿为托辞，外人看来尽在情理之中。现如今学生课负沉重，是个公开的秘密，这个享誉全国的教育强市（高州市）标签，纯粹是以牺牲学生课外时间为代价拼出来的。
的确，家有儿女，辅导功课是最头疼的一件事。他小子命好，生了个好女儿，那还用得着他辅导，要是父女同班，女儿辅导他还差不多。女儿无论长相还是才智都随他，身材高挑，五官端正，虽无出众之美却也挑不出毛病，当然，如果说单眼皮也算一种毛病，那就没话可说。智力更不用说，女儿一到四年级一直位列年级前三名。
女儿聪明是因为种好，所以该他牛的。在这点上，他也不低调了，言谈话语不经意就流露出一些自豪感。比如这次期中考试，顾思雨考年级第二名。人家问，老顾你女儿考得怎样啊？他会立即说：“不行不行，才得个第二。”好像“第一”是他家养的。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人说他浅薄。中国文化就是，显能莫显富。富，你就是富翻天，一句话就给总结了：富不过三代。
告别了麻将，女儿又无须辅导，该干点儿什么呢？
恨水纠结。
“思雨，看见我那只蓝瓷杯了没有？”一张报纸一杯茶，有事儿没事儿玩电话（手机）。这是他上班养成的习惯。
思雨立马想起上星期妈妈当他面碎的那只蓝杯。响得还挺脆的，怎么就忘了？早期老年痴呆！“爸，你今天不去打麻将啦？”她没回应茶杯，听到老爸“撒谎”，倒是有点诧异。
“是啊，把生命耗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有什么意思。”他大手一挥，模仿领导风范，“爸爸戒赌啦！”
“二百五。”
“什么？！”恨水转喜为怒，怒中带笑，且怒且笑。
“网上不是说嘛，当官儿的不嫖不赌不抽烟不喝酒，那就是二百五。”见父亲脸孔拉长了，忙涎着脸讪笑，“嘿嘿，我也是无意看到的。”
“以后少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垃圾信息！我，我算个什么官，小小科员。”
“我大伯他”见父亲瞪她，只好闭嘴。此时她已经吃完早餐，没去写作业，却捧起一本厚书。
恨水洗了碗筷，跑去瞄了一下女儿和她看的，他轻轻抚摸着女儿头发，说：“看半个钟头，然后写作业——要不要老爸辅导？”
“辅导，你？”女儿诡异地一笑，翻开练习册，将他一军，“请把这最后一道题做做。”
恨水心想，不就四年级算术嘛，小菜儿一碟，老子当年数学竞赛得过市级三等奖的。他接过本子一瞧，像是一道智力题：
巧也巧+真是巧一真是巧也
他迅速调动脑细胞思索起来，没摸到门儿，只好拿来纸笔列竖式，比划老半天，总算弄出了结果。有了成就感便骄傲起来：“是不是你自个儿不会呀思雨？”
见他这样说，思雨嘟起小嘴儿，负气地抢过练习册，盯住那道题，眨巴眨巴小眼儿，然后冒出了一句吉语：“要动就发。”
恨水暗服，兀自感叹：“唉！老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思维退化罗。”
“爸，双休ri你可以邀驴友出游嘛。”人小鬼大，有点儿当领导的潜质。
“可惜江城人好静不好动，上哪儿去找驴友？”
“我知道一个驴友群”
“别别别，老实看你的书吧。”他打一个响指，“老子上网去。”又指着女儿，“八点半给我写作业。”
女儿对他做了一个一k手势。
恨水打开网页，上了qq，彩色老王赫然出现在在线好友中，头像下方一个手机标识，他给老王发去问候：“早，在干吗？”
“买菜刚回，你呢？”老王回的很快。
“闲着——有工夫出去玩吗？春暖花开。”
“好哇。十分钟后美食城坝上见。”
恨水回了一个一k/ha表情，老王回的886。
老王其实是一位姑娘，确切地说，是一位高中毕业卖了三年多猪肉，最近又开起餐馆，聪颖和善而且天生丽质的美女。
恨水的摩托刚刚停下，一个皮肤不白却长着俊美脸型和精致五官的姑娘，从牌楼下款款走来。“王明萱。”恨水喊了一嗓子并轻按喇叭。姑娘朝他优雅地挥了挥手，笑出一线齐整的白牙，她上坡的频率突然加快，黑色短套配蓝色牛仔裤像是飘上堤坝的。
摩托车驰骋在水泥堤面上。他明显地感觉到姑娘的秀脸已经贴到他后背上，他的心也同时被姑娘的特质塞得满满的。这种特质，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是因为几年的交往，那些个温柔知性涵养善良，都早已如数家珍。说陌生，因为真正约她出来玩，这还是头一回。他本来只是试探性地问问，没想到她竟然那么爽快，几乎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
水泥建筑被抛去老远，放眼堤内，黄灿灿的一大片，要不是楼房村落散立其间，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花海。下了摩托，二人非常默契地朝堤外走去。
滩涂这边只有狭长的两块油菜地，向堤的一面还被缀满绿芽的杨柳包围着，外边却因浑蓝的江水映衬，显得满有诗情画意。
“顾哥，”姑娘掐了一朵盛开的油菜花抵到嘴边，很惬意地闻着，“唔，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
“闲极无聊呗。”他也掐了一支花骨朵，认真地端详着，“我真搞不懂，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跑去开餐馆。开餐馆也罢，还起个怪名儿，只怕是全中国也鲜见。”他指的是她的位于美食城西南角的餐馆，店名叫“伍贵容之女”。
“你知道伍贵容是谁吗？”
“这还用说——不言而喻。”
“那，你可知道伍贵容的名头？瞪我干吗？不知道了吧？乡下伢。”说完，自己就嗤嗤的笑。
瞅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恨水一时间云里雾里。恨水以前问过她的母亲，只是问名字等，没有问“名头”。因为每当问及这，她就眼含珠泪，所以恨水也就不便多问。最终只晓得她母亲以前在东风饭店当厨师，得癌症死的。仅此而已。这会儿他正想问问她母亲的“名头”，却见她直往油菜林里钻，一会儿不见人影，花丛里传出春水戏石的声音——她在撒尿。在男人的感官里，这种声音非常刺激，很容易产生联想。恨水以他的直觉判断，此时若是用躲猫猫的游戏戏她一下，也不算太过造次，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可是他却不敢迈步，生怕践踏庄稼似的。其实他介意的是，会突然从哪冒出协警来。去年就听说有协警在这一带专捉男女偷情，捉到了还会看山取柴，多则敲个千把，少也要“罚”几百，得了钱便当场“结案”，叫“私了”。6z
“哎，我有个很要好的同行想请客，不知顾哥肯不肯赏脸？”姑娘一边扎裤子一边说。
“卖肉的？”他随手从地埂上掐了一根长长的野月季嫩茎，乡下叫麻麻控，小孩子特喜欢吃的。
“嗯。”
“算了吧。我，可能要调动。”
“哦？”姑娘有些失望。见他吃起那棵草（她以为是草），笑道，“这东西也能吃？”
“当然。”咀嚼着，还佯作得意，含混地调侃，“街上妞儿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吧。”
听他这样说，明萱突然伸手夺过他吃剩的半截，做了一个鬼脸儿，然后往自己嘴里一塞，“唔，好吃，好吃，有股清甜味儿。”
“傻丫头，”瞧那一股孩子气，作为老大哥，不由得拿起批评武器，“你看你，吃没吃像，简直像个细伢。老是嘻嘻哈哈的，什么时候才能成熟啊。”
“我已经很成熟哇。你说过，船小好掉头，得，很轻松地改行啦。”说“得”时，她打了一个响指，但是不响。
“成熟不是小蝌蚪变成大蝌蚪，而是蝌蚪变成青蛙。”恨水本意是想绕到她个人问题上，然后好好开导她，却又不好意思说穿。
“人家已经变成青蛙啦。不是吗，人都叫我老板呢，嘿嘿嘿。”
“恭喜王老板！”恨水也不得不转弯，索性将错就错，“不过，如今一个人的店叫公司，三个人店铺叫集团，蛙声一片的叫新新人类。我该叫你一声王总了。”话音刚落，他滑了一个大趔趄。路边翠绿的青草都还挂着露珠，没草的地面是湿滑的青岗泥，他那皮鞋不防滑的。
王明萱更是吃苦头了，她从油菜地里出来时，半高跟皮鞋就粘满了泥巴，变成两只笨重的大木屐。下面的地坎儿不过一尺多高，可她已经没法迈步了，更别说往下跳。“顾大队长，快来救救王总吧。”一只右手已经伸向这边的恨水。两个人的手儿终于握到了一起，二人心里都生起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两人贴的很近，恨水也没法矜持了，就伸出右臂去搀扶她，可是她原本粘得很牢的左脚由于抽得过猛，一下子失去重心，“啪”的一下跌倒在他怀里。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歪打正着了，二人便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油菜花儿真香，香得人都醉了，香得蜜蜂都犯晕；油菜花儿真美，映得江水都打漩，美得杨柳都失色。可是，他俩闻不到，也看不到。姑娘脸上腾起两朵红云，呼吸急促，微微有些颤栗。她害羞的程度令恨水感到自己很猥琐。他要诅咒那个亵渎的意念！他想消灭那个龌龊的邪念！
常言说，不要拒绝美意，不要错过花开。可是，花到沁人心脾的时候，他偏要做出收工的动作，轻声说道：“你该回做生意了。”明萱本想说“早就安排好了”，但是面对那双忧郁的眼神，她好像读出什么，只好无语地松开手。阳光明媚，轻风送暖，花香袭人。步履蹒跚的明萱徜徉在花丛里如痴如醉，尽情地抚弄着油菜花儿，一会儿她又掏出手机来拍照，还对着恨水，“帅哥儿，再来一个。”
“嘿！竟敢嘲骂我。”恨水使出了一招黑虎掏心。姑娘本能地闭上眼却昂首挺胸纹丝不动，恨水笑着抢过手机，走到背光的一边。明萱心领神会地往地中间挪了几步，花中丽人更显清新脱俗，风情万种。恨水终于明白，什么叫养眼？什么叫出水芙蓉？他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即便端着手机，也要腾出一只手抹抹额头，确认不是在梦里。姑娘拖着沉重的两脚泥，甜甜地笑着，似乎宁愿地球停转江水倒流大脑死机，也不情愿去惊动他的失态。
她愿意这样的情景无限期地持续下去，只是那双脚受不得委屈。欣赏是一种享受，被自己喜欢的人欣赏何尝不是？
“小妹，现在你还有那种幻觉发生吗？”恨水突然关切地问。
也不知何故，听到这一句，明萱立刻低头不语，黯然神伤。
女孩的脾气都很古怪。明萱是女孩，所以也古怪。平日跟熟人她天真无邪有说有笑，面对陌生人她却不爱搭理还十分害羞，以致那些想接近她的青年伢总认为她很冷傲。
恨水推测她还是纠结那件事。她既不愿意说出来，想必另有隐情，自己贸然触碰，无异于往伤口上撒盐。然而，打趣逗乐又不是他的强项。于是二人伫立花中，相对无语。
她的脸阴下来，显得清瘦了些许。恨水便怜香惜玉地劝导她：“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知道你很不容易，不过你们年青人打拼事业，第一要注意身体。钱可以透支，身体绝不可透支，身体垮了再多钱也没得用——不行就多雇个把工人。”明萱说：“你已经帮我不少了，你今天能带我出来玩，出来散心，不就是对我的关心嘛。这世上有几个关心我的人？再说，那些虚心假意居心叵测的关心我还不屑呢！”又想起另半句话，嗔怪他，“什么‘你们年青人’？好像我们差辈儿了，好像你不是年青人。”她掐一朵黄花砸向他，“以后少在我面前卖老，我不喜欢！”
明萱惦记生意，恨水不敢多耽搁，二人稍玩了一会儿就返程。
等他爬上旧楼，离妻子下班时间不到一小时。他急忙下了米，然后操起鞋刷清洗泥鞋，又拿湿毛巾抹去外衣上的黄斑，匆匆忙完这一切他才安心地去做菜。不过从此以后，他的那份牵挂似乎平添了砝码，直到吃晚饭还心里念叨：“不知她店里生意好不好？”
生意不好。美食城内大多门可罗雀。整个美食城基本都是白色钢管和蓝色铁皮搭建起来的，格局也大体一致：靠里两三个小间，有的装上空调做“雅间”；外边是宽敞的厅堂，一侧摆的冰箱彩电，前面是案板与灶台。生意尚处淡季，厅堂里空空荡荡的，案板上却摆满各色菜蔬，灶台上的汤永远飘着香气。
“伍贵容之女”还算可以，先后两桌客人吃完刚走。小丁将剩菜总到汤盆里，叮叮当当，动作麻利地收拾碗筷。桂姨正往清洗盆里注洗洁净。亭亭玉立的王明萱穿着罩衣，远远地望着电视。一声清脆的“老王”，朱素玲挽着男友突然出现在眼前。
素玲皮肤白嫩，淡眉圆脸，她今晚这一身时尚套裙很是适合她苗条身材。明萱这会儿没心思欣赏她网购的时装，倒觉得她俩过分亲密简直是一种显摆，于是也不顾费医生面子，公然挪揄她：“朱头，又跑来蹭吃蹭喝儿？”
“什么叫蹭吃蹭喝呀。”素玲扬起脸，打着手势像背诗一样嚷嚷，“岁月需要回忆，朋友需要相聚，缘分需要相遇，懂不懂啊你？”
用明萱自己话，她俩是初中的玩伴，高中的死党，现在的冤家——其实是顶要好的闺密。素玲那年考的医学院护理科，现在中医院当护士，与男友同事。明萱虽然相貌跟学习成绩都在她之上，皮肤却不及她白。人生本异，各有短长。
“今天天气真好。”费医生试图努力打消尴尬。
其实她俩狗皮狗脸，哪有尴尬？
生意人是大关心天气的。不过今天的明萱倒亲切地感受到“好天气”，于是跟费医生也开起玩笑：“是啊，好好的天儿只怕叫你俩给神变了——扭得个异样儿。”
“废什么话啊，把火搞大些，老子快要饿死了。”素玲有些急躁。
很快，两盘素菜上桌。素玲迫不及待地操起筷子夹菜吃，小丁上来小声问：“请问喝什么酒？”素玲的视线由小丁移向费医生：“这位先生喝酒吗？”费医生：“来点儿啤的吧，就一瓶，要么不喝。”
“没劲！”吃了几口菜，素玲又拿筷子敲击菜盘，一副评判官的口气，“老王你茄子烧得蛮地道嘛，差不多可以打7分。”
“7分？你太高抬我了！”最后一道酱爆猪肚出锅，明萱自己亲自端上，笑道，“去金日大酒店，你也未必吃上这么好的茄子。”
“说你胖你就喘。”素玲夹起一块猪肚。
“我还真懒得谦虚！老实说，素菜，咱不比那家酒店差。”
“吹牛b不打草稿。不过，我看你今日话儿多气色又好，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切！我能有什么情况，有情况能瞒过你朱头？”
“倒也是。”素玲端起酒杯示向明萱，话锋一转，“昨夜在金日大酒店，你猜我遇见谁了？顾哥！”她说这话时，特向明萱涎了一下脸，明萱不免脸一红。她昨晚去金日原是汇乐电器老板请客，是那老板的新一任妻子在中医院生了个儿子。老来得子，自是欢喜，一下摆了十几桌，市里头头脑脑都请了，商务局请去不少是因为家电下乡汇乐拔得头筹。
明萱不喜欢那个“猜”字，倒乐意她提及那个人，就借机批评她：“你跟费医生，变的黏糊了，难怪人说恋爱中的女人，语言风格都会变，果然。动不动就一个“猜”字，真够矫情！”
面对她的数落，素玲却是满不在乎：“当然啦。你要是恋爱，还不知变的个啥样儿。”说着，把杯子举向她，“你猜，我讨不讨厌你？”
“哟，还来劲了。不讨厌——那是不可能的。”
“你再猜？”
“哟，难不成你还喜欢我？”
“谁喜欢你了，自作多情！也不是讨厌，而是非常讨厌，懂吗。因为你从不把顾哥的事对我袒露——还当我是死党啵？得亏我四处侦查，又刚好商务局两位入住我院，这才有所斩获。”
“什么斩获哦老婆？”费医生也想猎奇。
“谁是你老婆？你还没有向我求婚呢。”又回转身，“当然是一表人才，为人正直，还蛮有才华。不过，如今这三合一男人，还真他娘的稀有。”
“谁说的，喏，这不就是。”费医生拿筷子指向自己鼻子。
“臭美！”素玲用筷子打过去并把他筷子打落一只。素玲罔顾男友的窘态，“只可惜啊，名花有主，名士有花，而你老王——有缘无分。”
“什么有缘无分！”费医生扶着眼镜审视他认真擦拭过的筷子，像是跟筷子说话，“叫我看，千万莫忽视和你有缘的人，等到繁华落尽，你就会明白，知音难觅。”
“本人非常赞成费医生。”明萱脱口而出，说完又好像说错了似的，低下不语。
素玲见冤家不悦，她主动捡起旧事来聊。末了，倒是明萱偏把话题往那上引，责怪她不该打探别人的事。素玲说：“我这不是关心你老王嘛，别人花钱雇我我也懒得打听。”明萱却不卖账：“少来！我警告你，再当业余侦探侵犯人家权，看我不撕了你嘴才怪。”她骂，素玲却笑：“有没有搞错哦，这也叫？怕是你神经过敏吧，还没怎么的就那样护着‘人家’。”
此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小丁上来收拾盘子。明萱也起身帮她收拾，她顺手捏了朱头的山峰一把：“吃也呡不住这张嘴。”她早料到素玲夜里跟男友出来是没穿胸罩的。
“哎哟！”素玲揉着她丰腴的山峰，骂道，“死老王你记着，赶明儿打针老子找个打牛的针头戳你。”骂完了又冲费医生一努嘴，讪笑道，“买单吧先生，免得今夜有人睡不着觉。”
费医生：“多少钱？”
明萱笑：“少点儿，就二百五吧。”
素玲也笑：“老王你炒别菜，去抢银行好些。”
费医生将一张红一百的递给身边的小丁，小丁把询问的目光落向明萱。明萱伸手亮出一个“v”字。小丁不得不确认一下：“20？”
素玲道：“当来来，当去去，老王你别瞧不起人。”
明萱反唇相讥：“你以为老子会做赔本买卖？有本事你给8！给呀！”
又是一阵嬉笑。
夜静更深，孤悬堤外的美食城静如个荒村，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味儿，和荤食的香气。躺在行军床上的明萱一觉醒来，再也无法入眠。平心而论，她压根儿就没想过“缘分”二字。素玲那句“有缘无分”却像一只嗜血的蚊虫，萦绕反复，挥之不去。她摸出手机来看时间，突然想起下午紫罗兰发的短信。今夜跟素玲聊了那么多，居然没提到她小兰！素玲热恋当中，情有可原。自己呢，又是为什么？真怕是脑子进水！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暗自一笑，自己给自己加了一个罪名：重色轻友。
小兰很少给自己发短信的，偶尔发也是节日问候，昨天无缘无故发这条短信，想必有什么寓意——照内容看也是。可不，自己已经二十三了！好快呀。好朋友用心良苦，忍不住再看它一次：
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
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心伤。
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段荒唐。
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叹息。
半夜里“叹息”，寂寞加惆怅，无疑是睡眠的克星。横竖睡不着，脑海里干脆回放起上午的郊游来。郊游的每一个细节都让她觉得幸福温馨，连两脚泥巴都成了记忆中的花絮。
异性之间除了一般意义的友情之外，其实还存在着另外一种恋情，这种恋情不是爱情，它比爱情更纯洁，因为它不需要权衡厉害。它是友情却又比友情更深刻更真挚，因为它永远有一份牵挂，类似亲情般的牵挂。能让王明萱辗转反侧愁肠百折的，正是这样一种恋情。可是，他在她的心里，此时此刻竟比恋人还要难以割舍，想到他要“调动”，不免担起心来，调到哪里？上一级市？还是下乡？
不调动就能想见就见么？
她终于笑自己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下一页
推荐阅读： 欢迎来到马甲扮演直播间 我能神游亿万里 守捉大唐 赤井，有我这样的前辈你开心吗 小血族天天想吃饱 大秦读书人 我的食客不是人 拯救卑微偏执男配[快穿] 中式克苏鲁集之古调查员 我在噩梦游戏做男妈妈 我在娱乐圈见义勇为 白月光他死而复生了 织田作总是被误解 二爷家的麻雀成精了 团宠幼崽Omega 渣攻师兄想做我药渣 文豪组织欢迎您 掉马后我被徒弟拿捏了 主角攻受怎么都爱摸我的尾巴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