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 HAPTEr 1 所谓绩优股男人

    每个女人穷尽一生智慧其实说到底只为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像选股票一样选个靠谱的男人。上上选呢，当然是蓝筹股，业绩优良，增速快；中上选呢，是绩优股，增速慢但是业绩凑活；最不济，也要选个潜力股，像王宝钏一样苦守寒窑十八年，等着薛平贵衣锦还乡，封妻荫子。

    谁都知道蓝筹股好，只是成本价太高，99的女人都死在了门槛外。绩优股门槛稍微低点，选手多，自然战况惨烈，指不定出师未捷就身先死了。所以大部分女人自以为聪明地标榜自己的目标是潜力股，可问题是，潜力股跟垃圾股往往是一线之隔，一不小心踏错步，跌停板也不是不可能，就算守得云开见月明，谁能保证糟糠妻不会变成下堂妻？

    所以，说白了，这完全是个运气活而非技术活，指望火眼金睛倒不如祈祷老天开眼。

    在政府办女同事的眼里，曲未央大概就是老天开眼走狗屎运那一型,曲未央的父母虽然只是个穷教书的，可架不住人有一个24k金外挂全开的男朋友:背景好,爸是市委秘书长,妈是银行高管;工作好,市财政局预算科科长，要害部门要害科室要害位置;名字好,姓言名瑾,瑾瑜美玉也;人比名字更好,长得叫一个青山秀水;脾气比人还好,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么一个‘五好’男朋友生来就是拉同胞仇恨值的,更何况是那些每天只关心你是不是官二代，你老公是不是官二代，你儿子有没有可能成为官二代的机关大院女人。

    不管曲未央愿不愿意,承不承认,在所有同事的眼中,包括关系最好的梁笑笑眼中,她都像是一夕之间飞上枝头的麻雀,就算变了凤凰,也是因为搭上了言瑾这颗梧桐树，只要言瑾站在她旁边，她脑门上必然自带圣光，变成众人瞩目的发光体。

    而这圈圣光从今天下午6点言瑾站在行政中心1号楼正门接她下班开始，一直到眼下两人坐在浅川市立音乐厅最贵的席，不仅没有消褪，反而愈来愈亮。至于“亮”的是言瑾这块金字招牌，还是他此刻和钢琴独奏会不太搭的睡相，曲未央就不得而知了。

    当言瑾第五次把头歪倒在曲未央肩膀时，曲未央决定饶过他，伸手轻轻推了推言瑾放在扶手上的胳膊，叫醒了他。

    言瑾揉了揉眼睛，充满歉意地看着曲未央，低声说道：“昨晚单位有应酬，睡得有点晚。”

    曲未央也没生气，她和言瑾在一起五年，言瑾对古典音乐不感兴趣她比谁都清楚。

    这次浅川新建的音乐厅开幕，市政府作为主办方，邀请了国际知名的钢琴家林希来开独奏会。知道自己喜欢，言瑾托他父亲弄了两张票，结果独奏会开始不到半个小时，他就睡了过去，他累，她看着更累。

    曲未央侧身用手遮着嘴巴压低声音道：“你如果实在不感兴趣，不如去门口喝个咖啡等我。”

    言瑾跟得了大赦似的，笑着点点头，猫着腰从音乐厅的侧门溜了出去。

    曲未央长舒了一口气，才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乐曲的旋律上，手指随着乐曲的节奏轻轻点着椅子的扶手。

    曲未央学过一段时间古筝，相较肖邦c李斯特，她其实更喜欢中国传统民歌改编的曲子。不过，一般像林希这种颇有名气的古典钢琴大师向来只弹肖邦c李斯特，几乎不弹民歌改编的曲子，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浅川出生，市政府怕是也请不到他这么一尊大神，还大方地弹了整场的民歌改编曲。

    这场演奏会对曲未央来说机会难得，言瑾不在身边，她更自在一些，心情很好地听完了整场音乐会。

    谢幕的时候，现场观众掌声十分热烈，林希临时加了一首曲子。

    曲未央五年前开始听林希的作品，从18岁柏林获奖一战成名开始，到今年刚签约新的唱片公司，十年来林希的每一张cd她都有，每一首曲子再熟悉不过，可加演的这首曲子林希从未在公开场合弹过。

    当曲子的旋律倾泻而出时，音符清脆婉转而又熟悉，和过去无数个夜晚曲未央所听到那样，空落落地敲打在心脏上，让她瞬间泪流满面，影影绰绰间坐在钢琴前面的人跟记忆中某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曲未央心脏跟针扎一样，疼得她弯下腰，眼泪跟决堤的洪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脸上妆容在泪水的肆虐下早已不复原本的精致，在音乐厅高雅格调的衬托下，更显狼狈。

    直等到人群全部散场，曲未央才敢抬起头，匆匆拿起包，凭印象摸到侧门外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一边清洗脸上的残妆，一边头疼怎么跟言瑾解释自己的状况。

    整个走廊都很安静，突然身后响起突兀的开门关门声，惊得曲未央猛地回过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眼帘，让她脑袋出现短暂的当机，直接愣在当场，完全忘记了此刻自己把最糟糕的形象呈现在了心心念念的偶像面前。

    而林希看见曲未央的那一瞬间,脸上闪过明显的懊恼和无奈，急忙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快步往外走，路过洗手间门口时朝门头望了一下，突然顿住了脚步，像是确定什么似的，又仔细看了一眼，遂折了回来，脸上懊恼的表情一扫而空，指着门口，对曲未央说道：“你好像走错了。”

    曲未央顺着林希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清门头上的男女标识后，一时间大囧，可让她更囧的是，她几乎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穿着燕尾服却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的男人和她家那一柜子唱片封套上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钢琴家联系起来，这种落差来得太快太突然，让曲未央表情略微有点扭曲。

    看曲未央表情奇怪，林希体贴地补充道：“我也经常走错洗手间。”

    这是安慰？曲未央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喜欢李闰珉的曲子？”

    曲未央坐的席在第一排右侧，离舞台上的钢琴最近，林希谢幕鞠躬的时候，泪流满面伤心不已的曲未央让他很是诧异，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要说钢琴曲里催泪的很多，他之前开独奏会时就曾经弹哭过，可谢幕时他弹的《初恋》，描绘的是爱情故事，曲调清新明快，她的泪点他完全理解不了。

    “还好，这首有点特别。”曲未央声音闷闷的，“您怎么会想到加这首曲子。”

    林希笑了笑，“今天的场合没那么严肃，就想弹点我喜欢的作品。”

    林希五岁开始学钢琴，他的老师，古典音乐界的泰斗谭余，一开始就告诉他好的钢琴家重视的是感情而非技巧，当年林希18岁柏林获奖，成为最年轻的钢琴大师，要说技巧，比他好的太多了，但最终评审委员会还是把首奖颁给了他，理由是林希是唯一一个读出作品情感并完整表达的演奏者。

    十年来,林希成长非常快,演奏技巧越来越娴熟,可能打动他的作品越来越少,这首《初恋》是这几年唯一打动他的曲子,可等今天亲自演奏过后，他才明白,从美国回来前的那个晚上，打动他的不是曲子,而是那个弹琴之人借由音符所表达出来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那些对美好回忆的眷恋,痛失所爱之后的惋惜和彷徨像黑白胶片一样深刻地记录下一段不忍沉默不忍提的过往

    林希陷入乐曲的情感中，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曲未央。

    曲未央则是愕然看着出神的林希，心想果然天才的世界好难懂，只是当下的情形着实十分诡异，她一身狼狈地跟一位享誉海内的钢琴大师站在男厕所里各自发呆。这么一看，钢琴家也没那么神秘，离开舞台的聚光灯，和身边30岁左右的普通男人其实没什么分别，无非就是好看点，但也没照片拍得那么俊秀，气质好倒是真的。她要不要找他签个名？不过她家那一柜子cd她一张都没带，况且那些cd上都有签名，总不能签两个吧？算了，她都已经27岁了，早过了追星的年纪。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站在音乐厅的洗手间里发呆，直到后来林希那位看起来很有寻人经验的经纪人找了过来，两人才意识到他们在洗手间站了有多久。

    虽然状况有点囧，曲未央还是在洗手间门口简要友好地对林希演奏会的成功表达了祝贺，然后礼貌地跟林希道了别。

    出了音乐厅正大门，就看见言瑾一个人站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她忙跑了过去。

    看见曲未央，言瑾收了耳边的电话，语气焦急又略带责备道：“你怎么不接电话啊？”等到曲未央近了，言瑾才发现她脸上的妆已经掉了大半，眼睛还红红的，“你哭过了？发生什么事了？”

    曲未央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没什么，听到一个特别悲伤的曲子，就没忍住。”

    言瑾松了口气，以为她不好意思，伸手在曲未央头顶揉了下，打趣她，“看恐怖片从来都不哭的人，听钢琴曲竟然哭了，钢琴曲有什么好哭的？”看曲未央低着头不答话，又笑着拉了曲未央的手，“好了，不逗你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曲未央任由言瑾拉着，安静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右手支在车窗上抵着耳鬓发呆，言瑾在旁边说着周末去拜访她父母的事情，她话并不多，偶尔回个两句表示她在听，其实心思早已转到别的地方。

    窗外的街景飞逝而过，曲未央脑中响起那首钢琴曲，不禁问自己，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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