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微笑恶魔

    15微笑恶魔

    艾薇勉强跟上老妇人的脚步，向着密林深处迂回疾走，扑面而来的树枝树叶层层叠叠，她单手挥避不及，脸上手上擦伤无数，只有老妇人不躲不闪，再三催促她快快快，就在她再也没有力气迈出一步的时候，老妇在一棵遒曲蜿蜒大树前停住，薄薄的云雾在树干中间缭绕，艾薇把头仰到极限，也没看到树冠。这时，老妇转过头来，露出了骷髅般的脸庞，松开白骨般的手指，她是白骨魔鬼。艾薇的右腕上青紫一圈，她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尖叫。

    “这是显形树，它能看出我只是凭魔巫之法，暂时保留尸身。走吧，走进树中间。”

    艾薇很困惑，身边像藤蔓一样蜿蜒生长的两根树枝，慢慢伸直，变成了一双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她被扔了出去，直直地撞进了高大的树干，进入了显形树内部。

    老妇没有跟进来，只是她苍老嘶哑的声音始终萦绕在艾薇耳畔，“进去，找回属于自己的认识，你怎么可以不认识字？”

    艾薇在心里默念了十遍没事没事，才把恐惧疑惑统统抛到脑后，身体里似乎有另一个自己嚷嚷着要去冒险，眼前是迷宫般的所在，行走在弯曲多变的树枝形道路上，勉强容下两个脚距的宽度，周围空荡荡没有支撑，仿佛置身于尘封迷雾，她伸展双臂保持平衡，边走脑海里边回忆着羊皮纸上的字迹，她不识字，却可以过目不忘。

    艾薇的医术是碰到夏洛以后才有的，那晚月亮很圆，她坐在悬崖边抱着呼吸急促的夏洛，抚摸它柔软蓬松的皮毛，它的尾巴断了，听它的喊痛，听它哭泣，她无措地哄它直到天亮，当黎明的阳光照亮了悬崖，一颗黑色咒珠变成彩斑石，她身上似乎有道无形的枷锁解开了，她很快认识了附近的野草，爬上爬下为夏洛采来了草药，她知道草药的用法和用量，夏洛三天后痊愈了，留下了短得可怜的尾巴。其实，是夏洛拯救了她，因为当晚她坐在悬崖边缘，准备结束生命。从此，艾薇和夏洛变成了最好的朋友，形影不离。

    回忆在艾薇小心行走的时候格外清晰，小路上下左右不停地变幻，她壮着胆子偷偷往下看，一张张饥饿的大嘴张着，露出白森森的尖刀状牙齿，什么显形树，简直和鬼臼巨树没什么差别，等一下，她以前并不知道鬼臼巨树是什么，无数闪耀的微光从四面八方聚来，紧跟在艾薇的身后，像光雾般进入她的脑海，她走得越远，脑海里浮现的奇怪事物越多，直到她认清了羊皮纸上的文字她有魔魂石的守护封印，她有半人半精灵的灵魂，似乎又一重无形的枷锁解开了，之前在她见过留在脑海的字迹：各种各样的文字，一卷卷章章页页，她全都能认得。

    “被撕裂的灵魂日夜哭泣，曲折的生活充满屈辱，不要因为身在沙漠，就认定没有绿洲；不要被黑暗蒙蔽双眼，而否认光明，艾薇，你有亲人有朋友，他们在遥远的南方日夜祈祷，苦苦寻找。艾薇，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声音像水浪一波又一波荡漾而来。

    艾薇的眼前有了一缕光线，她急忙向前走，伸展着双臂的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在飞翔，她有亲人，有朋友，他们在遥远的南方日夜祈祷，苦苦寻找五年来，她从未如此喜悦，她不是孤儿，她不孤单。光线照在圆形的树门前，艾薇想都没想，轻轻推开

    柔和的阳光透过纱帘照入房间，三株浅粉色的卡特兰花静静绽放，一位白发苍苍慈祥和蔼的老妇人，身着月牙色的美丽的绣袍，坐在圆桌前，左手端着精美的茶杯，右手捏着银勺缓缓搅拌，一本厚重的书籍摊开着，看到艾薇，示意她坐下，并把书籍推到她手边。

    艾薇恭敬地接过书籍，老妇人笑了，眼神里满满的宠溺，她突然明白，这才是疯老妇原有的容貌。

    “艾薇，相信自己。”声音像涟漪般散开，一切都消失了，艾薇天眩地转。

    “艾薇，醒醒，快醒醒。”

    熟悉的呼唤声，熟悉的金色翅膀，艾薇醒来又看到了国王奥格斯特，她慌了，书呢，书呢，她慌乱地寻找，找到书，就能证明她不孤单，有人在远方寻找她，在为她担心，“书呢？我的书呢？”

    国王很困惑，他赶到密林，找了黎明时分，才看到艾薇躺在木蝶树下，薄薄的木蝶片旋转翻落，她一动不动，以为出事了。哪知，左呼右唤，艾薇终于醒过来，却急着找书，他摁住四处寻找的她，认真地说：“这里没有书，我来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什么也没有。”

    艾薇怔怔地望着国王，没有书，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场很美很美的梦吗？心情就此沉入深渊。

    国王不解地望着欲哭无泪的艾薇，她没事就感谢众神保佑了，还找什么书，他拉着她的手问：“艾薇，你没事吧？你没受伤吧？老妇人呢？”

    艾薇的精神勉强集中起来，想到了羊皮纸上的字迹，认得所有的字，她开心地绕着粗壮的木蝶树跑了一圈又一圈，那是真的，是真的。

    国王看呆了，清晨金色阳光透过片片树叶的间隙撒落，点点光晕和缕缕光线，让一切变得迷离，艾薇在扬扬撒撒翻飞而下的木蝶中伸展双臂跳着，蹦着，旋转着，平日冷漠的脸庞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不是阿谀奉承的谄媚，不是话中有话的讥讽，她笑得纯净不带物欲，她也能如此快乐。艾薇的笑，能驱散心中的阴霾与孤寂，想起艾薇对他说的话，不由地握紧双拳。

    艾薇再也跳不动了，双手撑着膝盖在国王身边大喘气：“陛下我也有亲人也有朋友的，他们在南方，等我完成契约就去南方，哈哈哈”

    国王注视着雀跃不已的艾薇，为自己许下心愿。

    乐完了，笑完了，有些力气的艾薇开口：“陛下，回山洞去吧，夏洛会担心的。”

    国王微笑：“艾薇，你看不出，我也很担心你吗？”

    艾薇恭敬地行了个礼，回答：“陛下，您凡事都有以安格莫顿为重，您担心我，是因为疾行龙军，哪天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您就不会担心我了，我很清楚也很明白。”

    国王叹气：“你不明白。”

    艾薇想到另一桩事情：“陛下，雷萨?羯摩是谁？”

    国王不由地神情严肃，“恶魔巫师，魔巫王赫拉沃尔的重臣。”

    慕尼与伽尔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从密林深处的捷径进入山洞，又通过山洞的密道直接进入了皇宫密室，像强盗抢劫似的把国王与艾薇抢回了皇宫，眨眼间，他们四人已经在密室，苦等的修斯喜出望外。

    修斯刚想问国王，奥格斯特摆了摆手，“雷萨?羯摩复活，安格莫顿的平静也结束了。”他取出一枚令符，嵌入书桌角落的图案，升腾的光雾汇聚成一个黑色的细长木盒，表面雕镂着银质花纹，慕尼布下防护结界后，漠帝用一把刻有封印的铜绿尖刀木盒里，银质花纹被锈蚀般消散，木盒打开，一阵黑色雾气弥漫在结界里。

    雾气汇聚成文字与影像，“雷萨?羯摩”四个字飘浮弥散，显出英俊的容貌与身形：浓密的银色长卷发，七色宝石细链缠绕在前额发际，火焰形红宝石垂在他的浓眉之间，深邃的脸部轮廓，一双红色漩涡形的瞳孔，透出诡异摄人的神采，穿着绣有魔巫族徽的斗篷，戴着彩晶护甲的双手握着银色缰绳，跨坐在一头巨大的银铠疾行龙魔兵上缓缓前行，绿晶铠甲的蜥魔兵在前面带路，头顶上方飞翔着金铠甲鹰魔兵，身后跟着黑晶铠甲的熊魔兵，魔兵们的咆哮让大地与空气都在微微颤动，气势浩大地从他们面前经过，卷起一阵又一阵阴戾之风，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影像消散之后，文字的叙述更让他们吃惊：“雷萨?羯摩，也称为雷萨，担任四百年的精灵祭司之后，突然转投魔巫族，成为恶魔巫师，温文尔雅，不嗜杀戳厌恶血腥，能摄人心魂操纵幽灵，被称为微笑迷人的恶魔巫师，短短二

    十年为魔巫族开辟了大片疆域，成为魔巫王赫拉沃尔最信任的重臣，直到战死都深受各族女性的青睐，在正邪之间徘徊，是魔巫族最可怕的一员。”

    文字又飘散汇集，变幻成无数狂热的美丽女子，痴狂地追逐着身影远去的雷萨?羯摩，从湖泊到大海，从荒原到森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容颜老去，变成枯骨化成幽灵，无怨无悔地成为他的幽灵属下。

    五人面面相觑，修斯抢先开口：“陛下，砂岩坑里封印的就是他？”

    国王想了又想，翻出一本厚重的书籍，里面有安格莫顿建国之前的所有大事，翻了一页又一页，终于找到了，他轻声朗读：“一千年前，库伦纳特砂岩石林，曾是上古战场，精灵与魔巫在此恶战，两败俱伤，魔巫王赫拉沃尔战死，精灵公主鹗琳雅联合了奥汀土地上的所有生灵，用精灵之血c四骁将之血c四神使之血c兽族首领之血封印了魔巫雷萨?羯摩。四骁将带着四神使向四方行走，在奥汀土地的东南西北四方创建了四大国，兽族首领带领群兽回归森林草原。精灵族隐入神秘之地，不再过问世事。”

    国王又翻到另一页：“奴隶集市，是由游魔族经营的梦幻集市。你可以用数量相当的金币，购买人类渴望的物品——青春c美貌c完美的身体c各式各样的奴隶c稀有的珠宝饰品c独一无二的美丽服饰，催情药等等；还有匪夷所思的，要用生命c地位或者最珍贵的东西去交换，比如后悔药c可以握在手中的闪电c能招唤飓风雷暴迷雾的魔瓶c能将湖泊变成沙漠的地形图c恶魔的傀儡娃娃等等。游魔族能感应到拥有巨额财富的人群和深藏的，准确地发出邀请函，收到邀请函的人不管在何处，都能在做好决定的半个星时内到达奴隶集市，集市飘移在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在交易。因为所有国家都禁止买卖奴隶，而集市上最吸引人的就是奴隶买卖，因此称为奴隶集市。”

    修斯突然想到：“奴隶集市就是雷萨?羯摩创办的。”

    艾薇不由地握住了前臂，隔着衣袖也能摸到高出皮肤微微发烫的奴隶烙印，她曾经咬紧牙关割去了烙印处的皮肤，但当伤处痊愈奴隶烙印再次出现时，她心如死灰。

    修斯又问：“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让人经受严刑拷打，而不招认；不是不想招认，而是不能，或者根本不记得。艾薇，你知道吗？记忆影卫去过上狱，读了法拉托尔与卡拉奇及其下属守卫的记忆，他们的记忆里没有奴隶集市c龙蛋与幼龙；奇怪的是，冤枉艾薇的贵族们，记忆影卫也读不到关于奴隶集市的任何信息。越查不到，就越有嫌疑。”

    艾薇摇了摇头，转向国王：“陛下，您从哪儿知道雪地精灵的事情？”

    国王回答：“在《奥汀闻录》。”

    艾薇很是好奇，她迫切想知道能认识多少字：“陛下，能借我看看吗？”

    慕尼也问：“陛下，没有收到邀请函，无法进入集市，如果《奥汀闻录》里能查到进入的方式”

    国王走到书桌前，拍了拍手，书桌后面的墙壁向左右移开，显出一幅巨大的图画，画面是一座庞大的金砂岩建造的c用立柱支撑的六面体高大建筑，建筑分上中下三层，第一层是整幅的巨型人像雕塑，最下面是高高的阶梯，阶梯的尽头通向拱形的隧道，里面灯光通明，阶梯的起始处左右各有一尊高大的石像，阶梯的两旁长满了心形绿叶植物，伸出无数开着鲜花的细藤蔓，像美丽华贵的绿绒毯与阶梯一起斜铺向上；第二层和第三层是无数立柱支撑的外墙，里面似乎有很多殿室；整个建筑周围，种植有序的参天大树形成了天然的绿色屏障，树荫下长满了奇花异草。

    国王指着巨幅画介绍：“《奥汀闻录》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座建筑，由人类和其他各族共同建造，交付给这片大陆的所有种族共用。人类里只有各国王族与神使一族的后裔可能进入，精灵族c魔族c格尔顿战族c亚鲁纳莫族等等的主事都可以进入，获取所需资料。另外，这座建筑各族共用的理念倡导者和设计者，就是精灵祭司雷萨羯摩和精灵公主鹗琳雅。现在的我，无法进入。”

    突然，慕尼手中多了一颗黑色信珠，他急忙捏破：上狱被毁，喀隆世家的重犯遭劫

    同时，密室外传来大臣求见的通报声，慕尼走出密室，不动声色地告知，陛下近日身体不适，所有事宜均由大将修斯代为处置。

    慕尼捧着一大卷羊皮纸走回密室，翻开第一张羊皮纸，里面飘出一叠拇指大小的纸条，上书：“国王生翼，祸及国民，喀隆被冤，神明护佑。”

    羊皮纸上写道：整整一天，菲纳城上空都飘着这样的纸条，中午时分，喀隆世家的重犯们在半空中飘来飘去，大喊感谢神明护佑，烟尘般消失在天空。中午，菲纳城众人议论纷纷，下午突然有十几人突然病倒，原因不明，截至上报时，已有三十六人病倒，王医们已赶赴救治。

    密室里静得可怕，慕尼望着国王奥格的巨大双翼，病倒的人如果确诊为瘟疫，他就该行动了。

    修斯望向奥格，生出翅膀还是那个护着他关心他的哥哥，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无论何时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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