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奥格药劫

    16奥格药劫

    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修斯抓紧艾薇的手腕，“艾薇，你再想想办法，只要陛下的翅膀不见，就能将流言的伤害降到最低，不然整个安格莫顿都会动荡不安。”

    艾薇很伤脑筋：“那就让慕尼大人砍了陛下的翅膀，我可以事先给陛下服止疼药，砍起来不会那么疼，然后再治伤。反正让噬血虫吃掉翅膀，也比这个好不了多少。”

    修斯c慕尼和国王三双眼睛瞪得一望无际，这是什么办法？

    慕尼恶狠狠地瞪艾薇：“直接砍翅膀，陛下会死。所以老王医才想出折中的办法，每日八次药，能抑制翅膀的生长速度，噬血虫吃掉翅膀，又让陛下的身体有复原的时间。”

    艾薇深吸一口气，直视了每个人的眼睛：“你们想听实话？”

    三人一致点头。

    艾薇又问：“听完以后，保证不杀我不刑讯？”

    三人愣了一下，又一致点头。

    艾薇开口：“陛下，您服药不服药，断翼不断翼都没什么差别。半年之内，您必定身亡。”

    国王神情冷峻：“什么理由？”

    艾薇继续：“陛下，起初我并不确定，直至前日感受到您的回忆，我才确定——那些药物能保证您违背誓约c慕尼大人无法对您下手的时候，了结您的生命，就算侥幸活命，也不能娶妻生子。当初我答应与您订立契约，一则我逃不掉，二则夏洛在你们手中，三则，您只能活一年。”

    国王转身，坐回书桌前，低头不语。

    修斯直直地瞪着艾薇：“艾薇，你说的是真的吗？”

    慕尼攥紧了手中的羊皮纸卷，捏出五个指痕。

    艾薇转向慕尼：“大人，你照顾陛下的饮食沐浴，他的身体状况您很清楚，如果药物不伤身，为什么陛下这么瘦，吃什么都没滋味，那么容易疲倦。”

    隐在暗处的伽尔站在国王面前，直直地站着。

    修斯拽着艾薇：“还有什么也一起说了吧。”

    艾薇转向国王：“陛下您可以不信，明天就会见分晓。停药的第六天，积年累月服用烈性药物，会有药瘾发生，熬不过，后天就是国丧之日。”归根结底，先王从未相信过恶魔奥格，他的计划滴水不漏；老王医也许故意躲藏，也许已经自尽。

    修斯不放手：“艾薇，怎么才能熬过药瘾？”

    慕尼掰开修斯的手：“将军，我们都尽力了，可是祸乱起始，只有陛下的死，才能平息。”

    修斯摆脱慕尼，将艾薇拉到身后：“我不信，他是我哥哥，我唯一的亲人。”

    慕尼猛地扯断脖颈上的挂绳，念动咒语，一枚碧绿的椭圆石块像云雾般消散，汇集成文字：“翼人奥格生翼不消，凯勒纪765年团圆节后，瘟疫降至菲纳城，门户皆绝，内忧外患，安格莫顿即灭这是神谕里一段，现在应验了。”当年，他也是这样质问先帝，可现在无庸置疑。

    修斯抽出佩剑，直指慕尼：“只要我修斯还有一口气，就要保住哥哥。”

    奥格浅笑：“艾薇，我们立的是国王契约，就算我死了，还有修斯继任王位，契约仍然有效，你想离开的话，就快去兽苑仔细调查吧。”

    伽尔化成流光将艾薇带走。

    国王右手握住修斯的佩剑，用力一划，顿时血流如注，瞬间，修斯的手掌迸裂，奥格的右手完好无损，他笑了：“我的傻弟弟，别忘了王族的使命与责任，无论何时何地，必以安格莫顿的安危为重，血亲c生命和尊严为次。不能让安格莫顿的国民为我陪葬。”

    国王拍了拍慕尼的肩膀：“慕尼，别忘了你与先王订立的誓约。另外，明天张贴公示，重囚仍在禁狱中，处决喀隆世家的日期不变。”

    慕尼鼻子一酸，“陛下，明天”

    国王微微一笑：“我不会逃跑。只想有一晚的安静，作为将死之人，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慕尼默默退出密室，强打精神为处决日进行最周密的安排，还要为随时爆发的翼人之乱，作好准备。因为预料到会发生劫囚之事，他们把喀隆世家的重囚们关在了极其隐密的地方，而非禁狱，被劫走的是用了伪装术的精锐内侍，这样才能知道喀隆世家背后的力量，以及他们知道翼人消息的来源所在。

    国王让修斯退下，修斯出了皇宫，追查染病的城民。

    夜色正浓，艾薇手提橘色花苞灯，夏洛站在她的左肩，沿着蜿蜒的绿植小径，在疾行龙围巡夜，过往的仆佣们纷纷向她微笑行礼，她在孵蛋龙围里，通过夏洛和雌龙们交谈，它们都说仆佣们工作尽心，它们的饮食与身体都很好，没有不舒服，她逐一检查后发现雌龙们都很健康。

    艾薇与雌龙们交谈之后，又转去了雄疾行龙围，操练了一天的雄龙们正在休息，守卫们看到她巡夜，也纷纷来打招呼，与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她逐一检查了可能影响雄龙体质的环节，仍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雄龙们对艾薇很和善，尤其是曾经带着她直闯菲纳城的雄龙拉塞，看到她非常高兴，经守卫介绍，拉塞聪明机智c强壮有力而且进退有度，在雄疾龙群一呼百应，最有希望接替老疾龙成为新的疾行龙首领。

    巡夜结束后，艾薇和夏洛踏上回山洞的小道，可是道路蜿蜒多变，走了不短的时间，仍然没看到山洞的轮廓，夏洛警觉地四处张望，听到了寒风中的叹息声，提起夜灯，照亮了远处拐角闪现的佝偻身影。

    身影像风中树叶般飘来，橘黄的灯光照得分明，是老神使，宽大的斗篷飘动着，骷髅脸和白骨手指时隐时现，从空荡荡的破旧衣袍里取出一个木盒，白骨手指打开木盒，中央只有半球形的凹陷，再无其他：“请把木盒转交给修斯，帮助奥格渡过药劫，此恩必报。”说完，化作一阵微尘消散在夜风中。

    艾薇赫然发现，她和夏洛已在山洞外的草地上，透过栅格铁门，修斯正在小药屋里转来转去。

    艾薇呆呆地捧着木盒，修斯的来意再明确不过，可是她满脑子的问题没有答案，奥格的母亲是神使千方百计要杀他，老神使也是神使，却请她救奥格斯特，都是神使，为什么艾薇被修斯拽进山洞。

    修斯瞪着艾薇手中的木盒惊呼：“木盒怎么在你手里？”

    艾薇把木盒往修斯手里一塞：“老神使给你的，这是什么呀？”

    修斯如获至宝地捧着木盒解释：“玛鲁木盒已经消失五百多年，是神庙的六大圣物之一，又叫许愿盒，落在心地纯洁之人手中，可以达成一次心愿；反之，不死即伤。艾薇，如果有了奥格这些年的药方，你是不是就能想出对策？”

    艾薇想了想：“可能吧。”

    修斯试着对木盒许愿：“尊敬的木盒，请你给我奥格这些年的药方。”

    两人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木盒应声打开，里面空空如也，看来连木盒也不知道药方。

    修斯虽然泄气，仍

    不死心地原地转圈，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要失去奥格斯特。

    艾薇等了好半天，木盒还是木盒，什么也没出现，她走进小药屋，取出药罐放在炉火上，倒了些草药汁，刚要加药，就听到修斯兴奋的叫声。

    艾薇跑进小屋，木盒正打喷嚏似的不停地喷出药方，喷得满屋子都是。

    修斯笑得像得到糖果的孩子，两人手忙脚乱地捡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收拾整齐，好厚一撂。

    艾薇傻傻地打量足有半人高的厚厚药方，叹气再叹气：“修斯将军，你不能直接要解毒药方吗？”

    修斯懊恼地搔了搔头发，又恭敬地走到木盒旁，双手合十，虔诚祷告：“木盒啊木盒，刚才的请求不算，请给我奥格的解毒药方。”

    艾薇不错眼珠地盯着木盒，任修斯怎么请求，木盒就是没有动静。

    修斯恨不得打自己一顿：“艾薇，只能实现一个愿望。”

    艾薇垂头丧气地埋进厚厚的药方里，一张又一张，一副又一副，她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看完最后一张药方，确定这些全是超出她想象的毒药，足够普通人一天死上八十次的毒药，脑海里全是奥格的回忆她仔细又仔细地思考，毒药不能要奥格的命，却可以让他剧痛，无休止的剧痛常人挨不过半天，奥格竟然忍受了十五年，忍垮了身体，只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恶魔，值得吗？真是个大傻瓜。

    艾薇托着下巴还在琢磨一件事，为什么奥格停药五天，身体反而变得更虚弱

    修斯炽热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艾薇，他坚定地相信，她一定能救奥格，连玛鲁木盒都能帮忙，也证明奥格绝对不是恶魔，突然一股怪味儿扑面而来，他拉着艾薇冲进药屋一看，制药罐烧裂了，里面的药汁早变成了焦黑的底色，修斯动作迅速地处理掉药罐。

    艾薇很是不舍，这么好的药罐只用了两次就被烧坏了，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原来如此，再结实的药罐也经不住空烧，停药后的奥格，就像空烧的药罐。关闭火炉c及时取走药罐就能平安无事，可是奥格不是药罐，又该怎么办？

    修斯虽然心急如焚，但仍然一言不发，他知道艾薇正在思考。

    奥格背着双手，倚窗而立。

    伽尔站在奥格身后整整一个星时，仍然沉默不语。

    奥格转过身，眼神有些恍惚：“伽尔，你现在还是无话可说吗？”

    伽尔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陛下，无论何时何地，伽尔都在您的身旁。”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伽尔，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不需要你陪葬。退下吧。”

    伽尔微一行礼后退下，是的，奥格死后，他要保证艾薇平安离开，还要保证修斯顺利登上王位，他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只有等所有的事情顺利解决后，他才能追随奥格而去。

    修斯和艾薇赶到皇宫密室，奥格正吹奏着黑色的莫格长笛，笛身上粘着一根彩虹冠鹰的羽毛，笛声悠扬并不轻快。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奥格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这是我唯一的爱好与消遣了。”继续吹奏。

    修斯不停地仰起头，使劲眨回泪水，奥格不能离开皇宫，他的闲暇都是在书籍中渡过的，这些年他看完了皇宫内所有的藏书，也包括深奥艰涩的医书，他不可能不知道药方的毒性，整整十五年的疼痛与忍耐，只为了一个明知不可能的机会，付出自由与性命，值得吗？

    一曲又一曲，六曲过后，奥格才转过身来，微笑：“你们发现了什么？”

    艾薇拿着厚厚的药方，问：“这样做值得吗？”

    奥格握着长笛叹息：“别无选择。”喉头一股咸腥直冲而出，被他勉强咽下。

    修斯哽咽着：“为什么父王要这样做？”

    奥格眼睑低垂，字字铿锵：“王族的使命，是维护安格莫顿的稳定，为了不再有内乱，不再自相残杀血流成河，不再有哭泣的孤儿寡母。翼人会带来灾祸c隐匿翼人是王族的耻辱，所以我只能在皇宫里，死在众人面前，这样，修斯继任王位时才能无后顾之忧。父王说，王族享有尊贵的地位与生活，自然要付出拥有的一切，去承担使命与职责。十五年，我累了，就让我平静地离开吧。”

    修斯抓住奥格的衣领怒吼：“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甘心吗？你说过，想要将书中的神奇之地逐一游历，绘成画册，送给《奥汀闻录》收藏；你还说过，想去参加奥汀大陆的莫格长笛大赛哥！！！”

    奥格闭目不语。

    修斯手劲没有丝毫放松：“回答我！”

    浑身隐隐作疼的奥格笑得凄凉：“自新年以来，你我都很清楚，这十五年的努力与隐忍没有任何作用，我依然是神谕里的恶魔之子，只能平静地接受这个结局，死在药劫，比在神庙里被慕尼千刀万剐好得多。”

    修斯紧紧地抱住奥格：“哥，一定会有办法，既能保住安格莫顿，也能保住你。相信我！”

    奥格的体内奔流着异样的灼热，仿佛掉入滚烫的岩浆中，蓦地眼前一黑，身体下滑。

    修斯急忙扶住奥格，殷红的鲜血从他的眼角和紧抿的嘴角溢出，蜿蜒汇合，原本苍白的指尖艳若滴血，艾薇触摸额头与颈间，体温高得惊人，知道了那些药方，她也束手无策，怎么办，他最多还能活一个星时。

    修斯拉着艾薇的手，泪水夺眶而出：“艾薇，救救奥格，救救他。”

    艾薇脑海中有什么电光火石般闪过：“修斯，皇宫哪里最冷？”

    修斯不假思索地回答：“冰泉池。”

    艾薇回答：“水能灭火，极寒也许能让陛下空烧的身体停下来。”

    修斯急忙抱起奥格，经过秘密通道，到达皇宫最深处的冰泉池，一座冰蓝色的宫殿，殿顶c宫墙c池壁所有的一切都用冰块筑成，冰蓝色的泉水从鹰雕的巨嘴中流出，寒冷的雾气充满了整个宫殿。

    艾薇只是深吸一口气，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快冻住了：“修斯，普通人在这里泡半个星时就会丧命，你是奥格的弟弟，你作决定吧。”

    修斯咬着牙说：“艾薇，你说吧，我来。”

    艾薇想了又想，让修斯把奥格颈部以下的身体沉入冰泉池，草青色长袍和浅金长发在水中飘荡，脸庞和颈项显出火红色。

    艾薇拉着修斯耳语，声音有些颤：“让陛下不要放弃。”。

    修斯还有疑问：“为何不用解毒药？”

    艾薇小声地回答：“陛下的身体可以化解毒药，每天化解很多毒药，积年累月下来，他的身体时刻处于化解状态，突然停药，无毒可解，就变成了伤害身体，和空烧的药罐会碎c空砍的斧头会卷刃一样。老王医的用药非常巧妙，他把药方保密，无人能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人看了他的药方，治疗一定会用解毒药，用作常人是再正确不过的治疗，对体质特殊的陛下而言，却无异于火上烧油。冰冷彻骨半个星时就能

    致人死地，陛下有特殊的再生体质，也许可以在极寒中脱离化解状态。”

    修斯兴奋至极：“那我就放心了。奥格，坚持住。”

    艾薇打了一串喷嚏，牙齿咯咯地颤，不知为何，她很怕冷，尤其害怕四处是冰的地方。

    修斯瞬间消失又回来，带着一个大包，眨眼间，布置好圆包帐篷，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一个小火炉，摆着热茶和茶点的小桌，毯子上还有几本书，墙上还挂着一把曼陀铃，他把艾薇拉进来，帐篷上有一大块透明的花窗，正好方便她看冻泉池的状况。

    艾薇进了帐篷，立刻觉得温暖无比，坐在绒毯上，看橘红的火苗在火炉中跳跃，修斯打了个响指，曼陀铃演奏起缠绵的乐曲，火苗幻化成起舞的少女c跳跃的大岩羊群c绽放的花朵c雄伟的宫殿漫长的等待，不再那样无趣。

    穿着御寒服的修斯坐在池边，睫毛和眉毛上很快就结出了冰霜，继续刚才的话：“哥坚持住不放弃哥不要这样离开我也让我为你做些事国王的生活太累我来当国王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哥”泪水在他脸上凝成了冰晶。

    一个星时又一个星时，等待的时间漫长地令人倍感煎熬，修斯一直在和奥格说话，片刻都未停止。

    艾薇趴在小桌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五天后，脸色青紫的奥格睁开双眼，空洞而迷惘，脑海里全是修斯的话，安格莫顿环境恶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坚毅勇敢，安格莫顿的王族更是勇气非凡，奥格的视线渐渐清晰，听见脸庞结了冰霜的修斯闭着眼睛还在不停地说话，看见帐篷里时不时向外张望的艾薇，枯槁绝望的内心又燃起了希望之火，为了敬他爱他的修斯，为了不计后果救他的艾薇，还为了誓守忠诚的伽尔。

    奥格慢慢坐起身，噙着笑意注视着修斯和帐篷里的艾薇，回答提问：“我不甘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