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诃西沃林之眼

    09诃西沃林之眼

    菲纳城的白天酷热难当，深夜寒冷刺骨，只有日暮与黎明冷暖适宜，这时艾薇就抱着夏洛到山洞外眺望远方，今晚没有动物来求诊，老疾龙对她的治疗很配合，让她安心不少。

    艾薇正发着呆，旁边来了一名守卫说，驯龙师法拉托尔有事相请，她挎上小包跟着守卫去了，一路上，越走越偏僻，她几次问守卫要去哪里，守卫都回说快到了，就在她察觉不对时，已经到了疾行龙围附近的废弃库房，她转身要逃，被守卫捂住嘴拉进了库房，她急忙松手，夏洛没了踪影。

    当守卫放开艾薇时，她看到了兽苑大主事卡拉奇c驯龙师法拉托尔，以及他们身后一群张牙舞爪的守卫们，几头猎狼犬扑过来围在她的身旁，使劲地嗅，然后蹲下，示意守卫找到了。

    卡拉奇一改平日的威严，笑得刺眼，“翼人呢？”

    艾薇笑得自然，“卡拉奇大人，翼人长什么样”卡拉奇一记耳光打断了剩下的话，脸上火辣辣地疼，鼻子与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淌下，伸手去抹，满是鲜血。

    法拉托尔一把拽住艾薇的长发，像发狂的野兽咆哮：“翼人在哪儿？”

    艾薇回说，真不知道。

    卡拉奇一挥手，一名身形高大的守卫扭着艾薇，推到了库房，转了七八道弯，艾薇看到房梁上吊着十几具的尸体，有男有女，她惊得倒退两步，卡拉奇笑逐颜开：“不说实话，这就是你的下场。”

    艾薇立刻明白，这座库房是卡拉奇动用私刑c排除异己的地方，所以严禁任何人靠近，她是兽苑新任监事，他们让她看到这一切，分明就不把国王的权势放在眼里，自然不会让她活着出去，她必须自救。

    一群沙漠棘蛇库房地面的木板缝隙中涌出，咝咝作响着，守卫们大惊失色。

    法拉托尔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冒出袅袅浅黄色烟雾弥漫开来，等烟雾消散干净，棘蛇群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押艾薇的守卫倒在地上，艾薇不见了。

    卡拉奇气急败坏，守卫们带着猎狼犬四处寻找。

    艾薇在库房里拼命奔跑，听到守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转过一个木料堆，三头猎狼犬堵住了她的去路，法拉托尔和卡拉奇，紧随而来，艾薇环顾四周，所有的出路都被堵住了，蓝色流光从夜空落在艾薇身旁，幻化成波澜涌动的蓝色海浪，最前面的守卫冲进了蓝色流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猎狼犬在海浪前停住，不管守卫们如何呵斥，再也不向前一步。

    法拉托尔冷哼一声，挥动左手，守卫们从箭囊里取出火焰箭，火焰像雨点般冲破蓝色海浪，红色与蓝色相撞，漫出淡淡的紫色烟雾。

    艾薇立刻捂住口鼻，从小包里取出一粒药丸服下，片刻，蓝色光浪消散，一个人影狼狈落地，是戴着银色面具的伽尔，肩膀和腿上插着五六支箭，污黑的鲜血还在滴落，她恍然大悟，流光就是伽尔。

    伽尔忍痛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挡在艾薇前面。

    卡拉奇笑出满脸皱褶，步步逼近，“影卫长大人，你见不到明天的日出。”

    伽尔身体一歪，被艾薇勉强扶住，两粒药丸从面具下塞进他的嘴里，苦涩之极的味道在他口中蔓延，强烈的痛楚减轻了许多，千斤重的身体飞快地复原。

    卡拉奇的一声令下，淬了毒液的箭尖如雨而至。

    伽尔抽出双刃弯刀，旋转舞动，挥出一个圆形盾牌，将艾薇紧紧护在身后。羽箭一阵又一阵，伽尔挥汗如雨地对抗，透支了稍稍回复的体力，动作越来越慢，五六支箭从伽尔与艾薇的身侧擦过，划伤了伽尔的左脸与右肩，艾薇的头发断了好几处，黑发飘落在地。伽尔迅速倒地，将艾薇护在身下，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艾薇直到最后一刻。

    突然，伴随着骇人的撕裂声，房顶被一道白影掀走，巨大的羽翼扑出的旋风吹散了急速飞驰的箭雨，白影直冲夜空，又俯冲而下，一声悠长的鹰鸣，白影快如闪电，射箭的守卫们还没来得及应，就被抓到高处扔了下来，纷纷倒地呻吟不止。

    奇特的鸣叫声吓得猎狼犬四散逃窜，白影瞬间消失在夜幕中，只剩下卡拉奇和法拉托尔两个人，背对背站着，惶惶不安地注视着上下左右。

    白影突然而至，得两声脆响，卡拉奇和法拉托尔抱着各自的膝盖惨叫不止，膝盖上一个洞穿的窟隆，沾血的森森白骨露在外面。

    鹰鸣声声，白影停在了地面，正是前些天相助的巨鹰，金色的鹰眸注视着艾薇，脑后有五条长长的白色翎毛，粗长的颈项，宽大的白色翅膀，沾着鲜血的鹰嘴吐出两块圆形髌骨，艾薇急忙上前行礼道谢。

    巨鹰微一点头，振翅而去。

    伽尔双手展开，念出咒语，隐在库房深处的黑影像提线偶人般被拽到了面前，摘掉黑影的面具一看，他努力压抑愤怒，揪住黑影的领子一把拎起来，淡淡开口：“副影卫长，你忘了两个弟弟是怎么惨死的吗？”

    黑影没有挣扎，怒容满面地回答：“他是翼人。”

    伽尔一记重拳，将黑影打倒在地。

    黑影沉闷的笑声在库房里回荡，像泣血的怨灵，“前天晚宴我在他酒里滴了现形药水，国王是翼人，是人尽可诛的恶魔。”

    伽尔坐在黑影身上左一拳右一拳：“这些年来，陛下赏罚分明，减免税赋，节减皇宫开支，连国王服饰都只有每季两套轮换；反观喀隆世家无恶不作，他们才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艾薇拦住失控的伽尔：“他快被你打死了。”

    伽尔喘着气停住手，每每想到国王每次药浴后奄奄一息的样子就心如刀割，身为影卫长职责可以为陛下挡明枪暗箭，却无法分担他的伤他的痛。

    突然，夜空划过一道红色光华带着细碎的声响，伽尔怔住，立刻化作流光将艾薇带到皇宫。

    刚进密室里，国王与老王医立刻围上来，慕尼出事了。

    艾薇左看右看，慕尼全身通红像被火烤，颈项上有咬痕，就问国王。

    国王取出鹰眸传回的信珠捏破，显出慕尼受伤时的情形：

    两天前，慕尼带领精锐侍卫到菲纳城的中央广场征集喀隆世家的罪证，广场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突然，一群穿着仆佣服的中年男女，跪倒在慕尼面前，苦苦哀求帮助他们寻找失踪的女儿，疾行龙围里五年内，失踪的不仅是龙蛋与糼年小疾龙，还有美貌的少女们，一共二十三名。

    接着，一个疯疯颠颠的老妇人歪歪斜斜地挤入广场，步子散乱，散发着浓重的臭味，时不时摔一跤，又爬起来，虽然走得不快，怎么看都是拼了命的。

    疯婆子跪在慕尼的面前，嘴里絮絮叨叨，双手不住地比比划划。

    慕尼仔细地听了又听，怎么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得命侍卫带她去好好照顾，不料，她一把抓住慕尼的手死活不松开，啊啊地大叫。

    广场内外全都盯着，有人站出来回话，她原本不疯也会说话，女儿丢了之后就疯了，逢人就抓住不松手，就在卡拉奇准备把她逐出兽苑的时候，她就不见了，隔段时间又出现，没人知道她平时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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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慕尼没让侍卫强行拉开她，只是好言相劝，让她先松手，等他处理完手中的事务就帮她找女儿，老妇人跳起来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

    侍卫冲上去将老妇人强行拉开，老妇人张着嘴哈哈大笑，鲜血染红了她的嘴唇和牙齿，人群看到慕尼血流如注的颈项，广场上一片混乱。

    慕尼让精锐侍卫简单处理了伤口，并没在意，继续接收城民们的申诉卷，直到天黑才回宫。

    没想到今天中午，慕尼额头上满是大滴汗珠，捧着羊皮纸的双手抖得厉害，国王急忙招来王医，检查了好一会儿，还没看出什么状况，慕尼昏倒了。

    艾薇看着信珠里的影像，同时为伽尔处理了箭伤，又为慕尼降低体温，看得老王医目瞪口呆。

    突然，慕尼像被什么捏着脖子拎了起来，又摔在地上，小而深的伤口撕开融合，在颈部汇成了骇人的层层血肉，血肉像人的上下眼睑不停开合，长时间的合上再睁开时，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睛。

    艾薇吓得后退了几步，踩到了国王的脚。

    国王心里咯噔一下：“艾薇，这是诃西沃林之眼。”

    伽尔c王医与艾薇，面面相觑，这该如何是好。诃西沃林是黑暗的生物，一旦被它寄生，就会变成噬血噬杀的恶魔，六亲不认。

    王医第一个回过神来：“陛下，老臣知道您与慕尼亲如兄弟，可是被诃西沃林寄生，慕尼大人便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陛下，请尽早杀了慕尼大人吧。”

    国王随手在墙壁上画了个印符，墙壁翻转，露出排列有序的兵器架，取了一把匕首，狠狠地向眼睛扎进去，谁知眼睛左躲右闪速度极快，怎么也扎不到。

    伽尔招出三片薄如蝶翼的钢制羽毛，在空中翻转着，无数次落下，都在离眼睛分毫的地方停住。

    慕尼的身体颤动着，似乎被两股强大的力量拖拽撕扯，血红的眼睛时隐时现。

    王医向艾薇一躬身，“艾薇小姐，请取出您小包里的毒药。”

    国王与伽尔猛地转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艾薇。

    艾薇从小包里取出药丸，放在王医手里，“王医大人，慕尼大人一定会明白您的心意。”

    王医将药丸塞进慕尼的口中，又从桌子上取了些水，灌进去后，如释重负，“陛下，请节哀。”

    慕尼的身体停止了令人不安的颤动，连带着呼吸c心跳，火烧似的体温渐渐转冷。

    国王握紧了双拳，僵硬地走到桌前坐下，猛地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拂到了地上，插着鹰羽笔的墨瓶碎了，黑色的墨水在绒毯上流淌，碎裂的瓶身摔成了惨烈的形状，羊皮纸卷掉满地，他慢慢地坐回椅子，努力平复心中的悲痛与内疚，他一定要铲除喀隆世家，绝不留情。

    始终戴着面具的伽尔，轻轻地，轻轻地，抱起脸色开始泛青的慕尼，一步步地向密室外走去，不长的几十步路，走得异常艰难。

    王医转身告辞，国王只是挥了挥手，王医很快越过伽尔出了密室。

    夏洛紧靠在艾薇的怀里。

    艾薇起身，展开双臂，拦住了伽尔的去路，“去哪儿啊？”

    伽尔停住脚步，声音变了调，“为他沐浴更衣。”

    艾薇又问：“再然后呢？”

    伽尔的声音更闷了：“火葬。”

    艾薇不由地笑出声来，“伽尔大人，影卫长，您感觉生死的能力变差了哦，他只是死掉两天而已。诃西沃林需要鲜活的身体生存。”

    伽尔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国王跑过来，扶住慕尼，轻轻放下躺好，探了探鼻息，慕尼颈部的眼睛不见了，伤口痊愈如初，他重重地坐在了地上，望着艾薇，说不出话来。

    国王起身向艾薇行礼，“艾薇，谢谢你。”

    艾薇呆呆地望着慕尼的颈项，诃西沃林之眼没有掉落，而是被慕尼的身体吞噬，不由地她打了个寒颤，佯装镇定摊开双手：“光说谢谢太没诚意了，不如赏点实在的。”

    国王这才注意到艾薇肿得厉害的脸庞和裂开的嘴唇，右脸旁的黑色长发缺了不少：“艾薇，你怎么了？”

    艾薇没好气地回答：“被卡拉奇打了一巴掌，如果不是伽尔拼死相救c巨鹰飞来相助，我已经死了。”

    国王应允了，让伽尔送艾薇回去。

    临出密室门之前，艾薇又折回来：“陛下这么大方，建议您另找王医吧，其实菲纳城广场边上无名药店的老人医药术非常高超，就是卖的药实在贵。”

    国王扶起慕尼，微微点了点头。

    回到山洞，艾薇看到小屋桌子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打开一看，各色宝石熠熠生辉，光芒四射。

    伽尔没有像往常一样消失，只是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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