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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战歌暨黑暗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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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在这时神兵天降來救莫怜兰的.只有魏朝的国师秦漠.自从那次在齐朝皇宫里交手之后.贺云阳就再未与他正面遭遇过.不过.这位国师大人布置的暗亏他也吃过不少.若论可恨该打.莫怜兰下來就是他了.

    贺云阳火龙鞭在手.将莫怜兰一顿狠抽之后.已经激起了他性格中暴烈狠决的一面.此时真是人挡抽人.佛挡抽佛.秦漠既然自己撞上來.不抽他都不好意思.

    贺云阳一抬手.本來卷向莫怜兰的血色长鞭翻上來卷住了秦漠打向他的盲杖.用力回夺.

    莫怜兰的武功和神力皆是自幼时起被秦漠悉心教习培养出來的.但秦漠自己因为身体正常.并不具备那种恐怖的怪力.陡然被贺云阳用长鞭缠住兵器猛夺.盲杖差点脱了手.他一惊.忙劲运双臂.和贺云阳角力.

    贺云阳力大.但从不喜欢玩角力这种笨游戏.秦漠正使力回夺自己的兵器.贺云阳这边却收了劲道.鞭子从盲杖上撤下.秦漠出于惯性后退两步.火龙鞭却又到了.这次不缠他的兵器.而是结结实实在他肩上抽了一下.白袍绽开.秦漠的耳力好.清晰听到皮肉分离的声音.他自己的血飞溅在他脸上.饶是他修为深湛.也痛得身体剧震.他知道今天是绝胜不了贺云阳的.弯腰抱起地上奄奄一息.面目全非的莫怜兰.一挥手中盲杖.烟雾腾起.二人消失.

    皇上重伤.国师轻伤.两人一起逃走了.这对如谨城的守军信心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军中主帅苏沐微一愣神.就被对战的齐将一枪穿胸.跌落下马.

    皇上逃了.主帅亡了.剩下的人也只能投降了.和联军对峙了半月的如谨城终于被拿下.

    十几万联军将士兴高采烈.都觉得今日之胜利实在太漂亮太扬眉吐气了.那个魏朝皇帝都已经不成人形了.就算被救回去也是个死.那个怪物一死.魏朝王城还不是唾手可得.然后.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将士们高兴.领军的两位皇帝却都是面有忧色.眉头不展.他们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莫怜兰和秦漠吃了如此大亏.铩羽而归.那满腔怨毒会发泄在哪里.会不会在两个柔弱婴儿身上下手.一般人做不出这种无耻的事.可莫怜兰和秦漠是不能按常理常情忖度的怪物.谁知他们会把两个孩子怎样.

    趁着众人欢喜热闹之时.天景凑近贺云阳道.“我们今晚就去玉莲城吧.我很担心孩子.”

    “嗯.我也这样打算.放心.孩子应该不会有事的.你想呀.莫怜兰重伤.抢救他才是第一要紧事.总要确定他沒事之后才能想起报复出气.今晚去时机最好.玉莲城皇宫里必然是人心惶惶.那个秦漠得守着莫怜兰.顾不得别的.等我们把孩子救出來.再攻玉莲城.”

    天景点点头.刚要说话.忽有一个在城头上守卫的兵卒急步走过來.向贺云阳双手奉上一个纸卷.恭敬道.“皇上.这是刚刚被一支响箭射上城來的密信.”

    贺云阳伸手接过.天景见有些将领注意到了这边.就往旁边踱了几步.作礼貌性的回避.

    贺云阳拆开纸卷.一眼扫过.低低地“嗯.”的一声.然后转手向天景递了过來.

    天景未看纸上字先看他的脸.贺云阳脸色平静.但她能看出隐隐的忧色.纸上写的肯定不会是好事.

    纸上是几行凌乱且有些歪斜的字.字迹瘦而刚硬.字字如铁:“齐朝睿奉帝.大渊凌尧帝.你二人若敢乘今夜偷袭我魏朝王城.妄图带回两个孩子.我保你二人万万找不到他们.而我明日就会将两个小小头颅奉上.劝告二位莫要得意忘形.以至乐极生悲.切记切记.”

    天景惊呼道.“这封信是秦漠写的.”

    贺云阳点头.“是他的口气.想不到他如此神机妙算.竟摸透了我们的意图.这个人物.倒也不可小觑.”

    “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听他的话吗.”

    “沒别的选择.秦漠既然写下了这封警告信.估计就已安排好了一切.我们若去.要想找到孩子可能要把皇宫翻个遍.但秦漠会给我们这么多的时间吗.”

    “那.是要先攻玉莲城吗.”

    “不错.”贺云阳仰头望向西南玉莲城.“秦漠是想用孩子为要挟引我和他一战.那就一战好了.莫怜兰已经不中用了.剩下一个秦漠还不是螳臂当车.”

    贺云阳遥望玉莲城.天景无语望苍天.她算是明白了.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形下.千万不要跟贺云阳提到打仗或拐弯抹角地提到打仗.只要让他嗅到一点战争的气息.他就立刻会从贺云阳变身为睿奉帝.雄才大略.热血沸腾.恨不得骑着墨雪.拿了火龙鞭.一人扫平玉莲城.

    天景看着贺云阳的背景.又好笑又有点生气.若上天垂怜.多给她一段性命让她能和贺云阳做几年真正的夫妻.她把皇位传给允炆后.也要逼着他把皇袍交给云祥.然后拉着他隐居在一个青山秀水的小村子里.哼.他不是喜欢打仗吗.那里可沒仗打.还是上山打柴去吧.要好好地哄他:乖.你多打些柴回來.我炖鸡汤给你喝啊.鸡汤要炖得时间长才好喝呢.所以你得打好多柴回來.烧不完还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嘛.谁去卖.当然是你.难道还要我抛头露面不成.不过你也不能太抛头露面了.要是让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看到你我可就太吃亏了.不然的话.你卖柴时把那张银狐面具戴上吧.

    天景想着贺云阳穿一身粗布衣服.戴着银狐面具.守着一担柴禾.不好意思开口吆喝.只好默默呆呆地等待有人主动來问的窘样儿.埋着头偷偷地笑.那样的贺云阳再不是风华绝代的了.但是更真实更可爱.本來就是嘛.如果她可以为他洗手炖鸡汤.他为什么不可以为她集市卖柴禾.

    “天景.你在笑什么.”贺云阳的语声把她从想像中扯出來.她赶紧抿紧了嘴严肃表情.抬头瞟他道.“我笑了吗.你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贺云阳叫道.“你那种笑我太熟悉了.每次捉弄我.诡计得逞后你都是那么笑的.说.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这个好主意当然不能提前泄密.不然贺云阳肯定会揭竿而起.造她的反不可.她打量着现在还是绝代风华的贺云阳.心里又是贼贼一笑.嗔道.“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说话.你打算何时发兵玉莲城.”

    “让将士们休息一天.后日一早.起兵前往玉莲城.”贺云阳下了决断.轻轻抚着她的脸道.“别担心.那两个孩子是贺家和陈家共同的后代.命大得很.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第二日晚上.联军之中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这些日子的征战厮杀.齐、渊两国的将士们已经极是亲密了.如谨城的中心位上有个大广场.应该就是练兵场.现在用來举行篝火晚会正合适.月上中天.广场上尽是欢声笑语.烤肉的香.醇酒的香.满满的充溢了这片天地.

    天景被两个侍女陪着.远远看着广场上的热闹.贺云阳也在里面.和将士们喝酒谈笑.如果她是男子.当然也可以参与.但谁让她是女皇呢.

    她是让两个侍女硬拉出來的.她们非让她來看.说等一会儿睿奉帝要敲鼓呢.就是广场中心高台上的那一面好大的战鼓.

    天景瞟了眼那面被她们浸染得很大的鼓.其实远比不上火鹤节上的那面鼓大.而且.那次贺云阳可是专为她而敲鼓的.那一晚的鼓声.她至今记忆犹新.

    “皇上.皇上.您快看.睿奉帝要去敲鼓了.”两个仕女推着走神的天景大叫.

    天景白了这两个贺云阳狂热崇拜者一眼.往场上看去.月色有点暗.不远处火光摇曳.映着贺云阳向场上高台走去的背影.恍恍惚惚的.他的背影.真像陆离啊.

    天景蓦然惊心.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都已经多久沒有这种感觉了.贺云阳就是贺云阳.陈天景就是陈天景.陆离和清瑶是前世的少仙和小妖.贺云阳和陈天景是今生的一世一双人.

    贺云阳登上高台.举起两只粗如儿臂的鼓槌.击响了那面齐朝军中世代传承的巨大战鼓.

    鼓声沉厚苍凉.雄魂磅礴.一声声响在场上军人们的心里.笑语声渐渐不闻.短暂的沉默后.响起了歌声.十几万的热血男儿.一起唱起了歌: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浩大的声浪惊散了夜空的流云.天景听着.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这首击鼓是齐渊两国将士都会唱的一首战歌.他们唱着慷慨热血.他们唱着家园故国.

    其实她和贺云阳现在也算是战友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二日.齐渊两国联军离开了如谨城.向魏朝的王城.玉莲城开拨.

    王城中.齐渊两国的军队即将打过來了的消息.已经在皇宫中悄悄盛传.宫人们秘密说起此事时.恐惧的颤抖中又夹着一丝诡异的兴奋.他们谁也不会承认.但其实真的是在期盼.期盼着敌军赶紧打过來.齐朝的皇帝赶紧冲到宁庆宫去.再给那个已经半死不活的怪物--皇帝几鞭子.结果了他的性命.就万事大吉了.

    宁庆宫中.秦漠正守着莫怜兰.他已经守莫怜兰两天了.他知道这座皇宫里的每个人都恨这个已经垂死的少年.不管他是六皇子还是奉天帝.当然这不能说是那些宫人们用心不忠.实在是莫怜兰太残暴嗜杀了.他对鲜血的喜好就像孩童热爱糖果.宫人们私下传言:一进宁庆宫.如进鬼门关.其实也并非夸张.

    因为他的坚决力挺.魏朝的前任皇帝对莫怜兰这个儿子敢怒敢恨.就是不敢打和杀.表面上还不得不虚与委蛇地纵容着.对他滥杀宫人从來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结果是越发助长了莫怜兰心中扭曲的恨和杀意滋生.

    秦漠知道莫怜兰心里有太多的恨.恨命运不公.恨父母嫌弃.恨世人都正常.唯有他是怪物.每条恨的理由都似乎挺有道理.但这么多恨加在一起.就把莫怜兰生生变成魔鬼.

    秦漠守着莫怜兰.片刻不敢离开.食水药物都得自己亲验过才给莫怜兰用.这宫里太多的人想杀他.即使杀不了也盼着他死.这是莫怜兰造的孽.也是秦漠造的孽.怪不得别人.

    “国师.国师”

    两声气若游丝的微弱呼唤让秦漠转回了心思.看向床上那个人.他被白布从头到脚裹了一层又一层.白布上大片渗出黑色和土黄色药迹.气味刺鼻难闻.莫怜兰现在真的成了怪物.全身被布裹得严实.只留下眼睛.鼻子和嘴.眼睛只有一只.另一只已经完全瞎了.

    秦漠看着莫怜兰的惨状.心里居然生不起对贺云阳的恨.两军交战嘛.如果贺云阳不是用了火龙鞭.那么现在就是他躺在棺材里了.

    被裹成粽子的莫怜兰在颤抖.抖得那么厉害那么可怜.秦漠自己肩上的伤正痛得难熬.他只挨了一鞭就这么痛.而莫怜兰被他救回來时.已是体无完肤.甚至有好几处露着森森白骨.

    齐朝的御医们都拿不出什么治火龙鞭伤的特效药.何况是魏朝的御医.自家皇帝真是奇怪.明明姓莫.怎么挨了齐朝皇族的家法.还被打得这么惨.太医们也沒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就拿出各种金创药膏.和着各种止疼药膏.满满地糊了皇上全身.然后缠裹上密密层层的白布.全身的范围也包括脸.太医们暗自摇头.这张绝世美丽的脸已经全毁了.眼睛都瞎了一只.如果皇上能活下來.性情作为和外貌就都统一像魔鬼了.

    这两天.只要莫怜兰从昏迷中醒來.就痛得恨不得马上死掉.可是在死之前.他想看看自己的脸.其实也不用看.脸上入骨的剧痛就很能说明问題了.

    “国师给我.镜镜子”莫怜兰挣扎了半天.总算说出这句话.

    秦漠沒动也不说话.呆呆地垂头坐着.就像什么都沒听到.如果想要莫怜兰的命.一面镜子就够了.只要让他看到他的独眼

    “來人”

    “别叫了.”秦漠回了一句.“你的脸现在看不得.但是以后会好的.你安心歇着吧.都会好的.”

    “会.好.”莫怜兰眼上唯一能动的就是独眼.骨碌碌转着.打量他能看到的自己身体的部分.但沒看到一丁点儿皮肤.只有透出药膏的白布.这是会好的迹象吗.他知道国师是骗他的.从小到大.国师从沒有骗过他.但这次国师对他说了谎.他是再也好不了的.

    “国师.求你了.你.你去杀了.贺云阳.给我报仇”

    秦漠自嘲地笑笑.“我杀不了贺云阳.我不是他的对手.”

    “你能的.你能”莫怜兰急了.叫了一声猛地抬起头.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却牵起了全身的痛.仿佛被一下子丢进了滚油锅里.灼热和疼痛在身上炸开.他的头摔回枕上.背过了气去.

    秦漠伸手在他胸口按了按.又揉了几下.其实现在莫怜兰身上已沒有什么穴位了.按摩不过是让痛晕的他再痛醒过來而已.

    莫怜兰醒來了.他不再徒劳挣扎.独眼怔怔地望着秦漠.渐渐流出一滴殷红血泪.哑声道.“国师你别是去杀.那两个小娃娃让他们好好活着.好好长大但是.也别把他们还给贺云阳他把我害成.这样.他是忌妒我.比我漂亮.比他武功高他还恨我喜欢.陈天景.”

    “你喜欢陈天景.”秦漠像挨了火龙鞭一样全身剧震.难以置信.这孩子从小心里就只有恨.恨他身边的人.恨不想干的人.恨男人也恨女人.除了不恨自己和那一对龙凤胎.

    可刚才他说他喜欢陈天景.他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秦漠激动得落泪.这个孩子他毕竟还是个人.他还有人性.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而不是野蛮得只想占有.秦漠流着泪.又欣慰地笑.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莫怜兰的脸.但只有冰冷的白布.再沒有肌肤温软的触感.

    看到石头脸国师居然突然有了这么丰富的表情.又是哭又是笑的.莫怜兰愣了.呐呐问道.“国师.你怎么了.”

    “国师高兴.高兴.”秦漠任脸上热泪纵横也不去擦.他已经好几百年沒流过泪了.今天.他终于得到了救赎.终于要解脱了.就痛痛快快流一次泪吧.

    喜欢陈天景.是莫怜兰疯狂黑暗的灵魂中唯一的光.尽管微弱.但萤火之光.也比彻底黑暗的好.

    秦漠一指点上莫怜兰的额头.一会儿.他鼻息平稳.陷入无痛的沉睡

    秦漠微笑.低声道.“孩子.国师再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记住你是会喜欢人的.即使不是陈天景.你也要喜欢别人.放下了恨.是对自己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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