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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投我以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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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头,一袭茅屋。

    茅屋前,探着一张张望的脸。

    “政儿!”撇下身后晃晃悠悠的庆云,匆匆奔了上去。

    赵政隐约欢喜的脸色在见到那一袭黑色时,瞬间微愣,缓缓淡漠了下来。

    “政儿,怎么自己出来了?”子蘅伸手,从肩骨下搀起他,赵政此时正坐于林间的山路间,身影孤寂,也不知他在这里坐了多久。

    赵政只抿了抿唇,便任她搀着,一瘸一拐地往竹屋而去。

    “政儿,看,咱们有米了,不怕饿了。”一指身后庆云那一张苦笑的脸。

    竹屋里,子蘅手忙脚乱,燃火开锅。

    石案前,赵政与庆云面面相对,无声胜有声。

    只听风声绵长,呼呼而来,打了个圈,呼呼而去

    到底是庆云忍不住了,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你叫政儿?”

    风过,无声。

    眸动,无语。

    呆滞中,只见那政儿头也未抬,恍若未闻一般,只是望着屋门口的方向出神,却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庆云张了张嘴,吞了吞口水,随着他目光去瞧那屋门口只见一团漆黑。摸了摸脑门,偷眼瞧见石案下那包扎着的小腿,厚厚一层扎着,很是不着调,不由僵了僵,只觉一肚子的闷气居然无处发泄

    风过,既轻且静

    子蘅端着陶碗过来时,只见庆云笑得憨憨,竟有些无辜。

    子蘅莫名所以,端着陶碗来到两人之间,栗米的香味蔓延在空中,一指庆云,笑道:“政儿,这是庆云。”

    再一指赵政,正欲说辞,赵政已先她一步开口:“叫我姜政便是。”

    蓦然冒出的话,子蘅呆了呆,政儿何时姓了姜?

    不知怎的,竟未作反驳。

    庆云未坐多久,便逃也一般地下了山,只道,他和叔父还要在邯郸逗留一段时间,抽了空再来瞧他们。

    子蘅点了点头,看着山间林木垂掩,直至庆云的背影被绿色覆盖。

    晚间,一如往常,子蘅抱着赵政一同依着床榻,春寒料峭,依旧的冷。

    屋外,夜风习习,明月高悬,恢复了山间的清冷。

    柴火耀眼中,子蘅絮絮叨叨,啰嗦着山下一应的遭遇,眉飞色舞。唯有在讲到司空马时,有着些微的停顿,那欢悦的语气也有着依稀的迟疑。

    为甚?子蘅自忖:许是自阿娘死后唯一一个对她如许温柔的人。

    身边一动,那抱在怀里的人动了动,子蘅絮絮叨的声音顿时停下。

    “政儿?”

    赵政只动了动便再次归于平静,不语,也不知他究竟听了没有,良久未再有动静,子蘅低头喊了喊:“政儿?”

    怀里动了动,显然他没睡着。

    如此,子蘅再讲,不时比划上两下,眼带憧憬。

    屋内半晌沉默,女童稚音绵绵一人独述,无人应和。

    “政儿?”子蘅拉扯着他怕他睡着。

    “恩。”眸眼微睁,示意清醒。

    山间清冷,夜晚尤甚。

    清静中,只闻童音稚嫩,满腔的罗里巴嗦。

    那一夜,下起了小雨。

    临到午夜,雨声渐大,“噼啪”捶打着屋顶。

    顷刻间,便是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闪电一阵接着一阵,在上空划着灿亮,一道接着一道!横过天际,花火一般,照亮了整个天穹!

    子蘅从梦中惊醒,柴火已将燃尽,唯留一地残渣冒着点点亮光,闪着星星之火。探出个脑袋,便觉一阵风声过耳,冷冷扑面。

    天空一声惊雷,万马奔腾一般,雨点滚滚而下,捶打着竹屋,静听,屋门似也在震动。

    子蘅慌乱抬头:“政儿?”

    透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赵政一双眼在黑暗中望着黑暗的屋门,一眨不眨,缓缓转头,子蘅只看见他瞪大的眼。

    静默片刻,又是一阵雷声滚滚,踏着奔腾的气势,犹如在房屋上奔走,震动人心。

    子蘅心下一怕,睁着大大的眼珠子一阵发傻,未几,掩耳盗铃一般,拾起背角一股脑儿盖住了头,身子却在床榻上瑟瑟发抖。

    大雨持续着,豆点一般,越来越急,愈是猛烈,夹杂着呼啸的风声,远远而来,透着风声。听在耳中,似要掀破屋子。

    雨势愈大,砸着屋顶,那声音敲得人心头发慌。房中“滴答”之音逐渐响起c变大,成点c成串漏雨了!

    不过半刻的时辰,屋顶细小的渗漏口随即大开,风声,雨声,掀着屋顶。

    “砰”,屋顶上竹草,被掀开一块。

    黑暗中,一片沉寂!

    子蘅从被中探出头,茫然失措,一把搂住赵政的身体,抱着,紧紧抱着。

    “政儿?”子蘅惊慌,去看赵政,空洞的眼,他在想什么?

    赵政被子蘅颤抖的身体惊醒,转目四顾,随着蓦然睁大的眼:“快走,房屋要塌了。”

    “什么?政儿你说什么?”子蘅缩着脑袋,他蓦然的出声,只未听清。

    “快走,要塌了!”赵政大喊。

    一扫子蘅僵硬的身体,忙推了推她,语速顿急:“雨这么大,屋顶又破了,说不得便会倒了,快走!”

    子蘅呆了呆,走?要跑出去?外面下着大雨!

    要躲吗?

    躲哪里?

    一时竟涌起无限酸楚,阿娘,子蘅怕

    “砰!”几片竹瓦再掉,屋顶顺势开了一个大口子,雨水带着风声猛灌而入,刹时淋在子蘅头上,冰凉的

    慌忙跳了起来,一把跳下了床榻,子蘅慌张,拉起赵政:“政儿快走。”

    赵政被她一带,从床榻上滚落,趴在地上。

    “政儿?”子蘅茫然,待见赵政捂着的小腿,顿时吓住,那厚厚的粗布依旧裹着,政儿,疼吗?

    泪水在眼角滑下,凉凉的滴落在手上,一颗颗一串串,慢慢地滚落

    “哇!”一声大哭,一把抱住赵政,“政儿疼吗?”

    黑暗中,只听哭声混着风声

    一刻两刻

    手上一暖,手指被赵政拉住,低低的声,几分粗哑:“走”

    相握的手上一凉,是水?

    子蘅呆了呆,哭声顿住,政儿哭了吗?

    “政儿,莫哭”抬起手,去擦他眼睛,只一触,触手清凉。

    风声,雨声,片刻不停。

    子蘅的手拉上了赵政,小心地搀着他从地上站起,刚要出去,忽的想起,立马转身往床榻上一扯,顺手扯下被子,囫囵往他身上一裹。

    刚至屋门口,一大片的竹瓦再次砸了下来,吓得子蘅激灵一个哆嗦,再是不敢延迟。

    雨水冲刷着泥土,到处的泥泞,方出了屋门,冷冽的风雨夹杂而来,兜头而下,颗颗砸得脑袋疼,冰雹一般,“蹦蹦”得脆响。

    子蘅回头望了望竹屋,呆楞半晌,雨点砸在脸上,却不知要去哪里。

    慌乱之下,搀着赵政躲在了一颗老树下,闪电划在半空,仿佛近在眼前,刺目万分,子蘅吓得紧闭着眼,下意识地握紧了赵政的手,一紧再紧。

    雷电交错而起,闪电一闪,半壁天空瞬间仿如白天一般明亮,雷电落在远处山头,触目可见,一颗大树遭到雷击,瞬间倾塌了大半,高枝粗木,登时坯塌。

    子蘅吓得蹦起,眼角闪过头顶的枝杈,一把拽了赵政出了树下。

    漫大的雨势再次袭来,瞬间湿了全身,雨水连成线从脸颊淌下钻进衣衫中,冷冷的透着心凉,瞪大的眼在黑暗中闪着慌乱无措。

    身上一重,恍惚转头,却是赵政把身上的被子往她身上移了过来,黑色的瞳眸漆黑一片。

    “政儿?”

    赵政点了点头,再次把被子往她身上挪了挪,夜色中,身上瞬间湿了大半。

    沿着低矮灌木走,找着遮风挡雨的地方。

    子蘅搀着赵政,只觉头上的雨点小了,抬头,却见赵政已把被子往她身上贴紧:“政儿”

    泥土松弛,此般大雨,早已泥泞不堪。

    突然,脚下一歪,顺着泥坡滑落。

    “政儿!”子蘅慌得抱住赵政,灌木多有带刺,扎得生疼。泥中有石块,扎着身体,每过一处,生生得疼!

    只过一会,子蘅只觉头昏沉,便觉不再滚落,张目去看时,原来是靠着颗大树,被阻了。

    子蘅疼得站不起来,唯有抱着赵政不动,下意识地放手,却引来赵政慌乱地叫喊,恍惚中,子蘅头一回听见赵政叫她的名字:“子蘅!子蘅!”

    “政儿莫怕,莫怕”子蘅哄他,欲去拍他的背,但只觉头一重,眼前瞬时黑了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子蘅再次醒来时,雨依旧下着,只是身上已没有方才那般的大雨倾盆,原来是被子被兜头盖住了自己,身旁,赵政跪趴着,一动不动。见她醒来,眼中动了动,手指伸了上来,摸了摸她的脸似确定没事,只是触碰肌肤的手指冰凉得彻底。

    雨水漫延,透着枝叶,依旧掉得人生疼。

    隔了一夜,天上的雨水似也在这一夜下空了。

    雨势终于停了,连绵了大半夜的雨,开始“淅沥”。

    子蘅歪着头,从被中探出半个头:“政儿,雨停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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