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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投我以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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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包子头,踩踏着山间野草,于是到底是下山了

    子蘅满心的欢悦,临走时,赵政望着她默默不语,无辜的双眼,像极了受委屈的野兔子。

    子蘅摸摸他的头,十分无奈叹道:“政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我再不下山,咱们怕是要饿死在这山头了。”

    “你看,要不,你去?”子蘅瞥他一眼,提着心嘘声道。

    赵政不语。

    子蘅一喜,把脸一歪,凑到他脑门下,趴着身体由下而上望着他:“要不,咱俩一块去?”

    赵政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了愣,微微扬了扬头,拉开了几分距离,那是,脸红?

    子蘅既是诧异又是得意,笑得龇牙咧嘴。

    赵政扭过了头,直等子蘅抱着胸大笑过后才侧转过来,看她一眼:“你认识下山的路?”

    子蘅一刹那的微傻,便又壮起了胆色,不就是下个山买个米,至于如此战战兢兢?不屑地撇了撇嘴,身板微抬:“除了下山的路,这山我哪里没跑过?”后半句却随即放轻了声,诺诺道:“当然了,大不了迷个路,再回来罢了。”

    赵政看她,微微眯眼,下意识便道:“我陪你下山”话出一半,蓦然地醒悟,脸色暗了暗,顿时哑声,垂眼瞥着小腿的目光不再明亮。

    “那我背你下山。”子蘅张口便道。

    赵政错愕抬头,只见子蘅笑得很是灿烂,便如那山间的野花一般,雨露恩泽,开花结果自然得紧。

    暖风拂过,吹散了两人的发丝,唯有子蘅笑得无谓,执手替他理清了飞扬纠结的黑发。

    子蘅到底是一个人下山了。

    抱着粗布包,笑歪了小嘴。晨曦微露,清清凉凉得好不舒服。

    着实的幸运,她只迷了个小路,饶了一个小圈,就看到了山下的炊烟,正当正午——家家户户开锅造饭的时辰。

    方出了山林,便有小路延伸而去,显是常有人走动的地方了。心下如同跳跃的鸟雀,一蹦便是几步远。

    下得山间,沿着小路慢行,待踏上官道,便见村庄几何,瓦屋成片,未得果腹,子蘅只得甩着两条小腿狠命跑。

    前头,屋瓦破落,有茅草堆积,是农人当做堆杂的仓库?

    不得不说,村庄离着邯郸城门还是有些距离的,显然,还不是一点点的距离,朝阳升起,日上正午再偏西,余晖洒下之时,子蘅终得进城。

    进了城,已是华灯初上,水波潋滟中,灯火流离。两岸瓦房处处,公子扶柳翘首,姑娘掩唇含媚,别致得如同画里一般。

    此景?当真迷眼!

    子蘅绕着河岸一路往前,探头缩脑,心怀鸟雀般似要跳出来,世间如此好,以后定要带着政儿下山,比之清静的山间,此处却恍若仙界。

    却不知,她已来到了那灯红柳绿之所,淫/秽风靡之地。

    “婶婶,何处可买得栗米?”肆敞的朱红大门前,一中年妇人扭身而立,满头的花枝,一笑便颤,如此美妇,是好人吧?

    “哪来的娃儿,才多大的小子就要到我们霓香坊来?咯咯。”妇人俯身摸着她的脸,十指尖尖涂着艳丽同血的颜色,那笑,不知怎的,竟觉着奇怪,子蘅细想,却又不知怪在哪里。

    子蘅不经意地往身后缩了缩,竟略觉害怕,头一次觉得笑也能笑得此般诡异,不由快速再次重申:“婶婶可告诉子蘅哪里买米吗?”

    “买米?买到咱们霓香坊来了?瞧这小子,要不是这瘦弱平板的身板儿,‘婶儿’我还真以为是个姑娘家呢”那“婶儿”两字生生被她拖长了尾音,真真是意味深长。

    子蘅本欲告诉她自己本不是小子,活脱脱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竟给瞧成了小子,什么眼力?忽的又忆起阿娘生前老说的话:世间女子哪个能如男?不等回答,自己便是一声冷笑。

    是以,做男子到底是比女子好吧

    想到此,子蘅终究是咽下了口,小子便小子吧,反正能买到米才是正经。

    “瞧,瞧见了没?”妇人手一指,笑得面颊上横肉微抖,脑门上盘根错节的发髻被水上拂上来的晚风一吹,竟有些凌乱。

    “小子,瞧见了没?沿着这路一路走到头,那屋瓦尖尖的便是米铺了,只是都这会了,怕是铺子都关门了。”

    子蘅弯腰道谢一声,匆匆要走,妇人又拉了她一把,子蘅脚下一拐,顺势就被拉进了妇人的怀里,微微一愣间,身上一疼,不禁瞪目,婶儿扭她!疼!

    妇人偷空抽出手来拂了拂凌乱的发丝,一手却仍抱着她,嬉笑颜开:“小子若是无地方可去,婶儿这里有最好的谷米,不若跟了婶儿?”

    子蘅缩了缩鼻头,不因别的,鼻尖总若隐若现的飘着那么一股黏腻腻的气味,刺得鼻孔生痒,不是她的,自是那婶儿身上的味道,忙去捂鼻。

    “臭小子嫌老娘?”

    怎的成了老娘?子蘅惊异。

    点头又摇摇头,正要甩开手臂,身后传来一个挑衅味十足的声调:“四娘,做这般打扮当真是风韵尤存c千娇百媚了,却不知在大门口等着谁呢?”

    子蘅回头,几分欢喜几分好奇,多白净的人,手舞折扇,脚崴八字,赶路如飘云雾,便如同那喝高的醉鬼一般,几分猥琐几分浪荡。当然,是长得猥琐,行得浪荡

    好端端衣冠楚楚的一人,为甚是这般的让人心生恶寒?子蘅不由缩头,抖了抖身上不知何时冒起的鸡皮疙瘩?这天,怎还是这般的冷

    兴许,阿娘便是见多了此般人物,便觉世间多坏了。

    子蘅不由大大打了一个喷嚏,那粉味儿着实浓郁了些,悄悄地便把手臂从那婶儿手里缩了回来。

    “公子戎!哎呦,公子戎来了,我怪道这大冷的风我吹着作甚,原是要为了出门来迎接公子的呢。”说罢,掩嘴轻笑。

    子蘅一缩脑门,鸡皮再起!

    “四娘当真是越老越有味道了,公子我这才几天没来,四娘便想我想成这般了?”恶意的调笑,偶尔来那么一小下似掐似摸的小动作,你打情来我骂俏,当然,子蘅是不明的了,睁着她那本就十分之大的眼瞠目良久。

    “瞧什么瞧!小子滚开!”猝然的喝声,猝然的横祸。公子戎抬脚,一个大大的脚印带着尘土的味道袭上了她脸面。

    子蘅身子一歪,猝不及防下被踢,猛地摔倒在地,手指一模脸面,一手的泥尘,一时有些发懵。

    “公子!请公子随我们回去,这等地方不是公子该来的!”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两名大汉昂藏,板着脸不愉。斜眼撇过仍蹲坐在地的小子,眼中几许不忍。

    “你们是来给公子我做侍卫的,不是来管本公子的,要你们多管!”回眸一瞪,哪里还有方才半分迷离痴痴的样子,几分狠历几分阴冷。

    两人一时语塞,高壮的个子却面红耳赤:“公子,我们哥俩自打从军,跟从老将军十几年,若不是老将军如今赋闲在家,赵国如今又我们哥俩我们”

    “你们什么?”男子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瞥嘴,冷冷瞪视,低哼道,“还不是我们廉家的家将,本公子再不济也是大父的亲孙子,父亲已然不过问,就凭你们也要管起本公子的事来了?!”

    “公子!老将军门风甚严,还请公子自重!”

    他们仍在争辩,子蘅听不懂,什么廉家什么公子!乌龟王八蛋一群!子蘅歪了歪嘴巴,泪眼汪汪,疼!

    眼眶里泪珠打着转,但到底是惧怕他们人多势众且又气势汹汹,不能力敌便只能吃个哑巴亏了。又脏又疼,且怎么着心里都不好受都什么人啊

    “喂!那个什么公子戎的,你们赵国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吗?”懒洋洋的责骂声,似随意似调凯。

    突兀的响声,让争辩顿停,公子戎那冲着两家将抬起的脚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你们赵国?不是赵人?

    “是谁?”面上一凛,阴沉的脸,却不知公子戎究竟是谁家的公子,这般嚣张。两个家将虽然叹息却也无奈,但一听提及“赵国”,不由亦冷了脸。

    抬头一扫,一旁的大柳树上,黑衣飘飘中,透着双戏谑的眼。

    “你不是赵国人!”公子戎虽浪荡无稽,也并非蠢人。

    “凭什么要告诉你?”一声响,黑衣翩翩,人已从树间落了下来。

    “好功夫!”公子戎两手下却是不自禁轻呼出声,引来公子戎狠狠地瞪视。

    “喂!你怎么这么懦弱?我在这树上看得清清楚楚,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难道你只会哭着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闷声不吭?”黑不溜秋的一个小子,倒是有双有神的眼,在夜中像萤火虫一般像是闪着光。

    少年英姿,气性犹大,居高临下俯视着子蘅,直直的不满情绪。

    子蘅委屈,又打不过他们?难道去拼命?

    “就算打不过也用不着这么哭丧着脸吧?真是娘娘腔!”似是看透她的心思,少年嘀咕。

    子蘅真的怒了,一而再的被人认成了个小子究竟是怎么了?她竟长得这般不堪入目了?板着小脸不由反驳:“你打不过就逃,我打不过还不能哭了?”

    咦?少年愣了下,随即嘴角歪起,笑出声:“原来你不是只会逆来顺受啊,倒也不算是个可怜虫。”

    子蘅撇过头,看人好戏会心生舒服还是怎的,不可理喻。可怜虫?可怜虫怎的了,阿娘说了:做人就得扮可怜却不能心软。哼!

    撇了撇嘴,子蘅悄悄后退几步,走为上策,总觉得留在这里心跳得厉害。只是方一退后,那惹人厌的声音再度响起:“喂,你是想走吗?”一声出,顿时惊醒了一旁几人。

    愕然停步,龇牙微笑,那黑衣少年却看着她挑眉,神带挑衅。

    “小子,想走?”公子戎悠悠上前,轻佻的手指一挑她下巴,嫌弃地皱了皱眉:“怎的长那么丑?脸色苍白如此,莫不是有病吧?身无半两肉,瘦得跟竹竿一样。”神带疑惑,“四娘,你这坊里何时来了这么个丑陋的小子?”

    被冷在一旁的风韵妇人听闻,忙热切上来,一瞅子蘅,笑不可支:“这可不是咱坊里的,咱坊里哪能留这般愚笨的小子?竟连粮铺都找不着,瞧那个样子就不像是个长命的,公子戎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快些跟四娘来,坊里的姑娘们可是常念叨着公子戎呢。”

    “如此,四娘不想我?”一脸的涎笑,十分欠抽的嘴脸。

    “咯咯,公子戎说笑了。”一把拍掉他摸上来的手,旁若无人。

    “公子!”两侍卫叹声,欲言又止,只是哪里劝得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即使泼出万金,也不是每个浪子都能回头的。

    公子戎一瞪眼,拉着四娘便上了台阶直向里头而去,哪里还顾得了身后两大汉赤红的脸。拽着四娘肥腻腻的手临到门口,回眸一瞥,霓香坊守门的两大汉应诺了一声,公子戎和四娘两人这才一路调笑着进去。

    恶霸一走,围观的自该散去。圆月明亮,也不知什么时辰了,眼下两手空空,子蘅欲哭无泪。

    抬眼望天,政儿会不会担心她?怕是还饿着肚子。子蘅不禁郁郁,匆匆往粮铺的方向跑去。

    只是刚一抬脚步,霓香坊门口一个彪形大汉便疾步走了上来,不由分说,抓起了她就往回跑。

    子蘅大叫,大汉任她踢打就是不松手,动手就去捂她的嘴,转眼就要把她扔进霓香坊去。

    子蘅吓得大叫,一口咬了上去,大汉吃痛!怒瞪一眼,甩手一个巴掌下来,一声响亮,脸上火辣辣得疼,子蘅痛得满眼泪水,大汉却是拦腰把她抓得更紧。

    那公子戎的两家将看着不忍,却也不好多管闲事,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不语。

    这里究竟是哪里?怪不得阿娘只说人世不好,可见并未骗她!

    朱红大门近在眼前,费力抬头,子蘅瞧见里头人头交错,鲜衣公子,娇笑女子,觥筹交错,亮堂堂的好一番恣意潇洒,不由两眼一直,看痴了。

    这究竟是哪里呢?

    “砰”一声,身下吃痛,子蘅怒目抬头。

    “喂,你傻了,那种地方岂是你能随便进的?看那四娘的样子,显然是要把你拖进油锅,渍渍,除了你脸上那双溜圆的眼挺有神之外,我也没瞧出来你有哪里值得看的地方啊?瞧那脸,怎的这般苍白?不会真像那公子戎所说有病吧?”少年一双眼在她全身上下打量,从上至下,肆无忌惮。

    子蘅撑了撑身体,立马一把跳了起来,眉角都皱了起来,摔疼了。

    “还不快走!”少年一拉她,子蘅被他的力气带动,身不由己便往前跑,只一离开,风声从耳边过,偷空回头一看,那两彪形大汉正挥拳打了个空,迟一步那两拳头就是落在她身上了,拍拍胸口,幸好!幸好!

    只是那里边的人都是些什么人?里边又是做什么的?一派富贵堂皇,人头攒动,倒是暖和得紧。

    子蘅被少年拉扯着,顾不得回头,一路向前,已是气喘吁吁,偷空去瞧身侧,他却是悠哉游哉,不时回头做着鬼脸,似同闲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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