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狗样年华（十）

    苏小成终于被打发掉了，原来那所有的主意事项都是针对张有财这样的重要人物来说的，像苏小成这样的小人物人家说打发就打发了。那天早晨老魏交给苏小成和刘三一个任务，就是带着工具到楼上去，看看那些被遗漏了的卫生间的地面上有没有垃圾，有就清除，听说下午要做防水，挨个过一遍。很长时间没上楼了，他俩很高兴，结果刚上去第一个就有很多的垃圾，有屎有尿，下面还有很厚的落地灰，他俩连铲带敲弄了半早上才弄完。弄完后刘三对他说你先待着看工具，他去侦查一下看看还有那一间。刘三出去很长时间没回来，苏小成照例进入发呆模式，爬在窗口望外边，虽然他望着远处但眼里没有焦距，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别的，正在他入迷的时候，刘三没来，老魏却来了。“你在这里干嘛呢”？老魏的喝声一下子将他拉回到现实。“我在清垃圾呢”。苏小成慌忙说。“我知道你在清垃圾，一大早上就清巴掌大的这么一个厕所，都说你爱磨滑，看来是真的，想干不想干，不想干就滚”，老魏说完也不等苏小成说什么，转身就走了。苏小成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刘三回来看到苏小成神色问：“足啥了”？

    苏小成说：“老魏刚才来骂了我一顿”。

    “怎么，说啥了”？

    “他说我磨滑，要我滚。”

    刘三一听立马高兴了，嬉笑着说：“好呀，恭喜你终于可以干干散散地回家了”。

    “这你还恭喜”？

    “是呀，可喜可贺呀，我等他说这话时间很长了，可他就是不说，他这一说，你就可以顺着坡坡子下驴了，下午你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去跟他要钱了，一分不少，然后带着银子回家，多好，反正过不了多久都要回了，到时候能不能拿上钱改人个问题，就是拿到了，也肯定拿布全，他得欠上些，扣着你，明年才好找你”。

    “呃，是这样，可是干的好好的让人家打发了，回到家里怎么给我爹说，村里的人又怎么看呢”？

    “还管那么多，拿到钱才是硬道理，至于家里的老爹，实话实说，错里人随便怎么说，谁还在意这些，打工的人自己走，被打发的那是常事，没有那么多理由，咱又不是国家干部，你没听说吗‘此处不留爷，爷到别处去；处处不留爷，爷当个体户’”。

    “那要是他不给怎么办”？

    “不给，他想不给就不给，那时拿力气挣得，凭啥不给，隔壁厨房里的菜刀好长时间没切肉了，那可利着呢，拿上去往桌子上一剁，保证把他吓得尿淌下了，他敢不给”。

    刘三夸夸其谈，苏小成听的毛骨悚然。

    中午吃饭的时候，快嘴的刘三便把早晨的这些事给说开了，大家反应淡淡的，只有张有福说“不要就走人，把这多大的事，下苦人只要勤快，那里把活没有的”。

    然而苏小成却心神不宁，一来想到明天就到家了，这使他非常的激动，心一个劲地跳，多少天里时刻准备着回，没想到就这么要实现了；二来回家先得在老魏这里把钱要上，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平时工程队是不发钱的，要用钱的时候就去找老魏，虽然是自己拿力气挣的，但却名曰“借”，就跟没钱了找别人借一个样，能不能借到那是有很多因素影相的。苏小成曾经好几次见张有福们去借钱，每次都是吃完晚饭然后相约着去，进门的时候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变了，仿佛欠气一样。今天他要去要钱是结算而不是借，老魏能给吗，如果给了，那皆大欢喜，如果不给该怎么办，总不能真像刘三说的那样到隔壁厨房里去拿菜刀。别人都乘着短暂的午休时间眯着了，苏小成一点睡意都没有，终于捱到上班时间，苏小成决定去跟老魏结算。

    一阵喧哗之后，宿舍的小巷子安静了下来，苏小成走出宿舍向老魏的办公室去，巷子里真寂静，没走一步，都能听到脚踩地面的声音，老魏的门就在对面，三步的路程。苏小成看到那扇破门紧闭着，走到跟前，他定了定神，缓了一口气，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他想着他进去说要走的话老魏应该是怎样的反应。是暴跳如雷呢还是和蔼可亲呢？老魏平时话不多，可是发起怒来也是很可怕的，那次刘三和老杨工程队的一个小伙子子为一个架子车打了起来，一个拿着铁锹一个拎着钢管，双方都见了血，老魏听到跑过来几声断喝，两个家伙都乖乖地放下凶器干活去了。可是苏小成下定决心要回，这不能改变，如果放弃继续干，以后在这个队里多么没面子，不知道那天才能回家，现在他一刻也呆不住了，好像家里有什么召唤着他。他再一次伸出手去，这时灶房的门突然开了，做饭的小魏走了出来，看到苏小成有些意外地问：“怎么没去上班”？

    “要回家了”。苏小成说，他不想跟这个无关的人说什么。

    ：“呃，那你是去找我哥算账”，小魏问。

    “是”，苏小成说。

    “可能还在睡觉，你砸门”。说完小魏子走了。

    苏小成舒了一口气，不再那么紧张，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嗯，谁呀，进来”。可以听得出老魏才从睡梦中回来。

    苏小成推门进去，老魏躺在床上头从被窝里伸出来，看到是苏小成，说：“呃，是小苏子，你不去上班，跑我这里来干嘛”？

    “我要回”，苏小成说。

    “呃”，老魏有点惊讶地坐起来：“怎么了”？

    “你不是要我滚吗”？苏小成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轻声说。

    “呃，真的？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当真了

    ”？

    老魏看着苏小成，苏小成没说话。

    “真要走”？老魏又问。

    “嗯”。

    老魏坐端了，把围在腿上的被子拨到疙拉里盘起腿，面向苏小成看着，看了一会，看的苏小成心里直发毛，一会儿老魏又低下头，找出他的蓝色海洋烟点上一支抽起来。就这样老魏盘着腿低着头一口气抽了三支烟，从烟雾中抬起头来问苏小成：“真要走，想好了”？

    “想好了”，苏小成说。

    “嘿”，老魏突然笑起来：“没想到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没看出来还是个脾气蛋蛋子，好吧给你算帐”。

    苏小成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下了。

    “上了多少天？”

    “三个月零两天”。

    “平时借过没”？

    “没有”。

    “呃”。

    老魏依然叼着烟，从床下一个小木松木板子钉的小柜子里找出一个本子翻看了一阵子说：“那就一天四块，九十三天，一共三百七十二块钱，对不？

    “对”苏小成赶紧说。

    老魏弯腰又从床下小柜子里摸出一迭钞票来，全是十元的大团结，数了三十七张，抽出来，多余的放回小柜子里，又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些零的，拿出两块放到大团结一块：“来三百七十二，拿着数数。”

    苏小成拿起那一迭钱，手有点抖，他舒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认真的数了数：“对的，三百七十二，”

    “装好了，来这里签字”。老魏指着本子上苏小成的名字。苏小成把钱装到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拿起老魏给的圆珠笔，在自己的名字后边签上了“苏小成”三个字。

    看着苏小成签好了字，老魏一边收起本子弯腰放到床下的小柜子里一边对苏小成说：“钱拿好了，明天就赶快回家，别拿着钱胡乱转，社会上骗子c小偷还有抢劫的多的很，人多的地方少去，听见了没”？

    “听见了”，苏小成答应着准备往外走，老魏又说：“等等，急的很吗，这会又没车了，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中午，下午出去把头发也理给一下，你看你那头发像芨胡墩子一样的，回到家会被人笑话的”。

    苏小成“嗯嗯”地答应着，身子仿佛被什么拽着往外走，脚还站在地上，心里有点发急，终于老魏说：“家去吧”。苏小成赶快往外走，生怕被留下一样，他感觉自己的走路姿势很别扭。出了老魏的门，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回到宿舍，他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感觉好轻松好困，便把衣服裹紧了，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确认很保险，便躺在床上，裹上被子躺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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