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曲径幽幽通药庐

    轿子从王府的侧门吱吱呀地抬了出来，轿子并不显眼，只是最普通的灰色棉布包的轿面，甚至连四角也只是简单地挂了个流苏，颜色有些旧旧的。

    这样的一顶轿子，放到街上，若是不说，谁都不会知道这会是渊王府的轿子。太过朴素简单，普通大官家出行的轿子，都不会到这个程度，更何况，轿子里坐的是堂堂王府的侧妃？

    倒不是杨落濛在王府中已经不受待见到了这种地步，这样的轿子，也是她让初烟叫轿子的时候自己要求的。对于初烟的疑惑，她只是笑道：“我此次出去，又不是怎么样的出游，甚至可以说，都算是背着王爷的。”彼时她正往刚刚梳好的发髻上簪一只蕉叶玲珑翡翠流苏步摇，偏了头对了镜子看。

    “王爷不知晓？”初烟疑惑道。

    杨落濛轻笑：“何苦事事都去烦他，他日日呆在那个王妃那里，除了每日早晨拜见，我巴不得离那个王妃远一点。”

    初烟笑而不答，只是替她正了正步摇。

    午时的街道上，人并不多，稀稀落落地会有几个人从街边走过，皆是一副愁眉苦脸样子，许是被这炎热的天气给闹的。

    杨落濛打轿子里掀了帘子，看了走在一旁的初烟，关切道：“热吗？”

    初烟听得声音，抬头笑道：“娘娘安心坐着便是了，奴婢很好，并不热。”

    杨落濛点点头，从窗口将绢子递出来，那绢子上绣了一株荷花，与下面的荷叶交相辉映，粉色丝线和绿色丝线缠缠绕绕难分彼此，看上去竟像是真的一般毫无二异。

    初烟并没有拒绝，接过绢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早已知道杨落濛亦是性情率直之人，虽然时而性情冷淡，对她和双儿，却当真是好的没话说。

    杨落濛满意地笑一笑，然后重新缩回了头，靠在壁上，脸上的表情倒很是难过一般。

    她真的不喜欢坐轿子，就好像现代人晕车一般的感觉，让她很不喜欢。

    烈日高挂，一顶孤单的轿子摇摇晃晃地走在街道上显得很是突兀，可是零星几个走路的行人仍是致顾着赶路，想着早日回家避暑。

    并无人去关心这样一顶灰轿子里面做的是谁，要去哪儿。

    帝都今年的夏日，太过炎热，炎热的都有些诡异了。

    “娘娘。”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初烟在外轻轻唤道，“墨王府到了。”

    杨落濛原是有些昏昏欲睡了，听得这话立马清醒过来，她抱起放在身侧的琵琶，轿帘已经被初烟打起，她抱着琵琶下了轿，径自走到了墨王府的门口。

    抬起头，墨王府装饰的并不华丽，府门极是朴素，牌匾也是很简单的样式，甚至都没有她母家杨府那般气派奢华。

    杨落濛抱了琵琶，门口的小童看得她过来，急急地拦住，声音未脱稚气，却把大人的架势学的有模有样：“你是何人？”

    初烟打后面上前笑吟吟行了个平礼道：“这位是渊王府的侧妃娘娘，今日特来拜访贵府王妃娘娘，还望小哥帮着通传一下。”

    那小童偏着脑袋看了她们一会儿，故意粗声粗气道：“那你们先等会儿，我进去问问。”说完便越了门槛进去。

    杨落濛抿着嘴笑个不停，耳上戴着的点珠耳环也跟着晃动起来，她转过身将手里的琵琶递给身后的初烟，后者接过后亦是忍不住笑：“墨王府的这个小童子还真是有趣，明明是个孩子，却一派大人的作风。”

    杨落濛眨眨眼，故意夸张地摇摇头，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怎么了，我看人家小童做的很好啊，我看啊，要是换了双儿，怕是只会一脸迷糊，什么都不知道！”说罢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主仆二人正笑作一团的时候，见得那小童引了一个年长点的男子出来，那男子一身藏青色长袍，脸上很是正经严肃，见到杨落濛的时候赶紧行了礼：“奴才墨王府管家岳安，给侧妃娘娘请安。”

    杨落濛一脸轻松地虚虚扶了一下：“岳管家请起，今日我来拜访娘娘，不知娘娘可在府里？”

    岳安点头道：“自是在的，王妃娘娘请娘娘进去呢。”说罢他让出路来，恭恭敬敬地摆了个请的姿势。

    杨落濛搭了初烟的手，跨进了门槛，对着岳安笑道：“我瞅着这孩子机灵的很，事情也做得很好，管家可以适当的赏赏他。”语罢又对初烟使了个眼色，初烟了然，从衣袖里拿了一些碎银子出来放进小童的手心，笑盈盈地：“这是我们家娘娘赏的，你可要好好地做活儿。”

    那小童连连摆手不敢接下，岳安咳嗽一声道：“既是娘娘赏的，你便收下吧。”那童儿才乖乖收下谢了恩。

    由岳安引着，杨落濛在墨王府里穿梭着，王府里很是安静，花花草草皆是很精致的，目所及处的房屋，装饰都极为简单，颜色低调，构造平淡，丝毫看不出一点点富贵的气息，和普通大户人家的房子甚至没多大区别。

    “王爷和王妃都不喜奢华。”岳安似乎看出了杨落濛有些疑惑惊奇的目光，解释道，“因而王府里是一切从简的。”

    杨落濛点了头，拂了拂衣袖：“这样就很好，简单却不失温暖，要那些个奢华来做什么？两个人的家，这样住着就很好。”

    岳安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杨落濛，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恭恭敬敬道：“娘娘这边走。”

    曲径通幽处。小径尽头，是一间房屋，幽幽静静的，远远地，便闻到一股药味儿，越近味道越重，快到门口的时候，药味已是重到让人皱眉。

    杨落濛蹙眉环顾四周道：“王妃娘娘病了吗？”

    岳安叹息了一口气，眼睛里有一眼可见的难受：“一直就这么病着，从未大好过，身子骨总是不好，王爷担心，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好受。”说着眼睛竟然有些红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赶忙用袖子拭了拭眼，又勉强笑道：“娘娘请进吧，咱们王妃就在里面呢！”他替杨落濛掀了门口的帘子，请了进去。

    屋里似乎是关了窗的缘故，显得很暗。杨落濛初进去的时候，眼睛一瞬间都有些看不见了，忽然有一种从白昼走到黑夜的感觉，待到眼睛适应了，她方才看清，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堂中的桌子上还放了一个瓷碗，杨落濛站的远，都可以闻见那碗里残留下的中药气味，刺鼻的药草味。

    内室被一个轻纱做的帘子给遮住了，隐隐地可以看见里面躺在床上的女子身影，她正艰难的起身，身边有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正扶着她帮她起来。

    杨落濛正想开口，便听得内里传出来的柔柔弱弱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温柔，却明显听出了无力之感。

    “这么热的天气，还让姐姐大老远跑来，别因了我中了暑气。”内室的人缓缓开口道，“青儿，去请姐姐进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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