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湖上画船佳人在（上）

    待杨落濛被南宫渊牵上了画船，却着实是被画船内里精致的装饰给惊住了，虽说巨大的画船从外部看来就极是让人赞叹不已的，可是与里面华丽精美的装点相比，那些倒也不算什么了。目所及处，皆是金玉辉煌的模样。每一个窗户上都挂着精致的纱幔，一看便知是江南地区送来的极好的纱料，手指所触，皆是一片柔软。画船的顶端的浮雕是金龙出云的花样，仔细看去，谁人都得赞叹工匠精湛的手艺，一条木雕的金龙竟是那般栩栩如生，从龙爪到龙须，都细细雕来，即便是远远地站在下面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一双龙眼竟生生透出些霸气来。

    杨落濛赞叹地仰着头看那浮雕，却听得南宫渊在一旁的轻笑：“你不要只盯了那上面看，这船里自是还有更好看的东西。”杨落濛不满地斜睨他一眼，后者却不再看她。她也不予计较，再偏过头去时不由得眼前一亮，右侧的墙壁上赫然挂了许多字画，她急急地走过去看了，其中一幅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微微往前走了几步，那画上画师的名字倒是没听说过，可画儿却教人想仔细看看，上头是一匹马，看那马的模样，似乎不过是一匹上了年纪的马，整个地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可偏偏那双眼睛却好似鹰一般炯炯有神，竟好像闪着光似的，马儿的鬃毛都被细细画来，若是远远地看着，倒真像是活了似的。除了这些，那画上还题了一句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杨落濛有些怔怔地看着这幅画。

    “看来渊儿的侧妃很是喜欢朕的画船上的这幅画啊。”略带威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杨落濛闻声急急地转过身去，只见皇帝皇后都已经在位上坐下，各位王爷亦是都已经入座，南宫渊也在座上坐下，正端了手侧的茶水皱了眉看向她，除去各位侍从，独独只有她愣愣地站在那里。

    杨落濛赶忙往前快走了几步，稳了稳神跪下：“妾身方才上了船，瞧得那画精致，便看的痴了些，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倒是不介意，摆摆手：“起来吧。”想了想，复又笑道：“朕瞅着那画儿不过是一匹马罢了，你怎的觉得精致？”

    杨落濛施施然起了身，听得皇上的问话，又微微行了个礼方才答道：“妾身是瞧着那画工精致，把这匹马绘的极好，连身上的鬃毛都细细画来，竟像是能数得清一般，整幅画也是栩栩如生，而且。”她停了停，脸上温温地笑道：“臣妾是被旁边的题字给吸引了。”

    “哦？”皇上大奇，倒是起了兴趣，“你倒是说说看。”在座的几个王爷也是微微凝了神，看向站在众人中间的杨落濛。南宫渊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画上题诗，是曹孟德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杨落濛微微笼着袖子，神态恭谨，“此句出自龟虽寿一诗，可谓是曹操的代表作之一了，而这句诗，恰恰是全诗的精华部分，曹公之意，有志干一番事业的人，虽然到了晚年，但一颗勃勃雄心永不会消沉，一种对宏伟理想追求也永不会停息。”她笑吟吟地又行了个礼：“妾身愚钝，只是觉得，这字儿跟那画师的题字相差甚远，字体豪放且刚劲有力，斗胆猜测，是皇上所写，那么这句话，正是皇上对咱们魏南王朝呕心沥血的宣言，皇上无论何时何地，所思所想，都是如何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如何让自己的国家更加繁荣富强。”

    皇上抚掌笑道：“好！说得好！未曾想你区区一介女子，竟也有如此的见识！”

    杨落濛抿抿嘴角：“谢皇上称赞，只是，妾身倒觉得，有一处不妥。”皇上的眉头微微皱起：“哦？你说说，哪里不妥？”

    “这句话乃是曹公晚年时候所作，因而称‘老骥伏枥’。可是皇上您正值春秋鼎盛，何来‘老’字一说？”她笑着眨眨眼，“妾身觉得，不若换一幅画，上头可题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太白当初写此句诗，正是发了不畏艰难，一身豪情壮志的情感，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凝神了会儿，随即大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说的极是！朕回去便下旨让宫里的画师们重新作一幅！”

    杨落濛向一旁微微有些愕然的南宫渊使了一个颜色，转瞬跪下道：“皇上圣明，皇上勤政爱民，处处为我朝子民着想，时刻不忘朝政，实乃天下之幸，百姓之幸。”

    南宫渊了然配合，亦从位上站起来跪下道：“父皇圣明！”

    在场的诸位王爷及侍从们，见得此情此景，也不得不跟着跪下了，顿时画船内声音一致：“皇上（父皇）圣明！”就连皇后也站起身来，盈盈一拜。

    皇上自是笑开：“都平身吧，都说了是寻常家出游，就别动不动跪下了，濛儿也快些坐下吧，都站了这许久了。”

    杨落濛聪颖地捕捉到皇帝对她的称呼，拜了礼后跟着南宫渊坐下，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南宫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皇后先说了话：“渊儿这次娶的夫人，当真是博学多识了，本宫听说濛儿的母亲是当初江南第一才女，看来，确实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了！”

    杨落濛笑道：“娘娘这么说就是折煞妾身了，妾身在娘娘面前哪敢自诩博学呢？娘娘可是咱们王朝出了名的才女，娘娘和皇上以诗相和的佳话可是人人传诵的。哪家的闺阁女儿不艳羡娘娘呢！”

    皇后偏了头对着皇上笑：“皇上您看看，这丫头多巧的一张嘴，给本宫说的，想不笑都难了。”

    画船已经驶离岸边有一段距离的，原先洒在湖面上的日光透过薄薄的纱幔投进船舱里来，皇帝明黄色的龙袍被日光一照，显得更为明亮，他抚一抚下巴，配合地笑道：“你开心还不好吗？”

    “咱们四哥的眼光是极好的，既选了一位温婉无比的正妻，又娶了一位如此伶俐的侧妃，四哥的福气是谁都比不上的。”男子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杨落濛看过去，是一个穿了素袍的男子，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微笑着颔首。

    太子南宫轩坐在皇上的下方，听的这话不由得偏过头去对着那男子笑道：“瞧瞧五弟说的这话，说四弟有福气，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你和婉柔俩，难道不是别人羡慕不去的福气吗？”

    南宫墨笑而不答，只是握住了身畔女子的手，低眸轻凝。那女子亦是一身素衣，看起来似乎有些柔弱，她迎上南宫墨的目光，柔柔地笑着，头上只簪了一直素白的玉簪，腰间是一个同心玉佩的一半，另一半，正是挂在南宫墨的腰间。

    杨落濛忍不住叹息，这才是真的才子佳人，佳偶天成吧。

    南宫轩的声音从耳畔响起，竟好似也带了叹息：“若是他们可以一直这么好，倒也是件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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