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枫林一瞥

    身后传来呼声，素纤后背一紧，略作迟疑，讪讪的回过身来，对喝斥之人略一屈身，恭敬的言道，“素纤见过堂兄。”

    “哦，原来是二妹在此。”林书逸神色一松，缓步上前柔声询道，“此时你不是应当在偏厅里学规矩吗，怎得到了此处？”

    慕容皓天也随步跟了上来，目光停留在眼前低眉顺眼的俏人儿身上，久久不曾移动。

    许是感受到了慕容皓天的凝视，素纤并未抬头说话，颌首有些不自在的言道，“陈嬷嬷在偏厅教习大姐，素纤则在此处习练步姿。”说完，抬手扬了扬手里握着的书本。

    “呵呵，原来如此。”林书逸朗声一笑，“二妹倒是学的尽心，如此甚好。那为兄也不便相扰，二妹好生习练便是。”

    说着，林书逸侧身抬手向前示意，对慕容皓天言道，“皓天兄，请。”

    慕容皓天却恍若未闻依旧定定的站在原地。

    “皓天兄。。”林书逸再次轻唤提醒着。

    “哦，书逸兄请。”得林书逸再次言语，慕容皓天这才醒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的神色，举步向前走去。

    二人继续前行，素纤终于松了口气，正欲抬足而行，不料慕容皓天却突然回过身来，目光烁烁的盯着素纤言道，“你。你如此尽心，难道果真愿意当选五皇子妃？”

    素纤没想到慕容皓天有此一问，眸子里滞色一闪而过，随即昂了昂头，直视对方正色言道，“自然愿意。”

    此话一出，素纤又有些后悔了，却依然硬着脖子直立在原地。

    慕容皓天眸子里光泽顿时黯了下来，少作沉默，方才自嘲的笑了笑，闷声言道，“呵呵，说的也是。普天之下，又有哪家女子不愿意嫁入皇家，我倒是多此一问了。”

    言毕，慕容皓天剑眉微扬，抬手对素纤抱了抱拳，声调极缓的言道，“皓天在此祝林小姐心想事成。”

    随即侧身对林书逸言道，“书逸兄，皓天就此别过。”

    说完，不待林书逸有任何表示，便大步离去，修长的背影竟流露出少许孤寂。

    林书逸一怔，目光闪动看了素纤一眼，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连忙大步追了上去，“诶，皓天兄慢行，书逸明白你当日与我家二妹有婚约在先，可是皇命难违，还望皓天兄释怀才是。”

    二人一前一后前行，轻风微动，隐约传来慕容皓天的沉闷的说话声，“书逸兄多虑了。皓天虽然与林小姐有婚约在先，可是皇命难违，皓天又岂敢滋生妄念。。”

    二人渐行远去，素纤却无端的出了声冷汗，慕容皓天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脑子里，素纤突然生出少许的沮丧，抬手看了看手里的书本，用力向地下摔去，暗声碎道，“练什么路姿，练的本小姐快不会正经走路了！”

    与此同时，枫林深处一抹翠色身影一闪而过。

    素纤没精打采的回到偏厅外，陈嬷嬷正好站在窗口，见素纤返回，扬声言道，“二小姐，练的可是乏了，若是走足了三圈，便回厅里歇着，喝口茶水的好。”

    虽然陈嬷嬷对素纤略有不满，但对方毕竟是此次待选皇子妃之一，日后是否当真会身价倍增尚属未知，陈嬷嬷何等精明之人，岂会轻易得罪。

    素纤懒懒的应了一声，抬步向偏厅走去。刚迈上台阶，正房方向，却走出一位挽着双丫髻，身着翠色衣衫的丫环，对素纤福了福身，言道，“二小姐，老太君有请。”

    “老太君有请？”素纤一惊，这些日子以来，除了进京次日随老夫人前往正厅向老太君请安外，素纤并未见过老太君，此时得老太君召唤，素纤难免心生狐疑。

    心思微动，素纤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在翠衣丫环身后向正房走去。

    正房内，老太君身着青缎镶绣对襟外裳，花白的发丝妥贴的挽在头顶，一枚翡翠累丝步摇斜插入髻，正阖眼悠闲的靠在逍遥椅上，前后缓缓摇动着。

    听见素纤进入正房的动静，老太君坐姿未改，只微微启开双眸，上下打量着素纤。

    过了好一阵子，方才神色淡淡的言道，“纤儿果然生的娟秀可人，难怪当日五皇子会一见倾心，并大费周折的在曾大人那里寻来彩鲤相赠。”

    此言可见，当日五皇子的一言一行尽在老太君视线之内。

    素纤抿唇笑了笑，屈膝对老太君福了福身子，恭敬的言道，“老太君说笑了，纤儿惶恐。”

    “不必惶恐。”老太君略微前倾，坐正身子言道。

    身旁伺候的丫环，立即抬手稳住前后轻摇的逍遥椅，并用一方小杌子挡在椅脚处，稳往椅身不再晃动。

    另一位丫环极有默契的将晾的温温的碧螺春，呈入老太君手里，随即安静的退到了一旁。

    “纤儿不必惶恐不安，他日若你飞皇腾达，或者我这老婆子见了你，兴许也要屈身行礼。”老太君揭开盏盖，吹了吹碧绿的茶汤，神情极为随意的言道。

    “纤儿福薄，岂敢有此妄念。”老太君此言恐怕另有深意，素纤不敢多作言语，只得谨慎的应道。

    “纤儿错了！”老太君声调猛的上扬了三分，手里的盏盖重重的扣在茶盏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既然纤儿在待选皇子妃之列，岂有福薄的道理。你可知你肩负的不仅仅是你个人荣辱，更是我林氏一门的殊荣。若你顺利当选，他日兴许会较你鸢姑母的地位更胜一筹。身为林氏门人，自当以家族兴旺为己任，切不可纠结于往事才是。”

    老太君此言说的很是隐晦，素纤不解的仰头对低声询道，“老太君，纤儿不太明白您的意思。纤儿并不曾在何种往事中纠结？”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你只需记住，天家挑选媳妇，但凡未曾婚配的闺阁之女，均在待选之列。任她是否有婚约在先，也不得作数。唯有落选，才可再言及曾有的婚配。你。。可曾记住了！”老太君凝神注视素纤，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动。

    此言一出，素纤恍然大悟，想是刚才有人在林中听见自己与安南侯的言语，暗中向老太君回禀。老太君才会故意唤自己前来略作敲打，以免自己不全力备选，失了为林府争荣的机会。

    “纤儿记下了。老太君敬请放心，纤儿定会全力以赴备选。”素纤心思一沉，脸上却挂着恬静的笑意，神情显的极为诚恳。

    “嗯，如此我便放心了。”老太君满意的点了点头，笑意再次浮上脸庞，抬手向素纤招了招，语气柔和了许多，“来，上前说话。”

    素纤轻应一声，乖巧的上前两步。

    “有好消息要告诉你。若消息无误，明日宫里便会下旨，不日你鸢姑母，也就是当今的贵妃娘娘会回府与家人同聚。你回去告诉你家祖母，让她好生准备准备。这是我林氏一族的大事，到时候大家均要出席同庆，切不可在你鸢姑母跟前失了规矩。”提及爱女，老太君一改刚才与素纤说话的神色，眉眼笑的挤到了一处。

    “啊！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纤儿在此恭喜老太君了。”素纤附合着笑言道。

    对于这位早年进宫的鸢贵妃，素纤从未蒙面，所有的印象皆来自府中上下口口相传的说法。无非就是，鸢贵妃生的如何端庄秀丽，琴棋书画又如何精通，如何从进宫之初的小小嫔位，一步一步爬上今日荣宠无限的贵妃之位等等。

    当然个中听的最多的，便是鸢贵妃身体孱弱，因此才会入宫多年无所出。但是此言却无人敢在老太君跟前提及，鸢贵妃无子一事，可是老太君的心病所在，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妄议此事？

    “唉。”听了素纤的话，老太君突然有些伤感的叹了口气，“虽是喜事，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言毕，老太君突然噤声不语，眸子里光泽也淡了少许。

    素纤并未追问，只静静的候在一旁，聪明如她，心知此时老太君定有心事，若冒然多嘴，惹得老太君不快，可就不妙了。

    此事若换作旁人，定会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但素纤却无声无息的伺候在身旁，反而让老太君生了少许好感，暗道：此女果然沉稳笃定，日后若当真入选，定可派上大用场。

    “纤儿难道就不好奇我话里之意？”老太君扬起一抹笑意，柔声询道。

    “回老太君，好奇虽乃世人之天性，可纤儿却以为，若将好奇建立在旁人的愁苦之上，便极为不妥了。”素纤极规矩的福了福身应道。

    “好孩子，好孩子。”老太君赞赏的连连点头称道，“其实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鸢儿自幼体虚，入宫多年，虽然锦衣玉食深得圣宠，可是这些年身子却不见好转。此次出宫省亲，也是因为身子骨缠病多时，最终得皇上怜悯，允其回府一聚，方才能够出宫。唉！若要老身选择，我倒是宁愿鸢儿身子康健，也不愿她是因为病体惹怜才得了出宫的机会。”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太君此言倒是出自肺腑，若鸢贵妃凤体安康，不能出宫省亲又有何妨。

    “原来如此。”素纤想到当日父亲病魔缠身，极有感慨，“老太君，当日家父病入膏荒，得祖母在青龙寺寻医。入京半年有余，听说如今家父病体己经恢复大半。有如此神医，何不替鸢贵妃举荐，兴许有些益处。”

    “嗯，此事我也曾想过。可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江湖游医岂能轻易入宫诊病。不过青龙寺的医者，既然能治好陌承的身子，想必自有一套神术。待改日鸢儿回府，我自当亲自与她说说，试试看能否向皇上进言，请青龙寺的医者代为诊治，也省得我鸢儿遭受病痛之苦。”老太君点头表示认同。

    说完，老太君笑望着素纤，言道，“想来你挂念你父亲了吧？进京这些时日，只顾着学习规矩，却不曾去青龙寺探望。不如等你鸢姑母回宫以后，我与你祖母去青龙寺进香，也可带你们姐妹前往青龙寺探望陌承。”

    素纤闻言大喜，立即恭敬的叩拜而下，连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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