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见帝太后

    嬴政与洛子衿正说话间，侍卫进殿来报：“启禀陛下，椒扉殿传来消息，刘美人已经入殓，请示何时下葬。”

    听到刘美人的死讯还是让洛子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尽管她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亲耳听到，还是难以平静对待。

    嬴政感觉到洛子衿的变化，大掌用力握紧她的小手，想要给她更多温暖，却面向侍卫道：

    “命人在咸阳城外荒野之处，随便找个地方安葬便是。”

    “诺。”侍卫答应着出去了。

    “陛下，如此草率处置是否有些不妥？”洛子衿抬头看着嬴政问。

    “有何不妥，是她欺骗寡人在先，寡人将她尸骨收好下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可是”洛子衿还要说什么，嬴政出声打断她道：“爱妃莫要再为她辩驳了，今日午后陪寡人去见一见帝太后吧。”

    “好的。”洛子衿无奈，威严如秦王，他的决定真得很难更改。

    帝太后宫中，从昨日昏迷醒来后，帝太后一直是滴水不进粒米未沾，听到太监进殿报说秦王和王后驾到，她以为自己的儿子还是认自己的，必是来看望她这个母亲了。

    慌忙从凤榻上爬起来，来不及整理一夜未换的袍服，随便理了理乱发就冲出了寝殿。

    秦王在偏殿内负手而立，背对着殿门，洛子衿则坐于旁边的席上。殿外是八个威风凛凛的侍卫在左右护卫着。

    “陛下，政儿，本宫知道错了”帝太后在两个宫女的掺扶下踉跄进殿，她正要去拉秦王龙袍，秦王厌恶地躲开了。

    坐在席上的洛子衿连忙起身万福道：“儿臣参见母后。”嬴政一把将她拉起，重新按回席上坐下，面向帝太后开口：

    “现在才知道错了吗？”涔冷如冰的声音令帝太后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政儿”她惊惶的眼睛里闪动着无助。

    “不要叫寡人政儿，寡人没有你这样的生母！”嬴政厉声喝止了她，并向她走近两步道：“寡人今天能来，是看在你为了寡人费尽心机谋划子嗣的份上，好心来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外甥女刘嫣儿，此时已经入殓，寡人下令在咸阳城外的荒坡上，随便找个地方把她葬了。”

    “我可怜的嫣儿啊，你走得怎么这样急啊！”听到这个消息，帝太后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这悲伤有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表演给秦王看的。她希望自己的痛苦能换回这个铁面帝王的一点怜悯。

    “寡人还有一事要告诉你，为刘嫣儿验明正身的入殓官证明，你的好外甥女到死，还是个未开苞的处子！”

    掷地有声的无情话语具有无穷威力，竟然让恸哭的帝太后瞬间安静下来。

    空洞的眼眸含着混浊老泪，不确信，不明白地看着嬴政，想听到他接下来的解释。

    嬴政定定地看着忤在当下的帝太后，唇角勾起一个薄凉的弦度：“看来你真是老糊涂了，竟想出这么不着边的事情，愣是让一个处子抱个别人的孩子说是与寡人所生，这种事情多么可笑！”

    “怎么会？嫣儿她还是处子？”帝太后有些发懵，像突然受到沉重打击般喃喃自语着。身体也显得更加不稳，在宫女的掺扶下剧烈颤抖着。

    “不可能，本宫不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找回一些神智她马上激烈反驳道：“是陛下亲口答应本宫会专宠嫣儿一个月的，而且，本宫将她送进蕲年宫时，陛下并未反对，一个月的时间，本宫问过嫣儿了，她说陛下每每都是令她快乐到昏死过去，如果没有床第之欢，她怎么会？她怎么会说陛下令她欲仙欲死！”

    洛子衿也想知道帝太后的疑问，可当她听到帝太后说刘嫣儿与秦王缠绵时的感受时，心中还是泛起一丝隐隐地痛。

    嬴政将她眸底的黯沉看在眼里，心中更多了一分对她的心疼。

    “怪只怪你的嫣儿没有得到她姨母的真传，竟然不知道床第之事的真正含义罢。”嬴政语带嘲笑地说。

    “这种事凭本能也会了，怎么可能一个月的时间”她不禁掩面哭泣着：“如果我知道她还是处子，是绝对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呀！我的嫣儿”这次她是真正的伤心了：伤心自己自作聪明，还是棋差一招；伤心好好的刘嫣儿被自己给毁了。面对这样的嬴政，她真有些不确信了，这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吗？他的城府怎么竟让自己连万分之一都猜不透！

    洛子衿心里却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那就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全在嬴政的掌控之内，今天的结局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想到这里，她对伤心的帝太后有了一丝同情，这个可怜的母亲，自从她去求嬴政要专宠刘嫣儿那天起，就已经掉进了万丈深渊还不自知。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堂堂秦王会被帝太后的几滴眼泪而左右，就同意专宠他从来没拿正眼瞧过的刘美人了。

    嬴政走近帝太后一步，鹰眸微眯地说：“你有今日的结果，都是自己太贪心造成的。寡人给了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恢复了你帝太后的地位，可你却一直贼心不死，总想着有朝一日还能像当年宠幸嫪毐一样风光无限！”

    说完，他又向后退了退，大手一挥，直直地指向衣衫不整的帝太后，义正词严地说：“你，一生荒淫无度，不守妇道，不知桢洁为何物；除了一具只会享乐的躯壳，没有半点思想和灵魂；贪婪骄奢，无视母子亲情，一二再c再而三的践踏寡人尊严！昔日身为赵姬时，就地位卑贱，且全无品德，不但品德不高，还脑袋空空。不仅与吕不韦不染，还偷偷地在后宫豢养男宠，寡人不追究也就罢了，可你还为男宠嫪毐生孩子，生了一个不够，竟然生了两个。放纵嫪毐无法无天，倚仗你的势力公然造反，野心大得想取寡人而代之。如今，这样的丑事已令天下人尽皆知。寡人因有你这样的母亲而感到耻辱！全因你的卑贱行为，抹黑了寡人的雄才伟略；玷污了寡人的尊贵血统寡人因你感到莫大的悲哀！”

    一气呵成的控诉，字字见血的事实，不仅是对帝太后赵姬一生的总结，也是嬴政埋藏在心里最最不为人知的痛楚。

    听到嬴政说出这些心里话，洛子衿感到无比心疼，这些是她从未想过的，也是他从不表露的，原来在他表面强悍的掩盖下，还有一颗如此痛楚的心！

    这也是嬴政为什么一直对帝太后力荐进宫的美人刘嫣儿无视的原因。他对生母厌恶至极，因而讨厌与她有关的所有女人，更有甚者，那些貌美妖艳的女子都令他恨之入骨，见而生厌。

    他不得不承认，就连他性格里的残暴乖戾，都是拜自己有貌无德的母亲所赐。所以，做为堂堂千古一帝，他又是自卑的，尽管拥有高贵的嬴氏血统，却万般害怕世俗的鄙视。于是他强迫自己一定要强大，强大到能用无可争辩的功绩来掩盖世人不善的目光。

    （后来他做到了，做到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自称皇帝的人，做到了首个完成华夏大一统的功绩，可这个银荡的生母给他留下的耻辱烙印却永远都不能消除，伴随着他的名字，就像是事物的阴阳两面，永远存在！）

    说完这些话，嬴政高大而略显落寞身躯走向殿门，在临出门前停下，背对着帝太后道：“今日寡人饶你不死，不是寡人念及亲情，而是王后与群臣妃子为你求情。从今天起，这个帝太后宫，就是你的冷宫，在你有生之年，不得再离开半步，除了一个随身宫女，寡人会调走余下所有宫女太监。你，就自生自灭吧！”

    坐在席上的洛子衿震惊了，帝太后却再度昏死过去。

    嬴政站在门口等洛子衿走过来，见她还没有动静，冷冷地问：“爱妃不与寡人回宫吗？”

    “回！”惊愕中的洛子衿听到秦王问话才找回了飘远的意识，马上细弱应声，快步跟了上来。

    回子衿宫的龙撵里，秦王威严而坐，洛子衿也不敢开口，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路谁都没有说话。

    在子衿宫内用过晚膳的嬴政，兴致一直不高。只有在逗着小公主玩时才见到他久违了的笑容。

    “陛下，莫要将孩儿宠坏了。”洛子衿抱起正爬在嬴政身上抓着他胡须的小公主说。

    “怎么会呢，寡人的小公主是最乖巧的，宠不坏。”嬴政充满慈爱的声音说着，目光追随着洛子衿怀中嬉闹的孩子，直到奶妈上前将她抱出殿外。

    “陛下，喝杯参茶吧，这是臣妾亲手为陛下沏好的。”洛子衿提起玉壶为嬴政倒了一杯茶后，坐在他对面的席上。

    嬴政品了一口参茶，放下茶盏问道：“爱妃今日是不是有事要问寡人？”他见洛子衿遣走了奶妈和小公主，又亲手为自己添了参茶，便明白她的心思了。

    洛子衿露出浅浅的笑：“陛下，臣妾是想问，刘美人假孕一事，是不是陛下一早就知道了？”

    “是。”嬴政也不隐瞒她，直接回答道。

    洛子衿到是有些乱了阵脚，她没想到嬴政会这么痛快地回答自己，一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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